走出江府,千墨把熟睡的江未眠交到夜沫手中。

“夜沫,定要保護好他。”

“是,主上,夜沫定會護好江少爺。”

夜沫想要抱過江未眠,可江未眠卻將千墨衣服緊緊拉住,毫不鬆開。

千墨心中歎息一聲,雖不忍,卻還是輕輕將他的手掰開。

江未眠手一抖,臉上驚恐之色未消,卻依然沒有醒過來。

戰爭之下,有太多家破人亡的慘劇發生了。

夜沫抱著江未眠對千墨福身行了一禮,然後抱著他往安全的地方走去。

“走!”

千墨眼中溫度盡失,她轉身,朝漫天烽火走去,宮無憂沉默的陪在她身邊。

雲沫,修帶領著立殺軍無聲跟在千墨身後,他們臉上俱是肅殺之氣,一身黑衣如墨,帶著弑人之氣。

“所有拒不投降的定傑軍,全部殺無赦。”

千墨抽出腰間劍,隻淡淡說了這一句話,便已經決定了元江城中定傑軍的命運。

沒有了將領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一被打散之後就是困籠之獸,再無還手之力。

殺,無休止的殺,千墨覺得自己也快變成一個嗜殺者,可是她腦中卻是極其清明,她知道自己所要的是什麽。

她不是憐憫世人的神,更不是心懷蒼生的聖母。

她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她會拚盡全力去護住自己要護的東西,誰對她的珍寶下手,誰便是她的敵人,無人可以例外。

元江城一戰,比合平城死的人更多。

元江城百姓死傷者,比合平城更是不知道多了幾倍。

斷壁殘垣下,依舊躺著數不清的人。

鬱千竹一身血氣,她走到千墨身邊,躬身請安:““殿下。”

千墨看了一眼鬱千竹,微微露出一個笑:“竹堂姐辛苦了。”

鬱千竹搖了搖頭,她亦是第一次上戰場征戰,往日書中所寫的英雄豪傑,大漠孤煙,在此般情景之下她才明了是何等的悲涼。

“殿下更為辛苦,千竹也不過是堪堪打了一場仗罷了。”

鬱千竹露出一個苦笑:“原本還覺得意氣風發,少年豪傑正是好時光,可是.......”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又一聲的哀哭聲,有幼兒啼哭聲,也有老者低啞的聲音,更有聲聲低泣的女子聲。

鬱千竹神色微黯:“可是等真正上了戰場,才知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這幾個字是何等重量。”

千墨臉上僅有的一絲笑意也被收了起來,風吹來,一根紅絲帶晃晃悠悠的被風吹起。

那是旁邊房屋主人係在門框上的紅帶,意為喜事將臨,可現在院門大開,房屋中人早已經沒有了生息。

千墨伸手,紅絲帶輕飄飄的落在她掌心,紅絲帶上沾染上點點血跡,那是主人最後留下的印記。

千墨握緊手中絲帶,眼神清冽:“既如此,我們就更不能動搖。”

斬草就要除根,定傑王決不能讓他溜走,南華也決不允許,留下這般禍患。

萬濤城,波濤洶湧,海岸邊潮水湧動,拍打在崖壁上發出怒吼之聲。

“父王!”

鬱千業手中拿著剛剛收到的急報,疾步走進定傑王書房。

定傑王正與一個人在書房中議事,話說到一半,就被急匆匆走來的鬱千業打斷。

定傑王蹙眉,不悅道:“書房重地,你這般冒冒失失,成何體統!”

“父王。”

鬱千業頭腦微微冷靜下來,他對著定傑王行了一禮:“是孩兒莽撞了,還請父王恕罪。”

“你先下去吧。”

定傑王對身旁的人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是,王爺,小的告退。”

原本就在書房的中年男子俯身行禮,躬身退了三步才起身離去。

鬱千業剛剛進書房時就看到了他,明明鬱千業從未見過他,可他從自己麵前走過時,鬱千業卻突然覺得好似在哪裏見過他的樣子。

“父王,這人是......?”

鬱千業看著那人的背影,心中疑惑,可腦中卻始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定傑王輕描淡寫的轉移了話題,他看向鬱千業:“你這般急躁,所為何事?”

鬱千業收起心中疑惑,他麵上微沉,把手中戰報放到定傑王書桌上。

“父王,鬱千墨今日突襲合平城外駐軍,甚至還一舉拿下了元江城。”

鬱千業手握緊,追問道:“父王,為何我們要一直待在萬濤城?好不容易拿下了元江,合平等城,現在又把它們拱手讓人,父王,這究竟是為什麽?”

他最無法理解的就是父王為何不讓他前去守城,若是他親自率軍守城,定不會這般容易讓鬱千墨拿下元江城。

定傑王看著戰報的眼睛驟然一縮,戰報攤在桌子上,他看著戰報久久未曾移開眼睛。

良久,定傑王才說出一句話:“傳令前去,讓守城大將關閉城門,死守剩下的城池。”

“父王!”

鬱千業單膝下跪在地,雙手抱拳:“孩兒請命前去守城,還請父王應允。”

定傑王想也不想就否決了他的請求:“不行,你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府中,哪兒也不能去。”

“父王。”

鬱千業滿心失望,他抬頭看著定傑王:“為何不讓我前去守城?如此下去,不出幾日,鬱千墨就會率領皇城軍打到萬濤城下了!”

定傑王一臉的不容置喙,他站起身袖一揮:“本王已經決定了,千業,你先下去。”

“父王!”

鬱千業還想再說幾句話希望能讓定傑王改變主意,可還未出口就被定傑王的一個眼神製止在了原地。

“本王讓你下去。”

鬱千業用力閉了閉眼睛,重重磕頭在地,仿若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是,孩兒告退。”

鬱千業站起身,麵無表情地轉身,推門而出。

定傑王攏在袖中的手微顫,天知道,他看到戰報上寫的字時,心中有多不甘。

就像鬱千業所說,那些城池都是他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基業,他又怎麽甘心就這般輕易地送給鬱千墨。

“嗬.......”

書房中的屏風後,一身黑袍的左公子轉了出來:“為何王爺不將實情告知世子呢?世子一直被蒙在鼓裏,若他知曉了真相,也不知會是何等心情。”

定傑王看著左公子,眼中深不見底。

“本王自有打算,隻是左公子,現在元江城已失,皇城軍正是士氣如虹之時,左右不過幾日光景,鬱千墨就該兵臨萬濤城了。”

“兵林萬濤城,不也是王爺希望的嗎?”

定傑王眸色暗沉,他看著左公子,心中徒然升起了一股懷疑。

“左公子行事皆說是道主之意,可觀公子在府中許久,卻從未收到過道中傳來的書信,左公子,你是怎樣得之道主之意的呢?”

左公子搖了搖頭,他輕笑一聲,從自己衣袖中取出一個錦袋,在定傑萬麵前搖了搖。

“若我說,道主事先就預料到了這些事情,王爺可信?”

定傑王冷笑一聲:“道主若有這般通天之能,又何必一直待在萬陰穀中,不離穀中半步。”

左公子收起錦袋,可惜的歎了一聲。

“那可真是可惜了,原本我還想提醒提醒王爺,今日是王爺毒發之日,相比這麽多年過去,王爺也早已忘記自己體內暗藏的毒了吧?”

“什麽?”

定傑王心口突然一陣絞痛,這股痛來勢洶洶,像是要把他整顆心都攪碎一般。

定傑王猛地跪倒在地,他用力捂住胸口,隻是一瞬間,額間就滲出了綿密的汗珠。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定傑王眼神冰冷,他痛苦的抬頭,看向左公子。

左公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定傑王,把錦袋又從袖中拿出來。

他半蹲在定傑王麵前,從錦袋中倒出一粒藥丸,遞到定傑王眼前。

“我剛說過了,道主料事如神,一早就知道了今日便是你毒發之日,特意提前把解藥交給我,讓我務必在今日將解藥送到王爺手中。”

定傑王眼神迷離,他看著左公子手中的藥,也不管究竟是不是解藥了,一把搶過藥就放進了口中。

服下解藥不過幾息,定傑王心上之痛便慢慢緩解了下去。

定傑王整個人就像被汗水打濕,衣服本就輕薄,汗濕之後黏糊糊的粘在了身上,更讓人不舒服。

“道主,果真是神機妙算,本王佩服。“

定傑王眼中笑意不達眼底,噬心之痛雖然已經緩解,但他依然脫力,沒有一點力氣支撐自己站起來。

“王爺知曉便好,道主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質疑他的決定,王爺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樣做。”

左公子站起身,畢恭畢敬的對定傑王行了一禮。

“道主交代之事已經做好,左就不打擾王爺,先行告退了。”

說完,左公子轉身往門口走去,走了幾步之後,左公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頓步道:“王爺,道主還說了,他答應您的事情自然會辦到,王爺不必憂心。”

左神優雅地躬身行了一禮之後,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定傑王眼中冷意閃過,他側頭看著左公子,像是要擇人而噬的野獸,眼中滿是殺意。

他右手緩緩握緊,咬牙切齒道:“左神,你給本王等著,不取你命,本王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