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鳴這一句話,直接問住了契科夫。並不是說在他心中東聯盟沒有值得信賴的要員,相反,他心中恰恰有好幾位十分佩服的人。
隻是,他不明白楚鳴是什麽意思。
於是,契科夫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
楚鳴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想讓你幫我引薦引薦,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們。”
契科夫還沒開口,一旁的菲爾德忽然間哼的一聲說道:“你是想升職?還是想加薪?”
楚鳴的這個問題,對於菲爾德與契科夫來說都太熟悉了。聯合軍東遷,奉命來到東聯盟總部,所有人都知道軍中的人物都將麵臨重新規劃的命運。
隻是到目前為止,分配的文書還沒有下達,幾個知情人曾透露過,由於人員眾多,體製複雜,醫護崗、網絡崗、技術崗、勞工崗,什麽工種的人都有。
就連士兵也有許多指揮崗、調度崗、裝卸崗等等,所以想要在短短幾天內做出一個麵麵俱到的方案並不容易。
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已經有許多人悄悄的找過契科夫,希望他能在某某部門某某長官麵前提個醒、美言幾句。
更有甚者,他們會明目張膽的找到契科夫的住處,簇擁著進去,要求將他們調到寧博港內某某機關某某部門。
這些在邊境地區久經風沙的人,一見到大都市的繁華與富貴,已經開始陶醉於紙醉金迷、笙歌燕舞的溫柔鄉中。
因此,當楚鳴問起這句話的時候,菲爾德的臉上立馬露出了輕蔑的表情。
這位在軍隊中長大的年輕指揮官從來都不擔心自己的前程,所以他也難以理解那些整日為了生活四處打通人情的行為。
契科夫頓了頓,說道:“如果說十分可信的高位要員,我這裏倒有一個最為合適的人選。”
“是誰?”楚鳴喜道。
契科夫道:“如果你當真有什麽緊要事的話,我倒可以給你引薦引薦。”
楚鳴連忙說好。
二人又閑聊幾句,契科夫始終沒有透露那名要員的名字。
楚鳴也不便深問。
這時,契科夫對菲爾德說道:“你去給楚鳴先生倒杯茶。”
敬茶飲茶的禮儀,華夏國自古就有,契科夫來到寧博港這麽久,也多少了解了其中的含義。
菲爾德出去拿了些茶葉過來,泡了一壺茶,給楚鳴倒了一杯。
契科夫接著說道:“從今天起,你跟著楚鳴先生,向他多學點本事。”
菲爾德一愣,他放下茶壺,指著楚鳴說道:“老師,我跟您學習就行了,讓我跟著他。我是聯合軍戰時總指揮,他不過是一名突擊隊隊長。”
契科夫登時大怒,他氣憤的一拍桌子,高聲喝道:“住口!”
菲爾德閉了嘴,但他並不服氣。他胸口劇烈的起伏,憤怒的看著契科夫,又盯著楚鳴。
這些天來,尤其是霍克已死,聯合軍整體撤退之後,契科夫從來沒有給過他一天好臉色。
每當菲爾德低聲下氣滿臉誠心的站在契科夫麵前之時,他的這位老師,最敬愛最親愛的長輩,並沒有如他所願般對他微笑,也沒有哪怕隻是一個表示親昵的手勢。
這些天來,他永遠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永遠都是正眼也不看自己一眼,永遠都是在自己說完後之後罵上一句:“滾!”
菲爾德感覺到自己都快要爆炸了。
契科夫憤怒的看著菲爾德,菲爾德憤怒的盯著楚鳴。
然後,契科夫大聲喝道:“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自己不清楚嗎?你還瞧不起別人了?”
“害死霍克的人是不是你?!”
“私自下達撤退命令的人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契科夫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吼得整個駐所的人都聽到了,許多人紛紛起來,躲在門外向裏看去。
菲爾德雙拳握的死死的,淚水在他的眼中打轉,他緊緊的閉上眼,高聲叫道:“霍克不是我殺死的,不是!我要撤退,是為了大家,為了大家!”
契科夫一把抓住菲爾德的衣領,在他耳邊悶聲吼道:“你是為了你自己!你這個畜牲!”
在這一瞬間,菲爾德忍耐了許久的憤怒與痛苦終於將他整個人撐爆了,他痛苦的閉著雙眼,任由淚水衝刷著自己的眼睛,他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悲傷,克製不住的自己的情緒。
菲爾德痛苦的嚎啕大哭,就在契科夫拽著他衣領的時候,就站在楚鳴的麵前,就站在許多過去的同伴的跟前。
菲爾德明白的,不僅是自己最敬愛的老師契科夫,包括聯合軍中其他的大大小小的將領、前前後後的士兵,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殺害霍克的元凶,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拋棄了薩馬拉基地的元凶。
是他逼迫大家拋棄了自己的家園,來到這片陌生的土地,毫無尊嚴毫無希望的活著。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出來勸慰一聲。
契科夫一把將菲爾德甩在一邊。菲爾德重重的撞在了桌子上,打散了茶葉,打翻了茶壺,打碎了茶杯。
“給楚鳴先生道歉,從明天開始,你就跟著……”
然而,契科夫的話並沒有說完。菲爾德突然轉過身來,蹬著契科夫低吼道:
“NO——!”
他的吼聲清晰的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然後,在契科夫茫然的震驚中,菲爾德一甩憤怒的掀翻了桌子,仰頭闊步的走了出去。
足足過了兩分鍾,契科夫都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周圍的人紛紛上前勸慰,有的說菲爾德隻是一時衝動,有的說為了這麽個狼子野心的人不值得。
但是,楚鳴能聽得出來,在場的所有人的態度都變了,他們已經意識到麵前的這個老將軍不再是以往那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領導著聯合軍在硝煙之中殺出一條血路來的勇武的英雄了。
他是一名老人,而且老得很快,就在這短短的幾天,他迅速的失去了以往的威嚴。
現在,連他最疼愛的弟子已經敢在他麵前如此放肆了。
寂寞山中靜悄悄,不知歲月老。
在邊疆薩馬拉這平靜的十幾年中,他們過著雖然說不上舒服,但絕對談不上危險的生活,如今,當真正麵臨到困難時,他們卻已經失去了齊心協力攻克難關的決心。
契科夫身子一晃,下意識的扶著靠背坐了下來,然後,他握著楚鳴的手說道:“我的這個孩子就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