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願接過後,垂著眼眸,很是認真的看翻看了起來,最後,紅著一張臉,將東西收好。

“晚些時候,夫人會來與小姐仔仔細細地說一遍,小姐如今隻看個大概就好。”玥娘輕聲道。

這等事情,自然是要當母親的教導女兒。

蘇願頷首。

“這些日子,奴婢瞧著您跟著宮裏來的嬤嬤學規矩十分辛苦,奴婢也幫不上什麽忙,做了些甜湯,小姐用些吧。”玥娘是王氏從娘家尋來的,大家族出來的下人,規矩是極好的,日後陪在蘇願身邊,王氏也能少些擔心。

若是嫁到尋常官宦人家,蘇願不用再學規矩,也盡夠了,但嫁給皇子不同,不止要管理王府,還要進宮參加各種宮宴,規矩禮儀萬不能出錯。

宮裏的嬤嬤也是個嚴厲的,從站立、行走、端坐這種最為基礎的規矩開始教起。

剛開始的時候那幾日,蘇願的胳膊都抬不起來,隻因為要在兩隻胳膊上綁上特製的木桶,裏麵盛滿水,稍微一抖,水便溢出來了。

但好在,蘇願學得快,也肯吃苦,連教導嬤嬤都誇她做得不錯。

成婚前三日,便是催妝了。

民間習俗,男方到女方家中催妝後,女方便要派人往男方送妝了。

但李宴辭是皇子,婚事一律由內務府操辦,催妝之事,他本可不親往。

敬文伯府這邊一大早便跟著忙活了起來,處處張燈結彩。

廊下來來往往的仆婦臉上皆帶著笑意,角落裏都是一派喜氣洋洋。

王氏也高興,跟著下人親自貼雙喜字。

但因著順文帝駕崩不到一年的時間,到底不宜太過張揚。好在順文帝臨終前留下了話,讓李宴辭與蘇願如期完婚,不然婚期定要拖延。

很快,燕王府的催妝禮便被抬進了敬文伯府中。

其他的被悉數抬了下去,唯有鳳冠霞帔先被另行取了出來。

黃昏前,蘇願的嫁妝也抬出了敬文伯府,一路往燕王府去,此次前去的,還有早就請好的四位福壽雙全、家境富裕的“喜婆”,要先一步去燕王府的新房,為一對新人鋪床。

屋子裏的東西都被抬走,蘇願在屋子裏轉了轉,到底是住了幾年的地方,突然要離開,心裏難免也跟著空落落的。

不管是在夢中還是現在,她是第一次成親,隻要想到再過三日,她便要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不免有些心慌。

好在,她與李宴辭算不得盲婚啞嫁,且有情意在。

蘇願從心底裏已經接受了李宴辭。

這種感覺,蘇願也不知道是不是愛情,隻是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地發生著,也許有愛情,但也有理智,或者是介於兩者之間更為確切。

蘇願剛在軟榻上坐下,綠蘅進來道:“小姐,您猜誰來了?”

蘇願見綠蘅眉宇中滿是驚喜,輕聲道:“母親來了?”

綠蘅搖搖頭,“不是,是鎮北侯夫人來了。”

娘親怎麽會過來,蘇願急忙起身去迎沈氏,就在二進院裏母女兩個人見了麵,沈氏挺著七個月的孕肚,一臉溫婉的笑意,看向蘇願。

蘇願急忙過去攙扶,“娘親如今是雙身子的人,怎麽過來了?”

沈氏握住蘇願的手,輕輕地拍了拍道:“你成親,我怎麽能不來,更何況,我如今身子好著呢,又不是這幾日便要生了,還早著呢。”

蘇願扶著沈氏坐在軟榻上,親生母親來了,蘇願不高興是假的。

但她到底克製,隻輕聲問著沈氏最近的情況。

沈氏看著她,眼底滿是心疼。

不禁回想起剛出生的時候,那麽一小點兒,後來在她懷中撅著小嘴喝奶,牙牙學語,蹣跚學步。

從張揚敏感慢慢變得沉靜,一天比一天懂事,有些時候,沈氏都覺得看不透她。

仔細想想,她是從何時變得嫻靜沉穩的,好像是那年冬日,她們母女被送去莊子上,病好後,女兒便似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明白了她們在府中的處境,也懂得體諒她這個娘親。

每每想到這些,沈氏覺得自己有些時候不如女兒果決,但她如今能過得這般好,也是因為女兒對她的支持,不然她又怎麽會離開那泥沼一般的婚姻。

也不會再嫁給顧淮景,有了煜哥兒這樣可愛聰慧的兒子,如今年過三十,竟又懷有身孕。

可是她的女兒呢,這麽多年,沈氏好像忘記了她小時候是如何的飛揚肆意,好像已經習慣了她的懂事乖巧。

她的女兒,比同齡的姑娘穩重,便是在京中一眾小娘子中,不隻是容貌出類拔萃,樣樣都不落下乘,甚至更出眾。

沈氏從不覺得她對阿願來說,是個好娘親,某種意義上,是她拋棄了阿願,所以阿願才不得不處處努力,思慮周全。

每當想起來時,沈氏心中微疼。

沈氏伸手,將蘇願摟進懷中,撫摸著她絲滑如水的長發,柔聲道:“一眨眼,阿願竟長大了,要出嫁了。”

蘇願將頭靠在她的胸前,長發半挽著,披散在腰間,長睫微微顫動,小心地避開沈氏高聳的肚子,輕聲道:“阿願會過得很好的,娘親不必擔憂。”

沈氏眼眶有些濕潤,她知道,女兒從不在她麵前訴苦,可她和離出府,女兒剛被過繼的那段時日,定是過得十分辛苦,而如今她樣樣出眾,皆是辛苦付出所得。

“阿願,我總是怕你處處規矩,壓抑著自己,別人家的娘親,隻怕自家孩兒太過放肆,可我隻怕你太不放肆了。”沈氏的眼圈紅了,“你與燕王也算得上情投意合,以後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娘親隻希望你能對他敞開心懷,不用那般規矩壓抑著自己。”

沈氏能看得出來,李宴辭是真心喜歡阿願的,所以她希望女兒能把握住這份情感,兩人婚後和和美美。

沒人比蘇願更清楚,自己這麽多年是如何過來的。

她是過繼的嗣女,也幸而王氏和善好相處,齊氏這個祖母也慈愛,她在敬文伯府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但如今她被人誇讚得溫和守禮,謙恭好學,皆是她努力而來。

這些年,她沒有一刻清閑過,更不曾放肆過,也早就忘記了如何去恣意而為。

但李宴辭與娘親說過差不多的話,他要她學會依靠於他,娘親告訴她要學著對自己的夫君敞開心懷,她想,她會的。

“如今你就要出嫁了,我心裏是歡喜的。”沈氏輕輕地順著她的長發。

蘇願將臉在沈氏的肩頭輕輕地蹭了下,像一隻小奶貓一樣,很是慵懶放鬆。

沈氏沒有多留,畢竟她是雙身子的人,天色也不早了,隻是臨走前,告訴蘇願趙修齊一家明日便會進京。

而且,沈氏在她的枕下塞了一冊秘戲圖,又與她講了些夫妻相處之道。等到沈氏離開後,蘇願的小臉還紅撲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