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願什麽都沒有說,轉身往正屋走去。

兩個婆子依舊維持著伏跪的姿勢,直到腳步聲消失,才膽戰心驚地互相攙扶著起身。

不知道為何,大小姐小小年紀,為何會給人這麽大的威懾感,讓她們後背生寒,一瞬間汗毛豎了起來。

蘇願進來時,趙氏正與蘇氏母女倆聊得高興,屋裏氣氛一派和諧的模樣。

“祖母,姑母。”蘇願福身一禮道。

趙氏笑著朝她招手道:“過來,到祖母身邊來。”

說著,又將矮幾上的點心往蘇願這邊挪了挪,“廚房剛送來的,趁熱吃。”

蘇願拿起一塊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著。

她能猜到趙氏的意思,無非就是為了明日踏青之事。

以齊氏和趙氏的關係,絕對不會特意著人來請。

而趙氏也不見得會去,但現在不同,女兒剛回來,需要有交際的機會,至少兩個外孫需要。

之前說要將鄭信送到東府讀書,可先生考校之後拒絕了,沒辦法,蘇世清隻好去求敬文伯,將鄭信送去了白鷺書院。

為此,蘇氏沒少跟趙氏抱怨,覺得是東府故意不收下她的兒子。

甚至連沈氏都記恨上了,憑什麽沈氏一個表侄子都能去東府書塾,她兒子就不行!

趙氏也覺得蘇氏說得有道理,就是齊氏故意打她們母女的臉麵,要她們難看。

所以知道這次踏青之行後,趙氏就一直等著東府送消息過來,可誰知道,遲遲沒有。

她又拉不下臉來自己去,隻好將主意打到了蘇願的身上。

“明日出門,將娥姐兒和你鄭家表哥一道帶去。”趙氏開口道。

蘇願看了一眼正眼巴巴地看著她的鄭娥,頷首道:“好。”

趙氏沒想到她會答應得這麽痛快,怔愣了一下,笑著又問了幾句蘇願學堂上的事情,便讓她回去了。

回到棲雲苑,沈氏知道後,輕聲問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你姑母。”

蘇願點了點頭,“嗯,不喜歡。”

沈氏聞言,輕笑出聲,見女兒這般坦率,問道:“那為何答應?”

“不是什麽大事,而且娥姐兒很好。”蘇願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夢中的鄭娥不到十五歲的年紀,蘇氏為了能讓兒子娶得高門貴女,竟答應將女兒嫁給一個癡傻之人當妻子。

沒過一年,鄭娥就失足落水而亡。

在蘇願看來,鄭娥是個可憐人,所以見她那殷切期盼的目光,她便沒忍心拒絕。

齊氏的莊子就在京郊,景色優美,而且又臨著秦王府的溫泉莊子,小有些名氣。

自從得知可以來此處,府中的女眷們很是期盼,特別是綠蘅等丫鬟們,畢竟她們能出門的機會很少。

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厚重的衣裳自然是不適合了。

坐在出城的馬車上,蘇願坐在沈氏身旁,看著沈氏閉目養神。

綠蘅和琥珀倒是對馬車外的一切都很是稀奇,偷偷地挑起一角,小聲竊竊私語。

芳菲和憶秋到底年歲大一些,也穩重一些,隻是難免被感染,很快便加入其中。

周嬤嬤輕咳了一聲,四人同時端坐好。

沈氏睜開眼睛,淺笑道:“嬤嬤不要這麽嚴肅,難得出來一趟,隨她們去吧。”

周嬤嬤無奈地看了一眼沈氏,隻覺得她太好性了。

蘇願朝著周嬤嬤笑了笑,將茶點遞了過去道:“嬤嬤嚐嚐。”

誰知道馬車突然變換了車道,她身子一歪,頭便磕在了車壁上。

隻聽見不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響,還有人大喝道:“官府辦差,前方避讓!”

琥珀急著去扶住小姐,一不小心竟將垂在馬車上的簾子扯下來一半,就這樣,原本遮擋的嚴實的馬車,如今隻剩下薄薄的一層輕紗遮掩。

蘇願抬手捂住被磕到的額頭,偏頭正好瞧見窗外。

明明馬還未到,卻見馬蹄揚起的灰塵彌漫,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馬鐙上的皂靴。馬背上,一個穿著深藍色騎馬裝,未綰起的發隨風飄揚,腰間佩戴著精美的玉佩,牽著韁繩,疾馳而行。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般,馬背上的人轉過了頭。

蘇願怔了一下,是他!

李宴辭的神情有些冷淡,視線與蘇願相對。

蘇願迅速將目光收回,一旁的綠蘅也將被琥珀拽下來的簾子重新掛好。

沈氏有些心疼地將女兒拉進懷中,抬手撥弄她的頭發,見隻是有些紅腫,並不嚴重,這才放心,不過卻還是揉了又揉。

“小姐,還疼嗎?”綠蘅輕聲問道。

蘇願搖了搖頭,垂下了眼眸。

剛才,她的腦海之中竟全是那人的身影,全然忘記了額頭的疼痛。這會回過神來,隻覺得額頭有些脹脹的,木木的,並不覺得多疼。

她明明聽到有人喊“官府辦差”,可卻不見他穿官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嗎?

英國公府的三公子不是還在國子監讀書嗎,何時有了官職在身?

蘇願微微蹙眉,一臉狐疑。

“剛才那人是誰啊,怎的這般囂張,還要咱們避讓,這才害得小姐磕了頭。”琥珀撇嘴,小聲嘀咕道。

周嬤嬤瞪了她一眼,道:“還記得我之前怎麽囑咐你們的?”

琥珀很是懼怕周嬤嬤,忙低著頭道:“在京中,少說多做,禍從口出,看著不起眼的人,動動手指也能碾死我們,所以不能給主子惹麻煩。”

“回去後,寫一百遍。”周嬤嬤聲音冷冰冰道。

琥珀聞言,瑟縮了一下,她最怕的就是寫字,她原本不識字,還是到了莊子上,周嬤嬤教她們識字,說是在主子跟前伺候,必須識字,為了能讓她們快速的記住,每天都要寫好多字,所以現在,琥珀一聽到要寫字,整個小臉都皺在了一處。

蘇願倒是覺得有些好笑,笑盈盈地看著琥珀,絲毫沒打算為她求情。

“剛才的是蘇府的馬車吧。”暮山聲音不大不小道。

李宴辭想到了上元節,她在街上,笑容燦爛的模樣。

再想起剛剛,她有些狼狽的模樣,露出淺淺的笑意,隻是很快又隱了下去,雙腿一夾馬腹,馬蹄飛舞,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