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訪神廟

聽木子涵一番敘述之後,雲鴻也大致明白了他的苦衷。

因為源自刑部的逼迫,他不得不喬裝成河神幫的人,魚目混珠,在暗中摸索查探。他的父親常年吸食香火願力,已經變成了一個廢人,如今,隻能依靠香火願力,苟延殘喘。而木子涵為了救出他的母親,必須要不停地打探,這也是他為何跟蹤那個買油老翁的原因。

“木兄,人各有命,你也無需傷感。”雲鴻拍著他的肩膀,勸導了幾句。

木子涵不愧是刑部司門最優秀的供奉,從小接受嚴厲的訓練,在觸及心扉之後,也隻是短暫的傷感,便恢複如初。抹了抹眼角結冰的淚痕,破涕為笑,說道:“多謝雲兄,對了,木某剛才聽你說,你此行是為了鏟除河神幫,難道說,貴府跟河神幫有什麽過節?”

雲鴻愣了一下,他自然不會將實情說出,隨口找了個理由,道:“是這樣的,我侯府也常在北門河水域做生意,因為沒交香火錢,來往的商船覆滅了好幾條,損失頗為慘重。家父一怒之下,便派我前來調查。聽說潭村是發源地,如此,我便假扮成行商,混了進來。”

“原來是這樣。”木子涵輕點額頭,劍眉蹙起,道:“以前,也有不少權貴世家、江湖勢力來調查過,比如幽京四大家之一的南宮府、貴州侯、鼇龍幫、合/歡堂、曲風水管等。除此外,大幽府、正一道教也來調查過,最終都是無功而返。雲兄這次,恐怕要失望了。”

“那也無妨,成事在人,謀事在天,盡力即可。”雲鴻微笑著。

木子涵見雲鴻豁達的態度,不由讚許:“雲兄果然有侯爵貴族之風,這樣,我跟你講講我這幾年打探到的消息吧。這些年,我在河神幫廝混,在外人眼中,我們木家能執掌香火,收集願力,甚至代替河神幫,向下麵的信眾發放福利,這應該算是一個核心成員了。其實不然,木家在整個河神幫裏,幾乎排不上名號,隻算一個無名小卒,連幫主都沒見過。”

雲鴻聽著,一臉詫異,暗歎河神幫的心思縝密:“那木家算什麽地位?”

“地位?這個詞談不上,挺多就是一跑腿的。”木子涵不屑道。

“那剛剛那個買油的老翁呢?”雲鴻想到那老翁瞬間消失,恐怕也不是等閑之輩。

木子涵眼中射出清光,肯定道:“他是河神幫內部的人!人稱右護法,這個買油老翁,每個月月中,都會到潭村來取走香火願力。主要是針對我們木家,有時也會去東街的老李、老鄭家。采集完香火,便往西邊的荒山而去。這老頭身法極好,或許還在我之上,我暗下跟蹤過他很多次,因為不敢靠得太近,每當我緩神的時候,他就會離奇失蹤,尋之不得。”

“離奇失蹤?”

雲鴻想到剛才,自己元神出竅,跟蹤那個老頭。幾乎沒有任何的打岔,那老頭隻是翻過了雪嶺,眨眼的功夫,等元神飄上去的時候,已經不見的蹤影。身法之快,確實驚人。

然而出現這種現象,已不像是身法問題,反像一種幻陣,類似儒仙居中的竹林陣。

“難道河神幫是借助這荒山寒樹,構建了一個天然的幻陣,蒙蔽人的雙眼?”雲鴻尋思著,心中覺得是這樣,但又不確定,定了定神,問道:“木兄對此事,有什麽看法?”

“我估計,在我們的腳下,存在著一座極為龐大的地宮,地宮的出口遍布整個山區。老頭憑空消失的地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這其中,應該蘊含著什麽神鬼法術,我曾經仔細探查過老頭消失的地方,卻沒有任何的機關破綻,這應該不是人力所為。”木子涵說道。

雲鴻對木子涵的說法表示讚同:“這倒是有可能,眼下大雪封山,一路走來,大多地區都被白雪覆蓋了,地勢看似平緩,但積雪厚度不一,若等大雪消融,這裏的山路應該十分崎嶇。這裏乃是北門河上遊,沒有經過流水侵蝕,不該形成如此地貌。而且,四周生長的是雪鬆,雪鬆是一種長綠喬木,若是自然野生,多生長在地勢平緩,海拔較低的闊葉林區。此地不僅地勢崎嶇,海拔高度也超過了一百丈,已經在山腰之上,很顯然,這不正常!”

等雲鴻說完,木子涵竟然目瞪口呆。他在潭村考察了近四年,心思基本都用在了打探河神幫、跟蹤買油老翁的身上。硬是沒有靜下心來,將周邊的環境觀察清楚。雲鴻這番話,好似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給他指明了方向:“雲兄的意思是,這些雪鬆是人工種植的!”

“不錯!若非人工種植、異地移栽,自然環境下,很難生出這些雪鬆。”

“除了這些雪鬆,雲兄還看出了什麽?”木子涵虛心問道。

“別的暫時沒有,不過,我聽說這附近有一座河神廟,木兄能否帶我去看一看。”雲鴻忽然想到了山戶口中的河神廟,直覺告訴他,這間河神廟,是破解河神幫的關鍵所在。

“河神廟在山的那頭,雲兄請跟我來。”木子涵指著西麵的一座山嶺。

如今正是寒冬時節,白日很短,先前跟著老翁走出潭村,還是早晨,但一路跟蹤下來,又與木子涵化敵為友,現在再走了個把時辰,天色漸漸黑了。天氣不是很好,陰雲蔽月,大雪下了一天,終於在月出東山之時停了下來,明月被幾縷黑霧遮住,發出極為薄弱的光芒,人間萬物,如墮黑淵。不過,在這漆黑靜謐的山林野地,卻給行路的兩人照亮了山路。

越往高處走,道路愈加艱難。

因為連續下了幾天的雪,積雪又三四寸厚,即便兩人都有武藝在身,但麵對腳下透明光滑的寒冰,仍然廢了不少功夫。一個不小心,便身不由己,飄然遠逝,等爬起來重歸正路,又要跋涉很遠。隨著山勢變高,視線逐漸局促,之前抬頭遠望,還能看見山峰交界處飛揚的雪粉,但現在舉目環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沌、刺眼,山風也漸漸大了起來。

木子涵本就負傷,雖然吃了雲鴻給的“靈露丹”,但這靈露丹絕非仙藥,一吃就能痊愈。雲鴻見他攀爬的愈加艱難,幹脆說道:“木兄,路線我已經知曉了,你若是扛不住,就先回去歇著吧,我一個人上去看看。這冰天雪地的,你身受重傷,需要休息,若是過度勞累,導致五髒發炎,後果不堪設想。”說著,拿出那裝靈露丹的青花瓷藥瓶,給他遞了過去。

“藥丸日服一粒,你先回去養傷,我還指望著你幫我鏟除河神幫呢!”

木子涵接過藥瓶,他雖然經過專業的訓練,但因為受了傷,又在大雪天裏長時間的跋涉,寒涼入骨,確實有些扛不住了。那河神廟建在大山的山頂上,平日攀爬就不是一件易事,別說今天滿山冰雪,地麵濕滑了:“那雲兄小心,河神廟無人值守,你可以在裏麵住一晚。”

“好的,多謝木兄提醒。”雲鴻點了點頭。

望著木子涵遠去的身影,聽著北地寒風淒厲的呼號,雲鴻孤身一人,頂著猶如冰刀的寒風,在雪道上艱難的攀爬著。腳下這座山嶺雖然不高,隻有五十丈,但因為積雪阻隔山道,攀爬難度驟增。就在半走半滑的爬過三十丈時,雲鴻也感覺寒氣透體,體力有些不支。

他出來的時候就穿著單薄的汗衫,如今渾身更是涼透了。

見左側幾顆雪鬆,拔地而起,密集的枝葉擋住了風雪,在下麵留出一塊空地。

雲鴻踩著碎瓊亂玉,爬到樹下,選擇了一個避風的姿勢盤膝而坐,將正氣爐取出,裏麵散出一陣溫熱的黃光,將那冰冷的身子包裹其中。漸漸的,因為黃光與寒冷的冰雪交接,蒸發成一層嫋嫋的白色水霧。從遠處看來,便會發現濃霧重重,深不可測,根本看不見有人。

做好基本的防護之後,雲鴻心靜如水,下一刻,元神出竅。

元神一旦離開身體,就恍如鵝毛飛舞,輕盈無比。軀殼沉重,又經過長時間的雪地跋涉,體力幾乎耗盡。如今,元神好不容易掙脫了沉重的肉身,便仿佛遊魚得水,渾身自在。

駕著凜冽的寒風,雲鴻衝天而上。

轉眼之間,這高不可攀的雪嶺,就已經被踩在了腳下。果然,登上嶺頭,見上麵有座院落,四周的植被依舊是雪鬆。山頂似乎被人工打磨過,異常平滑,雲鴻快速飛了上去。

那是一座古廟,看上去有些破舊,廟門前,掛著一個被風雪吹歪的門牌,上麵寫著:河神廟。飛進去一看,裏麵是一個不大的庭院,地麵屋頂上,到處都沉積著皚皚白雪。整座廟宇,沒有人看守,樣式跟上官百裏祭拜的那間廟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新舊程度。

北風呼嘯,吹得四麵的牆壁呼呼作響,正門之前,蓬蒿滿地,透過雪鬆的縫隙,幽暗的夜光碎了一地,被白雪壓住的雜草,露處指甲蓋大小的尖頭,仿佛人被扼住喉嚨,即將窒息。

正門緊閉,門上有一把大鎖,當雲鴻靠近時,門縫裏隱隱傳出一陣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