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孤身北上

雲鴻這次受傷頗為嚴重,先前體內的合/歡餘毒未清,周身的肌肉、經脈、骨骼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侵蝕,按理說,這種體質下,受不得半點風寒。可這次因元神出竅,肉身在冰天雪地中,經受了前所未有的摧殘,如今,卻是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舊病未愈,又添新傷”。

當然,禍端深埋體內,若沒有一個導火索,也不容易爆發出來。

而說到導火索,莫過於方才強行催動正氣爐。

他能在合/歡劇毒下大難不死,能從玥姑娘手下奪回性命,能從荒野雪山中逃出生天,這些,無一不是依靠正氣爐內。一旦失去正氣護體,就好似洪水衝破了堤壩,來勢凶猛。

尤其是合/歡毒素,在雲鴻體內蓄勢已久,但因為浩然正氣的壓製,一直沒能攻入五髒心脈,導致毒發時間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後推遲。如今,從雲鴻腫大膨脹的四肢也可以看出,那急不可耐的合/歡毒素,正在吞噬著雲鴻的生機,很快,他們就能攻入五髒,占據心脈。

心脈是人體的核心部位,一旦被毒素占據,就算是大羅神仙,估計也難以施救。

而此刻,身體在熱水的浸泡下,逐漸變得暖和起來。

望著自己腫脹的四肢,尤其是兩條腿,淺紅色逐漸變成暗紅,隨後變成深紅、紫紅,最後完全變成紫黑色。因為腫脹,緊致的皮膚被迫裂開,變成薄薄的一層,好似水泡膿腫。若是眼力極佳,便能看到裏麵飛速流淌的紫色毒血,正在蓄勢回流,一次次衝擊著上半身。

“這種方法風險極大,但現在,除非砍去手腳,否則隻能冒險一試。”

雲鴻無奈的歎了口氣,腦中搜索著前世今生,所有知道的醫藥典籍,包括《春秋如夢》,他隻找到了唯一一種能夠暫時緩解此毒的方法。那就是:退而求其次,放棄五髒的防禦,保全心脈,讓毒素攻入五髒。原因很簡單,合/歡毒是血毒,血液越濃,毒素的毒性就越高,相反,若血液得到稀釋,讓毒素去占領身體內更多的地方,症狀便會在短時間內得到緩解。

不過,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而且對身體有著更深層次的摧殘。

短暫的緩解,相當於就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合/歡毒素終究屬於血毒,要徹底治愈,就必須要淨化血液,或者說,叫做“換血”,就像靜萱那樣,服用“玄牝通血丹”。可其原材料血芝是不可多得的天地材寶,哪裏可尋?

正當雲鴻猶豫不定的時候,心中陡然傳來一陣意念。

“你現在的傷,正氣爐雖然無法救治,但不代表儒門剩餘的八件仙器不能救治,更不代表天地不能救治!在天地麵前,沒有必死之毒,也無不治之傷,因為天地,是永恒的。”

雲鴻一驚,這聲音很是熟悉,源於髓海,發自肺腑,來自丹田,仿佛就是自己的想法,又似自己的心聲。雖老邁蒼濁,卻雄勁有力,仿佛天地之聲,不怒而威。上次,在對戰水虺的時候,也是這個聲音,在危急時刻開口幫助自己,讓自己頓悟“至善”之境。

“閣下是誰?”雲鴻意念中回問著。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無須多問。我能幫助你,你可以幫助我,但互助互利不是現在,在尋找下一件仙器之前,我無法與你見麵,也無法與你長時間的溝通。少年,我現在很虛弱,去吧,找到下一件仙器,我可以幫你清除體內的毒素。”說到這裏,聲音飄然而止。

雲鴻定了定神,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為什麽出現在自己的意念中?但聽他的口氣,應該沒有惡意。若他想害自己,與水虺一戰時,根本就無需開口幫助自己。既然他說了,在找到下一件仙器之時,就能幫清楚體內的毒素,有了這麽一個保障,雲鴻終於下定了決心。

對於儒門九仙器之二,顯然,雲鴻心中已經有了底。

至於毒素侵入五髒後,可以用正氣爐暫且壓製,應該不會出什麽紕漏。

說做就做,雲鴻指點胸口處重要的穴位,用浩然正氣將心脈護住,等待毒血積蓄、回流之時,迅速解除位於肩膀、骨盆等幾處的禁製。一時間,毒血突破屏障,迅速上溯,隻感覺五髒六腑內,寒氣奔湧,仿佛有一支軍隊肆意沙場。忍著毒氣侵體的劇痛,卻見碗口粗細的四肢,迅速幹癟凹陷,紫紅色的毒血被一股鮮紅的血液稀釋,很快,四肢便恢複了常態。

就在毒血分離聚合,準備朝心脈進攻時,雲鴻渾身一震,丹田中釋放出一股熱流,一息之間,充斥了全身的每一處。那些毒血在浩然正氣的製約下,逐漸凝滯,最終停止流動。

雲鴻猛地鬆了一口氣,這冒險的舉動算是成功了。

如今,他利用浩然正氣,將合/歡毒素再次封印在體內。若再出意外,他會直接毒氣攻心,爆體而亡。浩然正氣被調用、鎮壓毒素,所以,再徹底清除合/歡毒素之前,雲鴻不能再使用正氣爐。在這段時間內,雲鴻不得依靠正氣爐做任何事情,包括魂力的補充,肉身的滋潤。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雲鴻陡然回過神,挑頭一看,窗外日落西山,原來這一番治療,竟不知不覺的已經消耗了一天時間。而澡桶裏的熱水,早就涼透了,直到現在,才感覺一股絲絲涼意,遊**於渾身各處。趕忙從水桶中跳出來,擦幹身子,隨手披上一件外衣就去開門,來者是木子涵。

“雲兄。”

木子涵打了個稽首,先前雲鴻說過,半日不得打擾。他便在外麵守了半日,生怕有什麽人闖進來,一直等到日落時分,方才敲門:“日已偏西,你傷勢如何,需不需要換水?”

雲鴻一笑,稽首謝道:“多謝木兄,我已無妨。”

木子涵見他四肢恢複正常,也不再追問,卻聽雲鴻道:“河神幫有什麽消息?”

“早晨他們走後,我親自跟蹤他們。我不知雲鴻如何得罪了河神幫,隻知道這次河神幫似乎下了決心,派出骨幹弟子一百二十餘人,分十小隊,搜索完整個潭村後,便順著太行山道,朝著南麵搜索去了。”說到這裏,木子涵忽然皺起了眉頭:“河神幫在北門河一代勢力極大,這次發布河神令,隻要抓到可疑的人物,上交幫會,無論是否,皆賞白銀十兩。”

木子涵神色凝重,歎聲道:“許多外來的商人都被抓走了,雲兄的處境很危險。”

“我從沒見過河神幫這麽大費周章。”木子涵歎著氣。

“河神令?那是什麽?”雲鴻聽得眉毫一蹙。

木子涵搖了搖頭,語氣陡然冷了下來,愁眉道:“河神令是河神會發布的最高懸賞、通緝、調派的令箭,我在河神幫待了三年,從沒見過河神幫發出河神令,如今用在雲兄身上,可見此事之嚴重。而且,這次的河神令,麵對全天下,我聽說,朝廷那邊都被驚動了。”

“什麽?他們為何要大費周章來抓我?”雲鴻自言自語著。

自己一個無名小卒,就算看到了什麽,那玥姑娘心思縝密,常年領導河神幫,重大決策上不可能失誤。此次發布河神令,如此草率,引發巨大規模的搜捕,甚至驚動朝廷,這些都很可能引起無妄之災。而然,玥姑娘的所作所為,又好似是刻意而為,絕非決策有誤。

顯而易見,發布河神令,目的不僅在抓捕雲鴻,更是一種造勢。

至於造什麽勢?河神幫的大多幫眾,都反對大幽王朝的統治,他們搜索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應對大幽王朝。如此一來,結合老翁所說的話:等河神大人傷勢痊愈之後,便攻入幽京,奪取帝位。看來,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行動,而在這重要時刻,卻被自己破壞了。

雲鴻不經意的出場,卻成為了此次行動的導火索!

“雲兄,河神廟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木子涵問道。

雲鴻回過神來,先將此行的遭遇告訴了木子涵。當他說到魔女、猰貐共食一人時,木子涵幾乎震驚了:“這怎麽可能?人吃人,豈不是魔教妖人的行徑?!之前我也猜測到,北門河河神可能真的存在,雖然這河神大人喜怒無常,但河神幫常年劫富濟貧,也算是做了件善事。沒想到,河神幫的骨子裏,竟然是魔教,不行,這件事,我要即刻通知刑部俞大人!”

木子涵情緒有些激動,說著便要往外衝,恨不得連夜趕回幽京。

“且慢!”雲鴻即刻喝住他,道:“事情鬧的正大,外麵無數雙眼睛看著,俞大人身在幽京,你若現在返京,剛好迎麵碰上那一支搜索大隊,若是起了衝突,一人難敵四手,很容易露出破綻。此事還需從長計議。我聽說潭村北麵八十裏處,湟江水域旁,有一座水師府,裏麵也有六部的人駐守,檢查由黃河流域來,通往幽京的船隻,我們不如去那裏求助。”

“也好,河神幫的幫眾都往南搜尋了,向北一路倒是通暢。隻是潭村與湟江間,隔著數座大山,路途遙遠,光是來回就要兩日。而五日後,河神幫要在潭村舉行河神祭,我怕到時候來不及,反而被河神幫懷疑。”木子涵有些發愁,他手下的那群信眾他還沒有通知。

“無妨,此次鏟除河神幫,誌在必得。木兄給我備好馬匹,我連夜趕去,孤身北上。”

木子涵愣了一下,沒想到雲鴻竟有如此大義,一咬牙,道:“好!”

就這樣,月初東山之時,兩人達成協議。木子涵留在潭村看守,監視河神幫的一舉一動,雲鴻則去水師府求援。簡單的吃了一頓晚飯,雲鴻便騎著快馬,消失在北天的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