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浩氣長存
邪機烈如火，在吞滅玥姑娘元神之時，發出一陣刺耳的爆裂聲。
玥姑娘矯捷的魂影，好似一條遊魚，在致命的邪氣中靈活遊動。乍一看，又似撲火的飛蛾，自取滅亡，讓人看著倍感痛心。在撲進邪氣的前一瞬間，她才溫婉的轉身，望一望身後的萬丈紅塵，想一想，這一輩子中，有哪些遺憾，有哪些快樂，有哪些傷痛……當他看到眼前哥哥的一縷荒魂時，雖然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卻忽然變得模糊，刹那間，淚流滿麵。
無論是純潔的魂影，還是有如實質的淚水，俱在此刻灰飛煙滅。
這一刻，即便雲鴻是個局外人，卻也被玥姑娘的高德所感動。大喝一聲，周身金光大放，無邊正氣從正氣爐中湧出，帶著肅清天地的威嚴，將整個世界籠罩在華光之中。正義之前，邪惡**然無存，那蘊含黑暗力量的邪機，在浩氣長存的天地中，瞬間蒸發。玥姑娘的元神化作一根飛馳的箭矢，射入荒魂的心窩，隻聞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整個世界陷入寧靜。
靈魂的碎片，帶著聖潔的氣息，融合了玥姑娘一世經曆，千般思念，萬般哀情，以無比優雅而淩厲的攻勢，瞬間融入墨千青邪惡的荒魂中。在一片靈光氣雨的衝刷下，荒魂站立之處，陡然響起了一連串淒慘瘋狂的嚎哭。黑暗的邪機從墨千青的荒魂中四處逃散，當其飛入虛空中時，卻又與剛烈如火的浩然之氣接觸，轉瞬間就被蒸發殆盡，消散於茫茫虛空裏。
與此同時，暮雲陣中，正在施法的邪靈，陡然覺得精神一陣萎靡。
無邊困意席卷了它的心靈，就好似忽然抽走了靈魂，丟失了心髒。他醞釀了千年的邪惡計劃，眼看就要成功，卻隨著這突如其來的困意，再次淹沒於亙古的虛空。它不甘心，它也不願臣服，他憎惡所謂的命運。既然人類要誕生自己，為什麽又要毀滅自己，它仰天咆哮。
“為什麽——？我不甘心！！”
在邪靈身殞道消的前一刻，靈體爆發出滔天怨念，給這個世界留下了沉重的詛咒。
“滔滔洪水，承我怒意，承我魔界焰火，毀滅這個世界吧！”
九天之上，雲開霧散，失去邪機的邪靈，在炙熱的陽光下，刹那間化成一縷煙氣。作惡人間、製造心魔、野心十足的邪靈，終於在這一刻，走到了末路。它化作片片黑氣，仿佛被烈火燃盡的黑灰，翩然飛舞。終是逃不過落入山間爛泥的命運，與秋蟲輪回，冬草俱腐。
不過，惡首雖已伏誅，世界卻尚未平靜。
因為邪靈最後的詛咒，尚未完成的施法吟唱，瞬間抵達終點。
一時間，江水滔滔，恍如江南水鄉池塘的無心潭，瞬間怒吼起來。滔天巨浪，卷起無邊無盡的地下暗流。這一浪掀起，竟高過周圍的荒山，朝東南西北四麵奔去。好不容易雲開霧散，就久違的一縷陽光，再次被滔天大水所掩蓋。
而此刻，引魂燈中的雲鴻，並不知道外麵發生的這一切。
眼見荒魂的氣息趨於和平，充血的魔瞳恢複明潔，雲鴻喜不自禁。他知道，玥姑娘的施法成功了，成功的打開了墨千青積聚多年的心結。這一刻，荒魂眼中閃動的記憶畫麵，再次流轉。細細一看，接著上次敘述的那段記憶，畫麵又新增了不少，卻是以玥姑娘為主角。
赤煊元年，洪水，冷秋。
水師府的大船上，墨千青被眾人打落激流。妹妹墨雨希為保清白，一怒之下，跳入太行山深澗。激流中，她看著哥哥與自己分開，流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迷離中，她嬌弱的身軀撞到了一塊礁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醒來時，已在一個幽暗的深穀，洪水褪去，眼前的絕壁高有千丈，麵前隻有一個幽暗的山洞。她一介女流，不會武功，麵對山洞，已無退路。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入得洞中，發現竟是一個墓塚。
“飲血門首座，飲血道人之墓。”
淩亂中，借著一絲微弱的天光，墨雨希讀出了墓碑上，那幾個沾滿青苔的篆字。因為是墓葬，自然會讓人令人聯想到一些魑魅魍魎、山精鬼怪的靈異之事。來到此地的前幾天，墨雨希一直沒敢進去，直到三日後，因腹中饑餓，無奈走入墓塚。進去後才發現，這墓塚中別有洞天，並非想象中的模樣。更令人驚奇的是，墓塚陰暗之地，竟生長著諸多無名野果。
如此一來，墨雨希在這墓塚中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六年。
某一天，他無意間觸碰了一個機關，落入一個不知名的深淵。可能是天意，在那裏，她獲得了飲血道人生前的無上傳承。此後五年，她刻苦修煉這些功法。終於，在第六年，略有小成。她在飲血道人墓前磕了三個響頭，仗著身懷絕學，孤身衝出深不見底的空山幽穀。
輾轉至湟江一帶，聽聞半年前，有一個叫流波寨的水賊團體，乃是相州城的餘孽組成，後來被大幽水師剿滅，而流波寨的寨主，竟是自己的哥哥，墨千青！聽到這個消息，墨雨希悲痛欲絕，沒想到因為半年之差，她竟會與自己的哥哥生死相隔，於是便想著跳河自盡。
或許是命不該絕，那日，在她落水之時，水底忽有一物衝出，將她救起。
玥姑娘大吃一驚，發現這東西竟是當年，自己和哥哥救下的上古異種，猰貐。
當然，這還不是令她吃驚的地方。
原來，六年前，凶獸猰貐獲救後，一直對二人心存感激，暗下發誓，要好好修煉，等將來成長起來，便去幫助二人，回報當年的救命之恩。猰貐這一修煉，就是整整六年。出世之日，正巧是墨千青被斬首後的三日。猰貐大怒，因有神風衛的高人在場，不敢貿然行事。
於是，它偷走了墨千青高懸旗杆的屍首，並將其帶回自己的水府。
通過半年的溫養，猰貐費盡靈力，施展逆天大法，終於將墨千青屍首分家的身體重新拚合。隻是人死不能複生，即便是屍體愈合，可魂魄已被鬼使勾了去，入得六道輪回中。
直到那日，玥姑娘跳河自盡，被猰貐救下，見到了哥哥的屍體。
在幽穀之中，玥姑娘不僅學到了諸多邪法，還獲得了一件引領法寶，那就是當年，飲血道人專門用來攝取冤魂的法寶，引魂燈！當時，獲得這盞青燈時，旁邊還有個小冊子，上麵記載的內容是《噬靈陣法》。上麵寫道：噬靈惡陣，萬惡之首，若能集荒魂、怨靈、邪機、神靈之力，四者合一，以此秘陣，即可誕生邪靈。邪靈可予生者神力，助死者複生。練至極處，白日飛升，神佛退避。邪靈一怒，可誅仙，能殺神，天道為之而逆，三界為之而崩。
這段文字描述，乃是飲血道人的親筆。
隻是，飲血道人雖然研發出了這個陣法，甚至集齊了“五方血紅旗”，可他並沒有成功的誕生邪靈。當年，陣法運行至一半的時候，就被幽帝打斷，並將其誅殺於太行山巔。
五方血紅旗雖然被毀，但幽帝不知道，飲血道人還有引魂燈。
所以，對於《噬靈陣法》中的這段描述，飲血道人也隻是推測，並沒有實踐證明邪靈可以複活死者。但玥姑娘不知道，隻是憑著一腔怨恨，開始了曆經四年，漫長的收集工作。四樣東西中，唯有神靈之力難求，但因有猰貐助力，玥姑娘以此為噱頭，開創了河神幫。四年間，以截取朝廷、世家的商船，獲取錢財，並作為福利發放給附近百姓，以換取香火願力。
後續之事，由雲鴻親身經曆，於此，不再一一細說。
從墨千青荒魂的記憶中，雲鴻看到了這一段曠世奇緣的所有經過，對於如今的悲慘結局，唯有一聲長歎。飲血道人、朝廷、墨府、水師府、河神幫。種種糾結，無數巧合，正是應了那句話：有因必有果，所有的事情，因果循環，皆是天意，冥冥之中，早已經有了定數。
“邪靈雖惡，但朝廷更惡，若沒有朝廷，事情也不會如此。”
“不過，若說朝廷罪惡，不如說是人性醜惡。當年，若不是赤煊帝不為了一己私心，為了保全什麽皇陵，早早疏散相州百姓，怎會致使今日的結局？到頭來，不僅皇陵沒保成，還白白死了幾萬人。哎……真是造孽了，這樣的無道昏君，遲早要將大幽王朝領向滅亡。”
雲鴻搖了搖頭，最終將矛頭指向了大幽朝廷。
“天地之間，浩氣長存，邪不勝正，看樣子，是時候與朝廷打交道了。”
說罷，卻見墨千青的那一縷荒魂，在放映完所有的故事後，漸漸虛化。荒魂來自人死後的一縷怨念，若怨念沒了，荒魂自然就會消失，歸於天道。此刻，無數光點從荒魂的體內飄出，一路飄灑，卻是淨化了引魂燈內，那些尚未超度的怨靈。怨靈被超度，漫天邪火也被壓了下去。空氣中透出一股沁人心扉的花香，雖不知從何而來，卻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清爽。
了結了這一段曠世奇緣，雲鴻繃著的心也放鬆下來。
不過，就在這時，腳下的大地忽然一陣顫動，一股碩大的危機感，接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