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神光耀世

光盾的損壞,給眾人帶來沉痛的打擊。

漫天血霧,已將最後一層薄弱的護盾蠶食,隻剩下淡淡的一層。進攻防守,本就是相輔相成,若沒了光遁,照此局麵下去,也隻是支撐時間長短的問題,最終難逃覆滅的命運。

秦憐香認命了,看著滿地的屍體,沒有一百,也有七十。她位於三才之人位,雖然進退自如,但為了保全隊友,也是三人中受傷最重的。如今,衣服上血跡斑斑,至少被毒蛇、毒蠍咬了數十口。即便再硬撐下去也是徒勞,於是幹脆放棄了反抗,將手中橫刀扔在地上。

“七十隻血屍,哥哥,你一生所造罪孽,妹妹隻能幫你贖到這裏。”

秦憐香閉上了眼睛。默默等待厄運降臨。

而此刻,心緒最為複雜的,不是秦憐香,而是司空浩然。自站陣以來,他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殺身成仁”。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已經困擾了他許久。手中的仙劍不斷射出,飛舞如電,每一劍刺出,都有數十條生命死於劍下。望著血流成河,他鑽入了牛角尖裏。

心中,不斷重複著:使命、家族、複仇等幾個字眼。

似乎有很多東西困擾著司空浩然。他的來曆本就神神秘秘,即便是前世,雲鴻也沒能摸清他的真實背景。在這個人的身後,似乎背負了太多的包袱,讓他不能放下,無法抉擇。

因為這些困擾,他無法找到答案,手中仙劍,漸漸慢了下來。

危局之中,秦憐香因為恐懼、害怕,還有後悔,流下了絕望的眼淚,她在等待宿命的裁決。司空浩然深陷困境,力不從心,終在悵惘昏亂之間,指尖駕馭的仙劍被擊落在地。

最後的防線轟然崩潰,死亡的氣息蔓延而來。

絕境中,隻剩下那個本就身負重傷,卻仍在揮舞香爐的少年。他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消沉下去,看到血屍的攻勢越來越強,他的心思漸漸變得有些恍惚。隨著舊傷複發,體內靈力消耗殆盡。這一刻,恐懼、憤怒、疲憊、傷心、絕望,無數的負麵情緒如潮水般湧來。

是拚死抵抗、體力虛脫造成的幻覺?還是黑暗籠罩,死亡將近的預兆?

漸漸的,雲鴻眼前的世界,似乎和前幾次夢境中的世界,悄悄的重疊在了一起。眼前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孩,似乎變成了紫萱仙子的樣子,而那些前仆後繼,嗜血咆哮的血屍,在他眼中,卻漸漸變成了九天之上咆哮的怒雷。紫萱草即將飛灰湮滅,但那天雷卻仍不停息!

雖然兩者絲毫不像,但他們卻有著相似之處。

他們都是那般無情、凶猛、殘忍。他們不管任何緣由,總是這般,肆無忌憚、專橫跋扈的殘害生靈,踐踏生命。他們總是這般,毫不留情的摧毀別人心中,最美好的人和事物!

猛然間,幾近虛脫的雲鴻,頓時變成了一座活火山!

熄滅的岩漿再次沸騰,無盡的力量從虛空中溢出,貫徹到他的全身每一處!

生死關頭,何去何從?

這一刻,他想起了前幾次昏迷時,自己做過的幻夢。夢中,他變成了飛鴻上仙,眼看紫萱草就要渡劫失敗,灰飛煙滅,他奮起反抗,即便是違背天道,也要發出那驚天一劍,救下紫萱草。那時,雲鴻雖占據著飛鴻上仙的身體,也著實發出了那道驚天劍氣,但雲鴻卻不能體會那一劍的劍意。但此刻,置身屍群,窮途末路之時,他忽然覺得,他抓住了那種感覺。

他抓住飛鴻上仙那一劍,劍擊風雷、為情不悔的無上劍意!

劍意的體會,隻是一種飄渺玄奇的感覺。對於雲鴻而言,那飛鴻上仙的驚世一劍,能與天道相抗衡,那就是遊離於鴻蒙中的一縷氣絲,看不見,抓不著,但此刻,他卻抓住了!

“我如天道劍如虹,斬!!”

猛然間,雲鴻一聲暴喝,巨大的咆哮聲猶如雷動九天,震響不絕。這一吼,傾訴了雲鴻心中所有的怒氣,吐盡了他兩世以來所有的怨憤。這一刻,麵對嗜血的血屍,驀然間,他變得孤高絕傲、睥睨天下。他的神色間,充滿了自信、不屑、孤高、鄙夷,目光冷銳如冰。

這一刻,他仿佛神魔附體,俯瞰眾生!

他指尖駢劍,朝天上隨意一指,懸浮頭頂的正氣爐,頓時發出烈日般的光澤。

與司空浩然禦劍,產生的細小流光不同,這一刻,暗淡的密室中,頓時升起一輪耀眼奪目的烈日,光忙之強盛,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無邊的靈氣正氣,朝正氣爐中匯聚、凝集!

“破——!!”

隨著這一聲怒吼,正氣爐中,集聚了千萬年的光芒,奔湧而出,在半空中匯聚出一道圓渾無比的光球,朝八荒六合,擊射而去。那些犀利無比的光氣,好似滅世隕星,將金剛石鑄造的地穴,向上打出一條三尺寬的洞口。光柱衝破地表,耀於蒼穹,在九天上綻出光雨。

神光耀世,這一刻,幽京城內恍如白晝!

同樣,朝四麵擴散的光氣,將迎麵撲來的數十隻血屍,震為齏粉。

隻可惜,雲鴻心有靈犀發出的這一縷絕世神光,在向上打通地穴,耀於蒼穹之時,便已靈力耗盡,潛行將熄。地穴中,真正殺死的血屍,也隻有撲上來的那幾隻,其餘血屍隻是被這一縷神光所威懾,並沒有受傷。戰場上,片刻的安靜,足以證明這群血屍對雲鴻的忌憚。

當然,震驚的不僅是那群血屍,還有司空浩然和秦憐香兩人。

他們完全沒能反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一刻,秦憐香心中的傷痛,仿佛被那一縷耀世神光震碎,她似乎找回了人生的意義,既然地穴打通,那她該做的事,就不是等死,而是出去報官,去阻止他的哥哥秦血凝!

同樣,深陷迷惘中的司空浩然,也從這一縷神光中找到了答案。

雖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但他是人,既然是人,有血有肉,就不能像天地一樣,無情無義。現已有千萬生靈死於此處,絕不能讓更多的無辜者,再為這場浩劫流血!他要做的,就是如這一縷代表正義的神光,驅散一切黑暗,阻止一切邪魔,維護天地之正道!

他心中暗道:“看來,那個東西,必須動用了!”

當然,最為震驚的永遠不是別人,而是雲鴻本身。

從一縷神光之中,他似乎窺探到了生命的終極意義,人生在世,錢財美色、功名地位、武學仙法、長生仙道,這些都隻是可有可無的追求。而真正的本質,是堅守自己的信念!

“我絕不能死,我還要救靜萱,救母親,救天下,重振儒道!”

這一瞬間,雲鴻找回了他的信念。

他終於明白了,無論麵對什麽困難,什麽險境,死亡,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被心魔擊潰了信念。沒有了信念,一個人就算在強大,就算本領通天徹地,那也是不堪一擊。

一縷神光震世,給在場的三個人,都帶來了不同的體悟。

然而,危機並沒有因此而消除。

血屍受到神光威懾,雖然沉靜了片刻,但其骨子中嗜血的本性,卻沒有因為這一縷神光而消失。一番激鬥,消滅了小半血屍,眼下,至少還有二百隻血屍,正覬覦幾人的血肉。

而此刻,雲鴻因為發出方才那一擊,頓覺體力不支,有些昏昏欲睡。

“咕咚”一聲,腳下恍惚,埋頭倒在了地上。

“雲鴻!雲鴻!!”

司空浩然重新禦起仙劍,在三人周圍布了一圈劍網,暫時阻擋血蟲的進攻。

“他怎麽了?”秦憐香焦急的問道。

司空浩然一搭脈搏,擺手道:“並無大礙,隻是精神萎頓,他方才使出那一擊,靈力被抽空,導致暫時性的精神崩潰。秦姑娘,他現在急需補充精力,在下想麻煩你一件事。”

幾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秦憐香不再見外,說道:“你說吧。”

“請你立刻帶他出去。”

“帶他出去?!那你呢?你不出去嗎?”秦憐香皺了皺眉。

司空浩然抬起頭,望著四麵還在進攻的血蟲,笑了笑,道:“你先帶他出去,我暫且留在這裏,抵禦這些血屍。如果我們都走了,血屍會從這裏出去,幽京的百姓就得遭殃。年關將近,大家都希望平平安安。你出去後,先安置好雲鴻,然後立刻將此事上報朝廷,讓朝廷派出援兵。最好能讓白雲觀,正一道的人出手。秦姑娘,幽京七萬條人命,就拜托你了。”

聽了此言,秦憐香精神一震:“不行!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你會死的!”

司空浩然哈哈一笑,道:“武道宗師,哪有那麽容易死?”

“可是……”秦憐香猶豫道。

“沒那麽多可是!”

司空浩然嗬斥一聲,說道:“本宗師一身秘術,驚天地泣鬼神,抵禦這些血屍血蟲,綽綽有餘,方才我沒有施展出來,是怕你們這些小輩偷學,你們快走,不要妨礙我就好!”

“……”

雖知道他在找借口,但此刻,秦憐香著實不忍戳穿他的謊言。

“司空大人,你自己小心!”

秦憐香背起雲鴻,看了一眼頭頂晴朗的星空,眾星匯聚,飛彩凝輝,格外美好。又看了一眼腳下漆黑的地穴,司空浩然滿身血跡,宛如天堂與地獄。她終是一咬牙,縱躍而出。

望著跳出地穴的秦憐香,司空浩然淡淡一笑。

眼前,血屍血蟲,無窮無盡。

他將手中的仙劍收回,忽的振臂一揮,一陣水煙過後,麵前出現了一張以琉璃襯底,金絲為弦的絕美古琴,樣式頗為玄奇。撫摸著這一張摒絕奢華的古琴,他的眼中再無恐懼。

挑抹複撥弾,清越敲玉寒。

一曲初響,群魔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