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殺機暗藏

月光色冷,夜霧淒迷。

不知為什麽,走過集市,氣氛竟與之前大不相同。刺史府坐落在台州城東,地理位置並不優越。若是精通風水之人,便能看出,這台州城北,背依雁**山西。連綿的雁**山脈好似天然的屏障,將東來的陽氣阻斷。此地常年背陰,尤其是到了夜晚,更令人覺得陰氣森森。

風兒刺骨,月亮散出渾黃的微光,令黑夜中的刺史府更顯詭異。

“阿——阿嚏!”

到達此地,雲鴻忽覺渾身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司空浩然皺了皺眉,練武之人,身壯如牛,實在不該感染風寒。

“諸位,小心。”虹顏低斥一聲。

他望了望四周彌漫的霧氣,輕輕一嗅,便已知道這紫霧,絕非尋常霧氣。神念散射,一道無形的氣罩,已在悄無聲息中形成,將三人罩在其中。介時,雲鴻的感覺才好了些。

司空浩然反應過來,道:“這紫霧中夾雜魔氣。”

聽聞此言,雲鴻也變得警覺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呼吸空中紫霧,納入鼻中,果然覺得鼻尖發癢,便忍不住要打噴嚏。放眼望去,霧色離合,竟是從那刺史府的方向彌漫而出的。

虹顏冷道:“清如垂柳,看來這刺史府,也不是很清明。”

“柳大人?這不可能!”司空浩然一臉訝色。

“嗬嗬。”虹顏冷笑一聲,望向司空浩然,道:“人心是會變的。”

話未說完,他已指尖駢劍,凝聚靈氣,在虛空中撰寫符籙。聽他口中念咒,身旁便散發出素潔的清光。念咒片刻,雙手結印,朝夜空裏猛地一拍,即刻出現了一顆圓潤的靈珠。

“靈珠破魔障,神光掃太清,破——”

一聲嗬斥,那滄瀾水晶珠上的光芒,頓時破碎,融入虛空之中。而在眾人麵前,那些飄**的紫霧,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消弭著。盞茶功夫,夜空便已清明,刺史府出現在不遠處。

司空浩然拍手道:“天地靈珠,果然不同凡響。”

虹顏一笑,不語。

雲鴻道:“時候不早了,再不進府,怕是要驚擾他人休息了。”

司空浩然點了點頭,領著二人向前走去。

似乎是預料到有客人要來,刺史府外,早有護院等候。一番通報,便由兩名護院,領著三人進了刺史府。這刺史府並不太大,圓滑的月門接東、西兩院,兩進三開間,朱紅花木窗,古韻依依,倒也大方。隻是進了府門,才發現府中掛滿紅燈,內外通亮,似有什麽喜事。

放眼望去,就連後花園裏,也有數點紅光,在寒風的吹拂下,起伏不定。

且這些紅燈漂浮,冥冥中,好似遵循著什麽規律,讓人捉摸不透。

“貴府今日可有喜事?”司空浩然問道。

一個護院道:“這幾日暫無喜事,倒是夫人的第四子即將出生,便提前布置了。”

雲鴻接道:“怪不得掛了這麽多紅燈籠。”

那護院朝雲鴻一笑,不再多說。虹顏身為地仙,剛一踏進刺史府,神念便鋪天蓋地的散射出去。一番查探,府中陳列,已然全清。至於這些紅燈,虹顏自然知道,這絕不是因為喜事而設。那護院所言,不過是一麵之詞。他靜靜跟在眾人身後,盡量撤去靈力,讓常人以為他隻是一個尋常道士。雖還沒有見到柳大人,但虹顏已能確定,這個柳正清,絕非善類。

便在這時,走在前麵的雲鴻忽然放慢腳步,與虹顏並肩而行。

他一伸手,輕輕觸碰了虹顏的衣袖。

“仙長,此地頗有古怪,我們或許是在自投羅網。”

此話並未說出口,而是雲鴻以“靈犀之術”,傳達神念。上次在翻雲寨中,雲鴻便用過此法,與幽蘭姑娘通信。因此,落在那兩個護院眼中,雲鴻此舉,並沒有什麽不妥之處。

虹顏一笑,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他已知曉。

隨後,雲鴻以同樣的方法,給司空浩然傳遞了消息。回複雲鴻的,同樣是一個“已經知曉”的眼神。穿梭廊間,很快,兩名護院就領三人進了一個大廳,廳內竟已備好了飯菜。

便在這時,內閣中一陣人影竄動,幕後傳來一聲無比熱情的招呼:

“司空大人,飛鴻將軍!”

幕簾後,走出一個胖乎乎的老頭,看樣子非習武之人。他穿著家居長袍,胡須灰白,見到司空浩然與雲鴻,竟顯得十分激動。司空浩然哈哈一笑,此人正是他的故交——柳正清。

“哈哈,柳大人,多年不見,你可安好?”

柳正清道:“好!好!好得很呢!隻是,自從擔任台州刺史,遠離幽京,和你們這些故交分開多年,甚是想念。你可記得中書令長孫大人?以前在京城,我們三可是鐵哥們!”

說道這些陳年舊事,柳正清更顯激動,似乎代入其中。

雲鴻上前,朝柳正清行了一禮,說道:“柳大人,在下雲鴻,飛鴻將軍。”

柳正清目光熱切的看著雲鴻,連連道:“這——長得太像了!雲世子,你和你父親雲封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哈哈!”正嘖嘖驚歎,他又問道:“雲世子,令尊可好?”

雲鴻笑道:“家父甚好,多謝柳大人關心。”

“哈哈。”柳正清似乎特別開心,見二人身後還有一道士,頓時怔了一怔。

“這位道長是?”柳正清問道。

“貧道虹顏,終南山弟子,乃是司空先生的朋友。”虹顏說道。

“哦!終南山弟子!那可不得了,老夫聽說,終南山的仙人,來去如風,個個都是神通廣大。”本打算誇讚幾句,卻見虹顏隻是微笑,一句不答。柳正清頓了頓,道:“我知道你們要來,想來也未曾用飯,特意備好了酒宴。來來來,各位,請落座,我們邊吃邊說。”

見他如此熱情,眾人也不拘束,紛紛落座。

“柳大人,夜晚來訪,實在打擾,但此事是奉了陛下之命,頗為緊急。”

還未開席,司空浩然就開門見山。

柳正清笑了笑,說道:“不妨事,不妨事。秦王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不過,根據最新消息,那群賊人,現在已到了雁**山。雁**山中凶險萬分,要入此山,恐怕要費些功夫。”

話音剛落,屋後走出一個端莊賢淑的中年婦人。

那婦人挺著個大肚子,從外表上看,懷胎至少已有了八個月。柳正清見到夫人從後麵走了出來,趕忙上去攙扶。並向眾人介紹道:“浩然,這是我夫人鍾氏,你可還認得嗎?”

“原來是鍾夫人。”

司空浩然打量著這個婦人,在數年前,他的確見過此人。

“老爺,你怎麽說話呢,妾身與司空先生多年不見,他怎麽會記得?”鍾氏朝司空浩然行了一禮,同時朝雲鴻、虹顏二人示以微笑。司空浩然、雲鴻起身還禮,虹顏聲色不動。

雲鴻見狀,輕聲提醒道:“仙長,入鄉隨俗,這禮數不可少。”

虹顏冷冷一笑,拱手作了個揖。

“你們老朋友,好不容易相逢,趕忙入座吧,否則飯菜都涼了。妾身懷有身孕,就不與諸位同席了,還望見諒。老爺,你隨我來後房,將那珍藏的楊梅酒拿出來,給大家嚐嚐。”

“對對對!來我台州,豈能不喝當地的楊梅酒!”柳正清哈哈一笑。

“諸位稍等,我去去就來。”

將夫人扶出了餐廳後,原本麵帶慈祥,夫妻恩愛的柳正清、鍾氏,忽然麵色一改。尤其是那鍾氏,挺著個大肚子,本還需柳正清攙扶,方能行走。可出了此院,竟是健步如飛,好似一位二八少女。那柳正清也是麵帶猙獰,與鍾氏去了後房,將珍藏的楊梅酒拿了出來。

黑暗中,兩夫妻小聲商議著什麽。

柳正清道:“沒想到這三人這麽好騙,用一些舊事陳情,就輕易哄過去了。”

鍾氏道:“不要輕敵,那道士來自終南山,可能有底子。”

“有底子?嗬嗬!”柳正清一聲冷笑:“司空浩然隻是個讀書人,那飛鴻將軍,我呸,年紀輕輕的,還將軍呢!我看,連做士兵的資格都沒有!至於那位道士,雖是終南山的人,不過,看上去年紀輕輕,估計也是後輩弟子,不足為慮。等他們中了‘九幽蝕心散’的劇毒,加上教主布置好的‘紅雲陣’,就算是武道宗師來了,也別想從刺史府逃出去,你放心吧。”

“那道士是修道之人,他會喝酒嗎?”

柳正清點了點頭,道:“你放心吧,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不識酒味?就算他不喝,我也有辦法讓他喝!而且,這酒裏沒有毒,毒已經下在了杯子裏,無色無味,絕不會失手!”

“那好,你自己小心。”鍾氏提醒道。

少時,柳正清端著四隻酒杯,一壺楊梅酒走入廳中。

“諸位久等了!”

柳正清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司空浩然見狀,趕忙上前,幫忙接過酒盤。眾人落座,柳正清親自為三人斟酒。台州盛產東魁楊梅,楊梅酒,更是出了名的美味。這東魁楊梅酒和白酒的滋味不同,倒是和猴兒酒有些相似。來台州,不喝上一壇楊梅酒,那可真是白來了。

雲鴻嗅了一嗅,果真是酒香撲鼻,讚道:“好酒!”

“哈哈,飛鴻小將軍果真有品位。這酒乃是用了上好的楊梅,佐以酒料釀製而成。而且還加了蜂蜜、糖精。喝在嘴裏,辣中有甜,甜中有鮮,香味醇厚,你可一定要嚐嚐啊。”

雲鴻客氣道:“多謝柳大人。”

斟完酒後,柳正清端起酒杯,笑道:“諸位,我先幹為敬了!”

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既然如此,貧道也不客氣了。”未等司空浩然說話,虹顏先站了起來,舉起那塗有“九幽蝕心散”的劇毒酒杯,一飲而盡。司空浩然、雲鴻笑了笑,也舉杯,將毒酒一飲入腹。

三人毒酒入腹,柳正清鬆了口氣。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終南山的道長,絲毫不顧修道的戒律,竟是第一個飲下毒酒之人。如此看來,此人的修為定也不高。他苦心醞釀的一番勸酒之言,此刻自然是派不上用場了。

“不錯,比起宮廷禦酒,更是香醇幾分。”雲鴻評價道。

“好喝?可要再來一杯?”

柳正清端著酒杯,“咯咯”一笑,方才的熱情,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