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蠱惑人心
四個陣眼已除其二，大龍湫中，水響依舊，雷霆漸熄。
隻是，穀中天光暗淡，魔氣彌漫，比起適才的清雅之景，此刻，卻是多了些壓抑。大龍湫四麵，絕壁高聳，幹插雲霄，與雷神洞的幽穀地形類似。若陰雲覆蓋，穀中之景，往往如同末世。不知何時，閃爍的雷光淹沒於雲海，穀底，那拚死抵禦的素白劍光，亦隨之潛息。
虹顏持劍立於穀中，披頭散發，一臉狼狽。
道袍撕裂，襯於衣內的雷鳥之羽，撒落的滿地都是。細細看去，他額上青筋暴起，常年持劍的右手竟在微微顫動。呼吸沉重無序，乍一看去，與“名門正道”四個字完全相悖。
他這個樣子，哪裏還像什麽修道之人？
“這些，可都是真的？”
深穀中，虹顏毅然發問，語氣冰冷，如同北地的堅冰。
一道陰冷的黑光在幽穀中閃爍，耳畔寒風呼嘯，眼前鬼影浮動，氣氛詭異至極。然而，這些景象落在虹顏的眼中，卻漸漸化作一幅幅跳動的畫卷——正是那些難忘的前塵回憶。
稱之為“前塵回憶”，不如說是“事情真相”。
時間已過去三百餘年，這三百年間，虹顏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這一刻！
“然弟，為兄待你不薄，你為什麽……”
畫麵中，絕美女子中劍倒地，這個情景，一遍又一遍的劃過眼眸。離別的傷感，複仇的憤怒，還有旁邊……一襲青衫，看似無辜的弟弟！這一刻，虹顏的眼中流露出躁動的焰火！
他怒吼一聲，大喊道：“這不是真的！！”
神秘聲音入耳，似乎刻入了他的靈魂：“歐陽顏，眼見為實，你何以不信？”
“歐陽顏——”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虹顏再也無法安靜。他憤然拔劍，一陣狂舞，劍風滌**，流淌的大龍湫瀑布被劍芒劈得四分五裂，還未跌落碧潭，便化為茫茫煙雨，聲如雷鳴，震天撼地！
“不，這不可能！！你在騙我！！”
劍氣紛亂，收發之間，毫無頭緒。
“騙你？我為什麽要騙你？我是在幫你！”
黑光流轉加快，虹顏的視線中，一幕幕令人心痛的場麵，連續重複：“你看看，我這是在幫你看看清真相！你已經在內疚、傷感、憤怒中活了三百多年，難道，你要一輩子這樣活下去嗎？難道，你要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局中嗎？堂堂地仙，實力超凡，你甘心如此嗎？”
剛開始時，虹顏還不太相信，但聽聞這三個問句，他悚然而驚。
“我……我不甘心……”
“那就對了！歐陽顏，你已站在人間巔峰，你所能得到的，絕對不是一生清貧。你要相信自己，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得到一切！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揭開事情的真相！隻要你願意，你就可以為你的妻子報仇！人又如何？妖又如何？隻要你願意，縱是天道，亦可叛逆！”
“縱是天道，亦可叛逆。”虹顏念叨這一句話。
“對！隻要你願意，我們可以殺上仙界，重立新規，到時什麽都能改變！”
“好，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來吧，追隨我，一切都可以如願。”
見虹顏迷惑其中，那黑影中，極具渲染力的聲音變得更加甜糯，充滿誘/惑。
隨著高亢的魔聲呼喚，虹顏的眼神漸漸迷離。他手中緊握的仙劍，不覺丟下，雙眼發出失神的紅色，眉間似有烈火焚燒，一道鮮紅的魔紋悄然形成。透過黑白相間的絲發，更顯詭異淒迷。他的雙腳不由自主的向前邁去，前方便是黑色光幕，他毫無意識，但十分堅定的投入了黑光的懷抱——眼看著他就要被這莫名而來的黑光吞噬，墜入無邊的黑暗深淵之中！
“虹顏，醒醒！你在做什麽？！”
一道雄音穿破雲層，司空浩然禦風而下，見虹顏被魔教蠱惑，頓時一聲高喝。
“虹顏？終南山？”
聽得司空浩然一聲叫喚，虹顏一驚，思維迎來了片刻清醒。
抬頭一看，見四周一片陰暗，眼前，一道若有若無的黑霧漂浮遊移，雖看不清裏麵是什麽東西，卻能感受到一股陰森之氣，仿佛魔界特有的煞氣。虹顏渾身一震，嚇出一身冷汗。
清醒過來，往事的畫麵即刻破碎，轉而化為一團黑煙。
“司空先生，你怎麽來了？”
受到魔霧蠱惑，虹顏如夢初醒，頗為不解。
司空浩然一臉正色，手心急忙匯聚一道浩然正氣，將自己的身體罩住。他一望那若隱若現的黑霧，厲喝道：“哪裏來的魔物，竟私用這靈魂禁術，蠱惑人心，還不現身受死？！”
“嘶——！！”
那團黑霧似乎能聽得懂司空浩然的話，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扭動歪曲，麵目猙獰，不複方才姿色。隻見這黑霧一陣閃動，身形擴大了數十倍。刹那間，大龍湫中雲卷風飛，濁浪排空，景象滲人。司空浩然一驚，但見黑霧鎖定了虹顏，隻是一個眨眼，便將之強行吞滅！
“啊！！！！”
劇烈的痛苦，幾乎將虹顏的靈魂撕開。黑霧勢如破竹，衝入虹顏的髓海，轉眼便將髓海中的元神宮占領。虹顏的三魂七魄合力迎擊，可這黑氣，就仿佛一團肮髒的垃圾，所過之處寸草不生。虹顏的本命魂魄，很快就被黑氣擊潰。而這一切，在外看來，便隻是眨眼功夫。
司空浩然一步邁出，清光閃爍，隨身仙劍激射而出。
然而，就當劍氣逼近黑霧之時，霧色中陡然破開一道缺口，露出虹顏的頭顱！
司空浩然一驚，劍鋒急轉。
“哈哈哈，歐陽然是嗎？來啊，殺了我，殺了你的親兄弟！”
“閉嘴！”司空浩然憤怒道。
“憤怒，我就喜歡憤怒，你的一切情緒，皆能助我成長，換句話說，皆能助你的兄長化身成魔。快，憤怒吧，哈哈哈！！”刺耳的嘶鳴聲回**山穀，司空浩然散出的唯一浩氣，快被潮水般的黑暗吞沒。這一刻，山穀四周傳出了諸多詭異的笑聲，乍一看去，群魔亂舞。
“九幽教主！”驚鴻一瞥，司空浩然看到了那口浮空的血棺。
話音剛落，血棺一陣抖動，棺蓋打開。
“野仙，速將此人拿下。”那空****的棺材中，空無一物，隻有一團黑氣！
“是，教主。”黑暗中，傳出一聲尖銳的詭笑。
話音一落，電舞如蛇，異火漂浮，整個大龍湫再次沸騰起來。這一刻，日月顛倒，抬頭望去，但見那層層雲霧盤旋而上，遙遠的天邊，露出一絲微光，仿佛昏黃的燭火，隻需輕輕一吹，便能將其泯滅。黑暗的世界中，光明完全不可觸及，這一景象，令人深陷絕望。若是說頭頂之物是魔氣，是陰雲，那不如說，這一刻，整個天都塌了下來，逼得人難以喘息。
司空浩然退後一步，他萬萬沒想到會陷入此絕境。
“虹顏，你醒醒！！”
他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虹顏身上，但被魔氣吞噬的虹顏，已失去最後的清明。
司空浩然搖了搖頭，絕望中抬頭一看，卻見閃動的血雷忽然減弱。
一聲龍吟，破空而來：“天地有正氣！”
司空浩然精神一震，似乎看到了救星，下一句脫口而出：“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這三句話的意思，大致是說：浩然正氣秉承天地之正，源於天地，存於天地，在不同的事物上，表現出不同的形態，我稱它為浩然正氣！在黑暗來臨、時至窮途的危機關頭，浩然正氣湧現，必能彰顯正道，誅殺邪惡。邪不勝正，此乃天道定論，自古以來，亦複如是。
關鍵時刻，雲鴻破除了北雁**之祭壇，《冥河嗜血大陣》終於被破。
“雲鴻！”司空浩然心中一喜，鬥誌昂揚。
控製《冥河嗜血大陣》的高九野一愣神，忽然發現陣法被破，手中施展的血雷神法，隻剩下原先十分之一不到的威力。他給一旁的九幽教主使了個眼色，卻聽教主喝道：“廢物！”
“教主，這、這……”高九野竭力想辯解什麽。
棺中魔氣一發，籠住高九野，竟將其魔靈抽去。失去魔靈的高九野，頓時變為凡人。
“廢物在九幽教中，沒有存在的價值！”
高九野嚇得魂都沒了，等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靈力全無，身體素質，甚至比普通的凡人還弱。急忙跪地哀求，道：“教主饒命，求您看在無極國國主的份上，擾了我一命。”
“無極國？那是什麽東西？！”
黑霧冷哼一聲，喝道：“一群螻蟻，有什麽資格跟本座求情？”
說著黑氣縱橫，陰風鼓**，將其推下險崖。
從半山腰處跌落山穀，對於一個凡人而言，必將粉身碎骨。江湖上，曾經赫赫有名的野仙高九野，麵對九幽教教主，竟是手無寸鐵！此等場麵，即便看在司空浩然眼中，也不由悚然而驚。那高九野少說也是個鬼仙。鬼仙高手，竟被九幽教主不費吹灰之力，輕易除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雲鴻馭龍而來，他早就看到高九野，本還準備與之一戰，誰知竟是這等結局。
若是換做別人，死了也沒什麽。可是這個高九野，萬萬死不得。要翻外公的冤案，必須要讓此人親口承認罪狀。這樣，母親才有可能獲救。雲鴻神念一動，即刻祭出儒仙居！
“儒仙居——收！！”
半空中，一道流光閃爍，急速墜/落的高九野被收入儒仙居。
“小子，你果然來了！”
剛剛救下高九野，那大龍湫瀑布之後，傳出一道狂怒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