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草海妖亂

虹顏的一番說笑,雖令雲鴻舒暢了不少,但一想到天玄子那些漫不經心的話語,便又覺得心煩意悶。一看時日尚早,遠處雲濤起伏,綠柳揚枝,不覺在這南山仙境中閑逛起來。

一路上,見不少弟子修習仙術,禦劍飛騰。

那些道法、劍術光怪陸離,天馬行空,和一般凡夫俗子練的功夫截然不同。就是一套平凡至極的“太極劍法”,在這些弟子手中施展開來,也顯得輕盈如鶴,毫無滯澀,仙氣十足。除了修煉的弟子,還有不少男女弟子結伴同遊,一起賞花品茶,舞劍對弈,頗為悠遊自在。

雲鴻看得頗為羨慕,不覺又想到被困異界的靜萱,一番苦楚,急忙走開。

“眼不見,心不煩,耳不聽,心而靜。”

也不知是不是心生嫉妒,一路上,雲鴻一直念叨著這句話。

不知不覺,遠離了重陽宮,他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開闊草坪。本以為此處無人打擾,可以圖一份清靜,走了幾步,卻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斜倚在桃樹旁,手中撥弄著幾簇野花。

仙境中四季如春,那株桃花開得正盛,粉色的花瓣光滑飽滿,遠遠看去,如同天邊的粉霞一樣。幽若柳眉微蹙,神色迷離,此時高挑玉指,一心一意撥動著野花,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什麽心事。粉色的桃花瓣隨風飛舞,不時悠然而墜,撒在她的肩頭,她卻毫無察覺。

似被這唯美的人色所引,雲鴻隻覺腦中一熱,下意識裏便要離開。

剛剛轉身,身後便傳來她的聲音:“是雲鴻嗎?”

“啊?是、是我。”雲鴻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一種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就連說話都有些結巴:“那個,我隻是隨便轉轉,無意路過此地,你若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

“終南之大,一人閑逛,難免孤單,為何不如坐下來看看這雲山之景,或許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見幽若相邀,雲鴻不覺起那天晚上,醉酒後,在客棧後院的尷尬情景。不知為什麽,當他觸及幽若冰冷的手,心中總是莫名浮想,他不敢去深入,那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每次觸及這臨界點,他總是覺得心中有愧,覺得自己對不起靜萱。

因為他曾說過:這一輩子,就隻愛她一個。

“你就那麽愛她嗎?竟然當眾承認,她是你的妻子。”背後,傳來幽若冷冷的聲音,又聽她道:“雲鴻,你也是個將軍,你可知朝中肱骨將臣的婚事,都是要經父皇賜下的。”

“我知道……”雲鴻轉過身,見她冰冷的望著自己。

“那天在太極殿,雖被葉掌教幹涉,但我想你應該明白父皇的意思,他是想把我許配給你。”絢麗的桃花影中,幽若輕拂自己烏黑的發絲,冰冷的語氣在這一刻沾上了些許柔情。

雲鴻一陣沉默,矛盾道:“那隻是陛下不知地府之行的真相,一時衝動的決定。”頓了頓,咬牙道:“按照曆朝曆代的規矩,公主一向是與別國聯姻,幽若你這麽優秀,想必也……”

“閉嘴!”美目微嗔,冷道:“我的婚事,不容他人置喙。”

雲鴻低下頭,不敢去看她。

其實,雲鴻知道,幽若對自己應是產生了異樣的感情。但他不知道,這種感情是何時開始的。或許是在她還是幽蘭的時候,或許是那天地府歸來,她赤腳坐在樹上的時候,又或許是那晚,她拿出“遊魚荷花”荷包的時候。而那天,在睡夢中,自己又不經意間吻了她。

雖然心中對幽若有好感,但兩世的羈絆促使他拒絕,因為他不能辜負靜萱。

見他沉默,幽若又問道:“雲鴻,你是真心愛那個丫鬟靜萱嗎?”

不曾猶豫,幹脆道:“是,我愛她。”

“嗬嗬……”

一聲冷笑,她恢複了一貫高冷的模樣。

桃花依然爛漫,但此刻,卻因幽若氣質的變化,花落紛飛,優雅的花雨反似有些落寞。她緩緩說道:“如此,本宮便祝福你們,回去後,本宮便請奏父皇,為你和靜萱姑娘賜婚。”

“幽若……”

雲鴻瞳孔一縮,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決定。

憑借她的公主性子,雲鴻本以為她會強迫自己娶她。

衣袖輕拂,轉過身去,冷冰冰的說道:“雲鴻,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我的確有意成全你們,但我要送你一句話:這世間生靈,輪回千次,每一次都是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去,並沒有任何人值得留戀。世人口中的愛,即便再真摯、再深沉,在生死麵前,亦是不堪一擊。歲月悠遠,曆史漫長,深情,不過曇花一現。”語氣冰冷,仿佛令周圍的一切都結出了霜花。

這句話,雲鴻隻覺寒氣逼人,有些不自在。

這一刻,他似乎覺得,站在自己的幽若,又比以往冷了幾分。

寂寞是因為傷感,而冰冷是因為多年的寂寞。雲鴻不知道,幽若一個十、**歲的姑娘,自幼在皇宮長大,衣食無憂,每天都有無數丫鬟伺候,哪裏來的這千般寂寞?這種感覺,就似有人負她、傷他、毀她千萬次,一次次感情的摧殘,早已將她那玲瓏的少女之心掏空。

而“輪回、生死、歲月”這些詞,他也是第一次聽幽若提起。不容多想,幽若告別道:“時候不早,我走了,你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前去百草窟。”說罷,毫不逗留,轉身便走。

“幽若……”

看著她離去的清冷背影,雲鴻又想起了她的話。

“世人口中的愛,即便再真摯、再深沉,在生死麵前,亦是不堪一擊……”

不知為什麽,一向身體健碩的雲鴻,在這三月陽春之下,忽然渾身打顫,猛地打了個噴嚏,似乎是感冒了。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幽若愈加神秘,卻又不願多想,匆匆忙忙回了住所。

一夜平靜,雲鴻暫且將別的心事放下。

次日清晨,虹顏、幽若整裝待發,早早在廣場前等他。雲鴻洗漱完畢後,來到廣場,才發現除了虹顏與虹顏,竟還多了兩個人。蘇靈兒一身勁裝,聽說雲鴻他們要下山除妖,登時提起十二分精神,天還沒亮就到這裏等他們,而另一人,自然是蘇靈兒的忠實跟班,玄月。

不知為什麽,這次虹顏不僅沒有趕蘇靈兒走,竟還同意了二人跟去。

自試煉歸來,三人還未見過麵,急忙上前一番敘舊。玄月仍是那老樣子,蘇靈兒見到雲鴻,開心極了,一臉桃花爛漫的小女子模樣,比起一邊冷眉冷眼的幽若,簡直是雲泥之別。

寒暄一陣,虹顏說道:“昨日,我已經打探清楚,據說是百草窟中出了妖怪。在終南山附近,已經有十餘戶山民受害。受害者都是被妖物迷惑,起了色心,最終被吸光了陽元。”

蘇靈兒聽聞憤怒道:“可惡的妖怪,吸人陽元,一定不得好死。”

雲鴻一怔,被吸光陽元?

登時想到仙緣試煉中遇到的許三,便是被妖怪吸光了陽元,難道二者有關?

當即將試煉中發生的事情,與虹顏簡單敘述。

虹顏麵帶訝色,欣喜道:“其實那百草窟我也沒去過,但據說是一位上古花仙子修行的道場。入口早被幻陣封鎖,貿然前去,恐怕很難確定其位置。我正愁此事,你提供的線索倒提醒了我。仙緣試煉,皆是選取真實事件為曆練點,這個許三,或是此次調查的突破口。”

說到這裏,幽若陡然冷笑,隻是嘴角揚起的幅度很小,沒有被人察覺。

雲鴻提議道:“那不如先去許家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玄月、蘇靈兒點頭同意,雲鴻瞥了一眼幽若,問道:“幽若,你覺得如何?”

“我隨意。”她以一向冰冷的口氣說道。

虹顏正色道:“時候不早,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我們即刻出發。”說罷,指尖駢劍,催動劍匣,放出幾道劍光。眾人乘上飛劍,在雲鴻的帶領下,很快來到了仙緣試煉的地方。

於此同時,重陽宮中,正打坐的天玄子濁目遂亮。

捋了捋白須,自言自語道:“飛鴻上仙,紫萱仙子,爾等曆經十世造劫,如今,貧道隻能幫你們到這裏了。”說罷,搖了搖頭,氣運丹田,整個大殿中,再次恢複往日的肅靜。

雲鴻等人到達許家時,正見他們爺倆在院子中劈柴燒水。

許三經曆生死,的確已經改過自新。

看他現在的樣貌,精神抖擻,氣宇宣揚,劈柴的時候,每一斧都顯得雄渾有力,比起之前孱弱瘦小的模樣,已經精神了不少。看來,那仙丹不僅救了他的性命,更是給了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如今,憑他的狀態,隻要稍作裝扮,就算走到京城,也算是個公子哥吧。

眾人禦劍而下,落在許家院外。

正劈柴的許三嚇了一跳,急忙丟了斧頭,喊道:“爹,快看!神仙!”

許老伯揉眼揉眼,見到眾人中的雲鴻與幽若,精神一震,不敢相信道:“恩公?三娃子,快,快去開門!是你的恩公來了!”許三一怔,之前雲鴻救他時,他還在昏迷中,等他醒來後,雲鴻和幽若早已經離開了。但聽父親說是恩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上去開門。

許老伯跟在後麵,待他開門後,忙拉著兒子跪下:“老頭子拜見恩公。”

許三也跟著後麵磕頭:“小的拜見恩公,多謝恩公相救。”

雲鴻見狀,急忙上去扶住二人,說道:“快起來,你們不用謝我,我救你們,隻是為了使我自己無愧於心。那天,若是我坐視不管,反而良心上過不去。所以,真的不必言謝。”

見雲鴻這麽說,許老伯也不好在說什麽,急忙吩咐道:“三兒,去備茶。”

許三答應一聲,朝幾人躬身一禮,便回屋去了。

蘇靈兒在下麵小聲咕噥道:“原來救人一命的感覺這麽好,會被對方當成神仙供著。”抿了抿嘴,想道:“看來我以後也要多做善事,幫助窮人,這樣,世界才會變得更美好。”

聽聞這話,玄月與虹顏,紛紛對她投去讚賞的笑容。

見老伯邀請他們去屋內小坐,雲鴻連忙婉言拒絕,說道:“許老伯,我們人太多,實在不便,就不麻煩了。”轉移話題道:“其實我們此行而來,是為了打聽那隻妖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