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紅河之穀

韶光明媚,曠野雲收,浮圖綺麗。

早餐過後,四下無事,雲鴻牽起靜萱的手,在林間小道漫步而行。

時下春物駘**,足以極視聽之娛,心情鬱陶。

靜萱輕抿嘴唇,雙頰綻出淺淺的梨渦。感受著手心的溫暖,不由瞥眼望向身側,但見雲鴻長鬢恢恢,目中含情,那星子般的眼眸炯炯有神,浮光耀人,正籠著她如花的笑顏。

遠處花開正盛,卻是幾株新生的小樹,雲鴻溫雅一笑,忙拉她過去。

白色芙蓉清而不妖,雲鴻在枝頭隨手折下一株。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口中吟著詩句,卻已將白花插在發絲間。霎時瞳光流轉,風致嫣然,本就清麗的小姑娘,更顯得如仙子下凡,曼妙絕倫。雲鴻看得歡喜,不由伸手環住她的纖腰,將她帶入懷中。

靜萱攥起粉拳,輕輕打他,說道:“這才百日不見,公子哄女孩子的手段已經爐火純青了。”她麵上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揚,用一種稍帶挑釁的目光看著他。

雲鴻笑著,倒也不惱,隻是將她抱緊了一些。

湊到她的耳邊,吹了口氣,同樣挑釁道:“這麽說,萱兒是吃醋了?”

她哼了一聲,柳眉微蹙,欲要推開他,道:“我才沒有!”

“你再推我,我真放手了。”雲鴻一臉壞笑,又說道:“你可不是終南山的弟子,明日我就跟虹顏兄說,讓他把你送回雲侯府去,繼續當丫鬟,你呀,一生一世都別想再見到我!”

聽他這麽說,靜萱急了,忙埋在他懷裏,乖得像一隻小懶貓。

“當丫鬟我倒不介意,反正我是丫鬟出身,但萱兒今生今世,隻想當公子的丫鬟。”

雲鴻心中一動,在她眉頭上落下淺淺一吻。

抱了一會,靜萱輕輕推開他,正色道:“對了公子,我想問你一件事……”

雲鴻收回情思,執起她的手,問道:“什麽事?”

靜萱思索一陣,問道:“你信不信……這個世界上有屬於自己的守護神?”

“守護神?”

雲鴻“哈哈”一笑,頓時明白了她想問的問題。

靜萱見他無故發笑,皺了皺眉,道:“公子你別笑,我是認真的,你信不信?”

雲鴻咳了兩聲,麵帶微笑的望向她,說道:“我當然信,因為這個世界上,一直有這麽一個人,他會永遠守護你,無論在何時何地,麵臨何種情況,你都不是孤單一人,因為……”

說到最後,雲鴻脫去嬉笑的神色,語言變得無比正式。

“因為,你還有我。”

聽他說完,靜萱驀地怔住了。這些話,都是印象中的“江鳥叔叔”對她親口說的,雲鴻怎麽知道?而且還一字不漏?但見竹影拂過他如畫般的臉,竟似月迷津渡,讓人看不真切。

見她疑惑,雲鴻笑問道:“那……是不是有個叫江鳥的叔叔,曾對你說過這些?”

靜萱訝然,以手捂唇:“公子怎麽知道?!”

雲鴻打趣道:“那是自然,也不看你家公子是誰,這天下,豈有我不知之事?”

靜萱皺著眉,她雖做了十幾年的丫鬟,但頭腦不笨,甚至可以說是冰雪聰明。從雲鴻的話語中,她早就聽出了問題。一是雲鴻說話的語氣和節奏,與印象中江鳥叔叔說的時候別無二致。二是雲鴻說“你還有我”四個字時,“我”字特別加重了,這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麽?

忽然,心念一動。

江鳥,這兩個字如果合並起來,不就是……

難怪這名字這麽奇怪,原來……

“公子……”

見她眼中有些濕潤,雲鴻知道,她已經勘破了真相。輕拂她的臉蛋,安慰道:“萱兒,不管是雲鴻,還是江鳥,他都會永遠守在你身邊,再也不讓你受一絲委屈,一切有我。”

望著他真誠的眉眼,靜萱眼眶一濕,轉瞬便是淚如泉湧。

情至深處,隻能以相擁傾訴。

長天亙遠,雲光滌**,一抹劍輝穿梭其中,少時落入竹林。

虹顏受雲鴻所托,下山打探“玄武”聖獸的有關消息,經曆數日,終於有了一絲眉目。方才去陶然居找他,見他和靜萱不在屋內,估摸著靜萱已經醒了,便循著腳印入了竹林。

拐過一叢幽篁,才見二人摟在一起,情意綿綿,急忙轉身,以手遮眼。

“咳咳!”虹顏輕咳兩聲。

二人一驚,匆忙分開。雲鴻聽出是虹顏的聲音,本以為他下山打探,這幾日不會回來,沒想到他在這個時候出現。虹顏負手走出草叢,失笑道:“不好意思,似乎打擾到你們了。”

“虹顏兄哪裏話,是我們選錯了地方,這裏可是你的地盤。”

虹顏笑道:“地盤?說得我好似山上的強盜了。”

靜萱怔了怔,望著眼前仙風道骨的英俊少年,不覺入了神。對於虹顏的印象,她還停留在潭村郊外初次相見。那時的虹顏如劍仙臨世,隻是舉手投足,便將那些屍人消滅殆盡。

雲鴻急忙介紹:“萱兒,這位就是虹顏仙長,你就叫他……”

頓了頓,自己與虹顏稱兄道弟,這已經讓他很別扭了,難不成讓靜萱叫也跟著叫?虹顏淡淡笑道:“叫我虹顏就好,稱呼什麽的太過繁瑣,修道之人不必在意,不如直呼其名。”

靜萱連忙搖頭,朝他恭敬行禮:“直呼名姓實在失禮,不如叫‘顏公子’如何?”

“公子?!”

虹顏淡眉一蹙,既驚又喜,這個稱呼,多少年沒聽人叫了。

不過,此刻聽來,倒覺得有些滑稽搞笑。

雲鴻也感覺這稱呼不太好,虹顏都是三百多歲的人了,雖然看上去年輕,不過算起來,當自己的祖爺爺都夠格了,叫“公子”實在不妥。無奈道:“萱兒,你還是叫仙長吧。”

虹顏笑道:“靜萱姑娘隨意稱呼便是,無需拘束。”頓了頓,恢複嚴肅的神色,對雲鴻說道:“貧道在終南山附近奔波數日,尋訪無數村落,終於尋訪到有關‘玄武聖獸’的消息。”

雲鴻眉間一緊,正色道:“在何處?”

虹顏道:“不遠,秦嶺西段,距太乙峰三百五十裏處,有一個叫‘紅河穀’的地方。此處風景秀美,卻山崖絕險,幽林深遠,附近的河穀平原上,有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叫‘紅河村’。村裏自古流傳著有關‘玄武’的傳說,但這傳說具體是什麽,貧道尚未探明。”

“紅河穀,紅河村……”雲鴻念叨著這個地方。

想到重陽宮已下令封山,問道:“事不宜遲,我現在能下山嗎?”

虹顏道:“不行,你是初級弟子,沒有長老令箭,無法下山。何況正一道之事尚未查明,你一人前去實在很危險,收集仙器也是我歐陽家的事情,義不容辭,貧道跟你一起去。”

雲鴻覺得虹顏說的有道理,自己雖然身懷仙器,對敵幾個宗師不成問題,但如果遇到上次那個冷麵殺手,必要栽秧。有虹顏在身邊,不僅能保自己安全,更能保仙器萬無一失。

“如此又要麻煩虹顏兄了。”雲鴻略帶歉意。

轉眼望向靜萱,說道:“萱兒,你剛剛蘇醒,不宜走動,好好待在這裏休息。”

“我不!”她的回答迅速而堅決。

雲鴻拍了拍她的香肩,說道:“萱兒,這次不是出去遊山玩水。尋找仙器之路,時刻充滿危險,弄不好就是九死一生。你還是好好在這裏養傷,這樣子,我才能放心尋找仙器。”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回答依舊堅決。

雲鴻眉頭一皺,深吸一口氣,道:“給我三個你要去的理由。”

靜萱鄭重道:“第一,你剛才說,我們再也不分開。第二,因為危險,所以我要陪你一起去,我會陪著你,跟你一同承擔責任與危險。第三,我的身體已經無礙,不需要修養。”

見她義正言辭,雲鴻竟沒了回絕的勇氣。

正因為危險,所以才需要陪伴,才需要共同承擔……

他心中一震,陡然明白了世人常流傳的一句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或許,能超越生死的愛,才是真正的愛。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好,我答應你,生死與共,我們一起去。”

靜萱重重點頭,那堅定的眼神勾勒著唇角淡淡的微笑,顯映出幾分堅毅。

虹顏笑道:“其實你們不用太擔心,有貧道在,自會護你們周全。紅河穀距此有三百五十裏路,即便禦劍飛去,到那裏也是晚上了。事不宜遲,即刻出發,爭取在紅河村借宿。”

眾人簡單收拾後,便朝終南仙境的廣場走去。

不覺已是午後,山門前雲風鋪漫,經得融融春日一蒸,朦然一片翠色。

然而,在這清靜美景之下,世界卻顯得有些嘈雜。

蘇靈兒雙手叉腰,俏臉漲成紫色,正在與幾個守門的弟子爭吵,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玄月實在沒有辦法,見雙方就要動手,隻好將身體橫在他們之間,兩邊輪流勸說。

“幾位師兄,靈兒師妹真的是接到虹顏長老的命令,下山采購藥材。”

看門弟子一臉凶樣,說道:“不行!我們奉掌教法旨,鎮守山門,嚴禁弟子下山。除非擁有四位長老的令箭或是掌門法喻。玄月師弟,大家都是同門,請你不要讓我們難做!”

蘇靈兒怒道:“我說了,我們是奉虹顏師叔之命,你們不當虹顏師叔是長老嗎!”

看門弟子道:“不敢,但你沒有令箭,口說無憑。”

“你!”蘇靈兒氣得跺腳,左手往空一招,現出一柄水藍仙劍。

玄月急道:“靈兒別衝動,冷靜點!”

靈兒道:“玄月,你若是不幫我,就給我閃開,我今天一定要教訓他們!”

那幾位看門弟子見蘇靈兒召出仙劍,紛紛警覺起來,領頭弟子喝道:“靈兒師妹,念在同門之誼,我等勸你速速離去。如果你一定要硬闖,我們倒是不介意把你抓去麵見掌教。”

“是嗎?有本事就抓我去啊!”

蘇靈兒惡氣難消,禦氣便要出劍。

玄月真的沒轍了,其實他們並沒有接到虹顏的命令,下山去采購藥材。自從重陽宮下令封山之後,所有的入室弟子都不得隨意下山。這些日子,可把蘇靈兒憋壞了。本來還指望著雲鴻陪他,但自從他搬去陶然居助靜萱療傷,整日就隻能麵對玄月這個呆頭呆腦的木頭瓜。

而且,一想到雲鴻為了靜萱,連她熬了三個時辰的“固原散”都不喝,心裏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本來打算找虹顏,求他帶自己下山,誰知這幾日,連虹顏的半個影子都沒看到。

山中弟子都知,她與虹顏的關係頗好,所以她便假借虹顏的名義,打算混下山。

誰知,遇上這幾個榆木腦袋,偏要什麽令箭!

“結陣!”

領頭弟子一聲大喝,身後幾人快速出劍,數道光澤閃耀,已布成終南山的初級陣法:五星劍陣。蘇靈兒修為雖然不弱,但欲以一人之力抗衡五人,卻是有點以卵擊石的味道了。

眼見雙方動手,玄月隻覺腦袋抽了。

一咬牙,仙劍在手,此刻他也管不了這麽多了,隻想著怎麽幫靈兒。

便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厲喝,有如雷霆。

“放肆!都給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