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月光螢蟲
進村後,村長先派人去安排住所,隨之帶領眾人四處參觀。
路上聽村長說:“我們村位於深山大澤,繁華程度自然比不上大城鎮。但也因如此,才得以保留淳樸的民風。今兒正值月望,理應舉行花燈夜市,老夫已經吩咐大家去準備了。”
“花燈夜市?”
蘇靈兒久居終南,不知什麽是“花燈夜市”。
好奇問道:“老村長,花燈夜市裏,有什麽好玩的東西嗎?”
老村長笑了笑,說道:“當然好玩了!夜幕之下,花燈懸掛,燈火通明的紅河村,是它最美的一麵。有天上飛的孔明燈,水裏漂的蓮花燈,枝頭掛的大紅燈,地上推的月兔燈,種類極多。大家可以一邊賞燈,一邊逛夜市,小吃、戲曲、雜技表演,今晚上通通都會有。”
“原來是這樣!”蘇靈兒滿懷憧憬。
靜萱握了握雲鴻的手,問道:“公子,那豈不是跟元宵節差不多?”
雲鴻望著她,點頭道:“嗯,恰好今年的元宵節,我們都沒過上,不如趁今天的花燈夜市,好好彌補一下。我聽說,將心願寫在花燈上,放飛天空,或是漂流溪河,大多都會實現。”
“心願?”
“公子有什麽心願嗎?”靜萱眨了眨眼。
雲鴻一笑,輕拂她的秀發,神秘兮兮道:“現在不說,晚上告訴你。”
走了一會,村長說去安排相關事宜,先行告辭,讓眾人自由閑逛。
村長一走,氣氛又有些尷尬。尤其是靈兒,因水鏡之事,心裏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她故意不理雲鴻,隻是拖著玄月,一味往前。雲鴻也不多說,既然她不提,那就當沒發生好了。
至於靜萱,臉色還是不太好,雲鴻也不知,她是不是在生氣。
正準備問她,耳邊傳來一陣“唧唧”的明亮叫聲,像是田間的蛐蛐。
不過,雲鴻很快就否認了。蛐蛐夜裏才叫,這大白天的,哪來蛐蛐?耳邊的聲音還在傳響,時而清脆如笛,時而沉悶如鼓,即便不摻雜任何旋律,其本身就是一支完美的天然樂曲。
“咦?什麽東西在叫,好好聽。”蘇靈兒被這聲音吸引,循聲而去。
眾人跟在後麵,拐入一個陰暗的巷子,聲音愈大。
“在這裏!”
眾人很快發現,聲音從一間破舊的老屋中傳出。
這間屋子的窗戶用不透光的厚布遮蓋,門前也垂著厚布作為門簾,極為隱秘。
蘇靈兒輕輕掀開門簾,將小腦袋探了進去。
“哇!好美!”
隻是一眼,她便驚叫出聲,仿佛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致。
雲鴻愣了一下,好奇道:“裏麵有什麽?”
“你自己看啦!”
見蘇靈兒鑽了進去,雲鴻等三人相視一眼,也跟著進去。
世界漆黑如墨,隻見無數星子般的光點停懸半空,似是受到人氣驚擾,便如怯生的孩子,蜷成一團,卻又在下一刻飛舞徜徉,流動如梭,曳出炫目生輝的星河,層遞著迢遙的美夢。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怔住,仿佛進入夢幻的童話世界。
“好美……”
靜萱忍不住讚美,然而剛一開口,那些閃爍的光點忽然熄滅,整個世界頓陷黑寂,連聲音也不見了。先前的所聞所見,就好像一場幻夢。靜萱急忙伸手捂了嘴,問道:“怎麽回事?”
正在這時,門簾被掀開,外麵透進來一絲光亮。
“是誰在裏麵?”
轉頭去看,卻見一個身形瘦高,麵容清秀的年輕小夥,注目望著眾人。雲鴻以為他是這戶的主人,急忙領著大家上前。出了門簾,小夥才露出驚訝的神色,原來是恩公大人!
“原來是幾位恩公,實在不好意思,擾了你們的興致。”小夥急忙賠禮。
雖被稱作恩公,但雲鴻並不居功自傲,上前稽首道:“小哥說笑了,是我們誤闖了才對。”
“不敢不敢。”那小夥咧嘴笑著。
才說了兩句,屋中平息的鳴叫聲,忽然間又響了起來。轉眼已是高低成韻,別有生趣。見幾人納悶的樣子,小夥笑著解釋道:“幾位恩公有所不知,這裏麵養的,是我們紅河村特有的一種昆蟲,叫做‘月光螢’。是一種螢火蟲,因為其發出的光亮接近月光,故而得名。”
“原來是蟲子啊,我還以為是小燈籠呢!”蘇靈兒嘀咕著。
雲鴻也覺得有些驚奇,說道:“我以前見到的螢火蟲,大多都是泛黃光的,還有些許紅光異種。銀光螢火蟲,還真是頭一次見。這種月光螢發出的光亮,比起普通螢火蟲,亮度要高四五倍,隨意捉上幾隻放在家中,都可以代替蠟燭使用了。天下之大,果真無奇不有。”
玄月問道:“你家養這麽多螢火蟲做什麽?”
小夥聽聞,連連擺手,說道:“恩公說笑了,這可不是我家養的,這些月光螢是我們村的共同財產。逢年過節,我們村都要舉辦燈會。而用月光螢作為光源,花燈便可放射出月華之色,流星之光。等到了傍晚,這些蟲子會被裝籠,放到廣場上提前備好的巨燈中,供全村人觀賞。我剛接到村長指令,準備晚上給恩公們一個驚喜,沒想到恩公們自己找上門了。”
雲鴻道:“原來如此,貴村真是有心了。”
靜萱在旁道:“公子,月光螢真得好美,我想用它做一個花燈送給你。”
“送給我?”
雲鴻回頭望她,但見她眉目含香,便已知了她的心思。
“怎麽?公子不喜歡?”靜萱俏皮道。
雲鴻哈哈笑道:“喜歡,月光之色的確優雅,我是很想要一個這樣的花燈呢。”
此話一出,他身前的蘇靈兒精神一震。
鴻哥想要一個月光螢花燈……
思緒未落,卻聽靜萱說道:“嗯,公子,你等我,我這就去買一籠月光螢,等到晚上做一個花燈,把螢蟲裝進去,到時候送給你。你用這個花燈寫下心願,一定可以實現的!”
聽到這些,蘇靈兒歎息一聲,再次沉落下去。
互贈花燈,本是熱戀中的男女該做的事,這一切,似乎與她毫無關係。
眼看約定之期將至,鴻哥卻沒有一點回心轉意的樣子。
難道自己向往的愛情,真的隻是鏡花水月?
正當她心生質疑之時,忽然聽那小夥叫道:“恩公,這萬萬使不得啊!”
蘇靈兒驚咦一聲,轉頭去看。隻見靜萱長眉斜蹙,一臉埋怨神色。她又從荷包裏拿出一錠銀子,加上手中的那一錠,一共是兩錠碎銀。遞過去說道:“是嫌錢少嗎?我再加一錠。”
小夥滿臉無奈,急忙把遞來的銀子推回去,搖了搖頭道:“恩公,你誤會了,不是嫌錢少,是這月光螢真的不能賣。若是能賣,以恩公對我們村子的情分,白送兩籠又何妨?”
見她推三阻四,靜萱有些不高興:“為什麽不能賣?”
小夥解釋道:“不瞞恩公,這月光螢雖生的漂亮,但背後卻有一個淒慘的傳說。”
“傳說?什麽傳說?”靜萱皺眉道。
“據說這些月光螢,是月宮仙子嫦娥的怨念所化。嫦娥因偷吃仙丹,與愛人後羿分隔,永世無法相見。而這些螢蟲沾染了嫦娥的怨念,天生帶有詛咒。若非真心誠意,親手捕捉,而想用買賣、交易的方式投機取巧獲得。贈給友人,反目為仇,贈給愛人,必將分離。”
聽他說完,靜萱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美麗的蟲子背後,竟有如此惡毒的說法。
“那如果親手捕捉呢?”靜萱追問。
小夥笑了笑,道:“親手捕捉的,那就大不相同了。不僅不會被詛咒,還會獲得嫦娥仙子的祝福。有情人,自然終成眷屬,無情人,送一籠月光螢花燈,說不定也能擦出火花哦!”
“這麽神奇啊……”靜萱抬手摸了摸下巴。
小夥頓了頓,又說道:“不過……現在才是暮春,月光螢在仲夏時節才會成群出現,屋內的這些,都是去年捉回來養著,以作廣場花燈的光源使用。現在去捉,可能比較困難。”
說完,又加了一句:“但應該還是有的。”
雲鴻上前道:“萱兒,既然求不得,那就算了吧。這東西,也沒什麽好稀奇的。若真如小哥所說,觸了黴頭,那才是不吉利。等晚上,我們一起去放蓮花燈,效果是一樣的。”
“可是……”靜萱有些沮喪。
雲鴻拉過她的手,安慰道:“沒什麽可是,隻要有你,花燈不過是身外之物。”
聽了他的勸,靜萱打消了買月光螢的想法,望著雲鴻,輕輕應聲。
小夥笑道:“對不起了恩公。雖然是個傳說,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若到時候我害得你們……”眼咕嚕一轉,道:“害得你們夫妻分離,那我就是罪大惡極,人神共誅了!”
“夫妻……”
聽到這個詞,靜萱臉一紅,躲到雲鴻身後。
雲鴻卻笑道:“無妨,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去別處逛逛,後會有期。”
小夥點點頭,將眾人送出巷子。
本以為這事就這麽算了,然四人當中,卻有一位妙齡少女,心思恍惚,浮想聯翩。
似乎有這麽一個瞬間,蘇靈兒聽到了“擦出火花”這四個字,前提還是:無情人。不知為什麽,明明深知傳說不可信,但翩翩又深信不疑。或許是因為愛情,或許是因為執念。
她停下腳步,遙望遠山,以及離去的那人背影。
沉默了片刻,唇角勾勒出一絲淺淺的弧度,本已空虛的心,忽然充滿自信。
“月光螢花燈是嗎?”
“鴻哥,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