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如你所願

清晨蕭蕭,連營畫角。

天還沒亮,無極國大營外,便來了幾個黑衣人,說要見主帥。

幾人被領進了大營,沒過一會,就聽得裏麵傳來怒罵之聲:“什麽?竟然有人逃出了西寧城?還被救走了?你們羅生門不是號稱高手無數,有你們在,一隻蒼蠅也不會飛出去?”

“元帥,此人實力頗高,有地仙修為,連使者大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高芹冷著臉,反問道:“一群廢物!難道你們羅生門中的地仙高手,都死絕了?”

見她發怒,幾個黑衣人連忙跪下。

就在這時,營外傳來一個聲音:“天幹物燥,火氣傷身,元帥息怒。”隨著聲音入耳,帳門被掀開,迎麵進來一位蒙麵女子,身著黑衣。那幾個黑衣人連忙轉頭拜見:“參見使者。”

高芹抬眼一看,諷刺道:“紫蝶使,你手下的蠢貨,辦事可真利索。”

紫蝶使,正是昨夜那個黑衣女子。

“你們起來,都下去吧。”

紫蝶使聽而不聞,隻瞥了一眼她那幾個手下。

“謝使者。”幾個黑衣人如釋負重,連爬帶滾的出了營帳。

見此人在自己的營帳中呼來喚去,高芹有些生氣。行軍打仗,本是軍隊的事,但這次,國主卻讓羅生門也加入戰鬥,其門下之人,作威作福,無視軍隊紀律,高芹早就看不慣了。

冷道:“看來我這元帥之位,讓你坐更合適。”

紫蝶使笑著:“元帥說笑了,您可是國主欽定的元帥,屬下可不敢……”

“你還知道自己是屬下!”高芹打斷她的話。

紫蝶使並未接話,話鋒一轉,說道:“元帥勿惱,不就是逃了兩個人?那西寧和蘭州,本是我們的囊中之物,攻下城池,不過早晚問題。即便對方得知消息,死守蘭州城,我們還是可以與阿爾那星將軍,前後夾擊。加上我們羅生門鼎力相助,殲滅敵方,無需半個月。”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敵方故意在西寧城外徘徊不攻,一定是設有圈套。

這種情勢下,雲鴻的軍隊就應該死守蘭州,從長計議。

見她漫不經心,高芹用力一拍桌子:“嗬嗬,半個月?你以為你們羅生門都是天兵天將,還是以為大幽的軍隊都是酒囊飯袋?如果按計劃,殲滅他們,的確半月足矣。但如果他們死守蘭州,攻城的難度,將比之高數倍。即便前後夾擊,輪流進攻,兩個月拿下,那都是保守說法。而且,攻城的死傷人數會大大增加。我無極國將士的生命,難道可以隨意揮霍?”

紫蝶使負手立在一旁,並不說話。

高芹考慮的這些問題,在她眼中,仿佛無事。

高芹歎了口氣,展開一卷羊皮紙,上麵密密麻麻,畫的是蘭州到西寧之間的地圖。看了一會,道:“既然對方得知了西寧城的消息,以西寧做誘餌已經無用,即日發兵,攻下……”

“西寧”二字沒說出口,營外便有人大喊:“元帥,緊急軍情。”

“進來。”

一個普通士兵,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手上捧著一卷折疊的陳舊羊皮紙,上麵還有兩個大洞,顯然是被箭矢貫穿的。說道:“元帥,方才營外飛來一隻羽箭,竟是敵方下的戰書。”

“戰書?”高芹一愣:“快!拿來我看!”

那人將羊皮紙遞過去,高芹展開一看,上麵寫道:“今有大幽神軍十五萬,旌麾北上,奉旨伐罪,明朝辰時,與汝軍會獵,元帥雲鴻。”短短三十字,卻以人血為墨,字字千鈞。

看到這份戰書,不僅是高芹,就連那神秘的紫蝶使,也是一陣驚訝。

“好你個雲鴻,竟敢公然挑戰!”高芹不屑笑著。

“拿羊皮紙來!”

少時,一張嶄新的羊皮紙送到了高芹的麵前,隻見她拔出腰間彎刀,在指尖上一劃,頓時鮮血溢出,可她連眉頭也沒皺一下。想了一會,隻寫了八個字:明日恭候,阿爾那芹。

“把這個送到蘭州,交給敵方。”高芹卷好羊皮紙。

那人剛要來接,紫蝶使縱身在前:“元帥輕易應戰,不怕對方有詐?”

“有詐?”高芹笑說:“對方的幾個將領,都是乳臭未幹的小夥,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當他們有什麽妙計?重要的是,明早他們出兵後,我軍依舊按原計劃,同時奪取西寧、蘭州,屆時將他們困在兩城間,進退不得。無需正麵交戰,半月之後,軍心潰散,其兵自敗。”

那人接過羊皮紙,飛奔而去。

應戰書送出,紫蝶使無話可說,也不招呼,信步走出營帳。

見她一幅傲人姿態,高芹暗下發狠:“我軍大勝之日,就是羅生門敗亡之時!”

雖是五月中旬,但蘭州、西寧位置偏北,還有些冷。雨雲未褪,依然壓在頭頂,風兒卷起滿地黃沙,將整個無極國大營埋入陰霾。不過,相隔數十裏的蘭州城,卻是另一幅氣象。

“動作麻利點!把暗箭裝到那裏。”

“這裏的地麵可以挖開,在下麵設置一個連環翻板(暗器名,類似竹箭陷阱)。”

“那個拐角放一架大型連弩,你們幾個去準備。”

“廣場開闊,把這些正一道符咒貼上,到時候引天雷下界,轟死那些突厥人!”

…… ……

不大的蘭州城內,人流湧動,熱火朝天。

在雲鴻的指揮下,各式機關陷阱、符咒困陣,半天內安裝在蘭州城的各個角落。

他的計劃十分絕妙。

你無極國大軍不是打算前後夾擊,占領西寧的同時,占領蘭州,把我方大軍封鎖在兩城之間嗎?那好,既然你這麽想要蘭州城,我便如你所願。之前在河神幫,雲鴻和墨家後人玥姑娘打過交道,玥姑娘在臨死前,交給雲鴻幾本《墨家機關術精要》,此刻剛好派上用場。

通過巧妙布置,這些機關,必是送給敵軍的一份大禮。

此外,南宮煌精通正一道符籙之術,利用符籙,可引天雷地火,又是一大威力。

雲鴻粗略一算,如果這些陷阱觸發,將有五萬人當場斃命。

你們無極國不是人多嗎?

還沒開打,我就幹掉你五萬大軍,我倒要看看你高芹作何感想!

高台上,雲鴻俯視蘭州城,麵帶微笑。

上官百裏就在旁邊,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大哥,說真的,我上官百裏自認為學富五車,閱人無數,但論計謀,我自愧不如。你這一招暗度陳倉,小弟真的是一萬個佩服。”

雲鴻笑了笑道:“這也是下策,戰事中,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為上。”

上官百裏不同意這個說法:“那些突厥人凶殘蠻橫,為非作歹,就應該殺光!”

聽他說這話,雲鴻有些反感。

因為他想起了曾經,在他最困難時,幫助過他的鄂明兄弟。

雲鴻望著他道:“百裏,突厥人雖然凶殘暴戾,但也有血有肉,有妻子,有兒女。雖然很多人從軍,但我相信,他們是被逼的,他們的內心深處,同樣渴望和平。天地初開,本無國界,打仗隻是各國決策者的私心。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各國終將一統,世界也會和平。”

上官百裏反駁道:“自古以來,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道之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一向如此。占領是人類的欲望,亦是人類的本性,無論何時,天下都不會真正和平。”

雲鴻道:“非也。人之初,性本善,人類的惡性,大多是後天造就。如果廣泛推行‘仁’的思想,讓人心充滿仁愛,讓國家充滿仁政,讓世界充滿仁道,或可實現儒門的大同社會。”

上官百裏想了一下,仍覺得不對,還要再說,卻見一個將士匆匆跑來。

“元帥,好消息!敵方已經應戰,還送來了應戰書。”

雲鴻精神一震,接過應戰書一看,同樣是以血書寫,內容隻有八個字。

“好一個明日恭候!”

一看天色,日已偏西,雲鴻對上官百裏說:“通知所有人,到廣場集中。”

身形一縱,人已到了城西的兵營。

昨夜蘇子淵受傷,不便走動,雲鴻便將他安置在軍營休息,蘇靈兒陪同。

進了營地,沒見到蘇靈兒,但蘇子淵已披上了大衣,在床下走動。

雲鴻走上去,跟他客套了兩句,便直入正題,說道:“機關已經準備完畢,百裏已在聚集百姓,現在我要帶所有人進入西寧城。麻煩蘇兄跟我走一趟,帶我認一認你說的密道。”

蘇子淵點點頭,卻拿出一個竹筒:“元帥且慢,待我占上一卦。”

“現在占卦?”雲鴻有些納悶。

說著,隻聞“嘩啦嘩啦”幾聲響,一排六枚銅錢,已從竹筒中落下,一字排開。

六枚銅錢,正反的順序是:前兩個正,後四個反。

雲鴻雖然不懂占卜,但卻讀過《周易》。知道這六枚銅錢的正反麵,分別代表陽和陰。占卜者往往取三枚銅錢,作為一個組合,解讀出上卦、下卦,這是文王六十四卦的算法。

眼下看來,二陽一陰為“?”,乃巽卦;三個陰為“?”,乃坤卦。

“坤下巽上,什麽意思?”雲鴻問道。

見他讀出卦象,蘇子淵麵帶驚喜,道:“原來元帥也懂占卜?”

雲鴻笑了笑,聽他道:“坤上巽下,乃六十四卦中的‘觀卦’,是中上卦。《易》曰:盥而不薦,有孚顒若。意思是,古人祭祀的時候,隻要瞻仰了開頭的降神儀式,就可以不看後麵的儀式,因為看過降神儀式,心中已經充斥了對神明的尊敬。用在此刻,可引申為,隻要心存正義之心,以中正的心態去麵對全局,下麵的行動,便可萬事順利,暢通無阻。”

雲鴻激動道:“如此真乃天助我也,事不宜遲,走!”

雲鴻拉著他走出營帳,但沒有直接出城,而是先去了糧庫。

眼前,浩浩****三十萬石軍糧,堆得像一座座小山,搬運這些軍糧,通常需要一萬人。

蘇子淵麵帶疑惑:“這麽多軍糧,元帥有什麽辦法搬走它們?”

雲鴻淡淡一笑,忽然伸出右手,掌心現出正氣爐,說道:“此乃正氣爐,內中自成天地,別說三十萬石,就是三百萬石,也能一次性裝走。”說著開始念咒,天地之間,光彩大放。

隨著法術吟唱,正氣爐逐漸變大,那三十萬石軍糧,不用人般,好似自己長了翅膀,竟然一袋一袋,依次飛入爐中,毫無混亂。短短一刻鍾後,山一般的糧庫,已經空無一物。

蘇子淵看得目瞪口呆,雲鴻拍了他一下:“走啦。”

他這才回過神,轉眼卻已發現雲霧飄渺,身後的城池已在腳下,猶如塵埃。

“元帥之技,驚為天人,蘇某佩服。”

雲鴻笑了笑,眼下隻有他們兩人,趁這個機會,便問道:“蘇兄,我想請教一事。”

“元帥請講。”蘇子淵很客氣。

“你有沒聽說過‘天機寶鑒’這個東西?”

此話一出,雲鴻明顯感覺到,腳下的飛劍顫了一下。

蘇子淵瞳孔一縮,忙低下頭,潦草答道:“沒有,密道到了,可以下降了。”

見他刻意避開此話題,雲鴻皺眉,隻好先不問。

兩人落在一處荒山裏,此地離無極國軍營,僅有二裏路。雲鴻可以感受到,四周有無數強大的氣機遊移,修為都在宗師以上,若沒猜錯,這些氣機應該是附近巡邏的羅生門殺手。

蘇子淵以手抵唇,示意他安靜。

雲鴻撤去護體靈氣,兩人躡手躡腳的前進,不時到了一個隱秘的山洞前。

進了山洞後,雲鴻竟發現有兩個黑衣人在其中查探,立即祭出正氣爐,神不知鬼不覺的殺死他們。隨後一路小跑。洞穴深不見底,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一路下降,然後忽然間拔升。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趨於平緩,地麵也用石塊鋪了起來。

隨著一陣酒香撲鼻,蘇子淵道:“西寧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