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枯魂之陣

天空灰蒙蒙一片,空氣裏彌漫著難聞的焦灼氣味。

所有首領接到指令,前來中軍帳開會。

高芹穩坐主帥之位,臉色陰沉得猶如夏日雷雨,身側坐的是副帥阿爾那星,以及幾位羅生門教徒,以紫蝶使為首。下麵是一眾將軍,估摸著十幾人。眾人皆低著頭,一聲不吭。

“咚咚咚……”

寂靜之中,隻有高芹蔥白的指尖輕點桌麵,發出陣陣脆響。若此刻高方還沒死,自然知道,每當高芹做這個動作,表麵上看似相安無事,實則已經怒火中燒,隨時可能火山爆發。

“怎麽都不說話?”

她的語氣異常平和,但怒色在頰,昏暗中猶顯猙獰。

所有人都噎了噎,耳膜也有些疼,不是因為聲音,而是被高芹的一身殺氣震懾了。

森寒的目光有如極冰,在人群中快速掃動,最終停在了後排的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馬庫總兵,一個是糧庫總管。

“你們兩個,昨天晚上人在哪裏?”高芹瞪著兩人。

聽元帥發問,那兩人嚇得魂都沒了,連忙跪下。馬庫和糧庫,這兩個地方都是營中的重中之重。昨天晚上一鬧,直接損失了千匹駿馬、萬石軍糧。這樣的損失,若讓他們負責,就是拖出去殺一萬遍也無濟於事。麵對高芹的嗬斥,兩人隻覺渾身戰栗,一時什麽話都說不出。

見兩人唯唯諾諾的樣子,毫無軍人氣概,高芹更怒。

本還指望著這些人拿下中原大地,但眼下看來,實在令人失望。

昨夜之亂,畢竟是有人夜襲,如果他二人講出實情,並且自願領罪,又或是戴罪立功,這件事也能揭過去。可這二人因為心虛,想逃避責任,卻又不知如何辯解,硬是憋著不說。

高芹見二人都啞巴了,眸光逐漸變冷,也懶得再去廢話。

“拖出去!五馬分屍!”

此話一出,在做的所有人都呼吸一窒。

軍中的刑罰有數十種,最殘酷的就是五馬分屍,往往隻用在叛徒身上。這種酷刑,不僅是對身體的摧殘,更是對人格的侮辱。他們二人雖不是叛徒,但這次,真把高芹給惹怒了。

幾個守衛走了進來,要將二人架出去。

二人雖抱著必死之心,但萬萬沒想到,高芹會對他們五馬分屍。

見主帥做出這樣的決定,一些將領也覺得刑罰過重,想著是否要為二人開罪。但見高芹臉色鐵青,眼裏好像藏了把刀,隨時可能殺人。為了避免引火燒身,眾人還是按捺住了。

兩人麵帶絕望,見主帥心意已決,對視一眼。

忽然,一人暴跳而起,仗著自己是武道宗師,實力不菲,猛地奪過侍衛的佩刀,而後大笑道:“士可殺不可辱!屬下失職在先,按刑當死,但我等並非叛徒,元帥濫用刑罰,必使軍心潰散,我軍必敗啊!”說罷,抬頭仰望,透過天窗,隱約可見一絲晦澀而陰暗的天空。

“轟”的一聲,他重重跪地,右手握拳捂胸,對天地一拜。

“可汗,屬下有愧!”

高芹實在看不下去,暴跳如雷,吼道:“拿下!”

話音未落,那人已經舉起尖刀,用力向心口捅去。霎時一聲慘叫,血光迸濺,一代宗師就這樣隕落在自己的刀下。另一個人也隨之跳起,以同樣的方式,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無數人掩目低歎,高芹隻感到惡心,命人拖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眾人的心情才得以平複。

高芹哼了聲,開口說道:“敵方的主帥心機重重,這一次瞞天過海,利用夜深擊鼓,給我軍造成巨大損失,再這麽耗下去,我軍遲早要敗。我決定,從明天開始,強攻西寧城!”

眾人相視一看,皆無異議。

的確,對方的主帥謀略太高,迂回不如強攻。

望了一眼身側的紫蝶使,仍沒好氣:“我問你,你們羅生門的殺手在幹嘛?最近幾天為何沒有動靜?西寧城內日日士氣高昂,毫無受挫之態。如果沒本事,趁早給我滾回國去!”

見主帥把火氣轉移到紫蝶使身上,眾人又是一陣唏噓。

紫蝶使卻淡淡一笑,有些不以為意:“元帥請息怒,之前都是一些弟子在外辦事,難免有靠不住的時候。今天開始,本使親自出馬,元帥放心,明日破曉之前,必有成果獻上。”

高芹打量了她一眼,嘴角仍勾出不屑的弧度,不過她開口了,也不好多說。

“好,明日為限!”冷哼一聲:“散會!”

離開中軍帳,紫蝶使玉足輕點,徑直出了無極國大營。

然而她前進的方向並非西寧城,而是北麵的一片荒山。一路飛騰,視線逐漸模糊。雖是白天,但山裏卻霧氣騰騰,連綿的煙嵐將草木籠罩,一絲冷氣沾濕了衣裳,四周靜如冬夜。

霧氣越來越濃,草木漸漸枯萎,腳下露出荒蕪的沙石地麵。

春夏之交,本該生機盎然,但這偌大一座野林,竟然連普通的鳥鳴聲都聽不到。

貼地疾飛,很快闖入山腹,一股腥味撲麵而來。

此地寸草不生,墨汁般的烏雲扣在頭頂,陰沉無比。耳畔風沙呼呼作響,隻見無數奇形怪狀的旗杆斜插在地,具有一定的規律。厚濁的血光從旗麵上散出,衝上層雲,腥氣極盛。

隨著黑雲翻攪,有斷續的靈流瀉下,注入山中一塊空地。

一個巨大的血色透明圓球,緩緩飄在半空,接受著這股凶惡能量的洗禮。

遠遠看去,這個血球好像一個天然的容器,那股靈能就像某種**。此刻,容器中的**還很少,液麵隻在五分之一的位置。血球前麵,負手站著一個長袍黑衣人,腰杆挺得筆直。

“黑雕使,《枯魂陣》準備的如何了?”還沒走到他跟前,紫蝶使便問道。

“你來了。”黑衣人邪笑一聲,轉過身子。

這人帶著一張黑色麵具,額頭和臉頰大半都被遮住。鼻子極為突兀,隱約往下伸展,呈現鉤狀,好像一隻大雕。此外,能看見他的眼中含著凶光,嘴唇殷紅,仿佛剛剛喝過人血。

被叫做黑雕使的人笑了笑,指著血球道:“早已準備好,片刻之前,剛剛啟動。”

紫蝶使抬頭看那血球,走上前,才知道裏麵裝的不是什麽**。

無數鬼魂一樣的虛無之靈,扭曲、積壓在一起,仿佛一團團膿漿。細看之下,隱約能分辨出這些魂魄的麵容。大多已經麵目全非,隻有極少數呈現出死時的痛苦表情。受到擠壓,這些魂魄在血球中奔騰掙紮。劇烈的腥臭讓人作嘔,哀叫聲、怒吼聲、嚎哭聲,此起彼伏。

“不錯。”紫蝶使輕輕頷首。

黑雕使朗聲道:“本座辦事,自然容不得半點差池。”

說著目光忽地一冷,攝住紫蝶使,反問道:“倒是你,進度如何?上次在雁**山,教主被神明暗傷,急需荒魂、怨靈作為養料。這次若再出什麽差池,我們兩誰也沒好果子吃!”

紫蝶使不以為然:“你是在督促我,還是在懷疑我的能力?”

黑雕使笑道:“不敢!憑你靈能,若非自閉視聽,人界之內,豈有做不成的事?”

紫蝶使不去理他,隻雙手背負,冷冷道:“是否自閉視聽,這一點,無需他人置喙。”

轉頭又說:“我是來告訴你,無極國主帥已經下令,明天開始攻城。”

聽到這個消息,黑雕使放聲狂笑:“好!很好!”

他的麵目無比猙獰:“上次在潭村,暮雲陣中十萬荒魂,全被正一道那群廢物搞砸了!這次布下的枯魂陣,乃是教主傳下的上古秘術。方圓八十裏內,但凡死物,魂魄之靈與肉身之靈,皆會被攝入陣法。你隻管促使兩軍大戰,越激烈越好,最好是同歸於盡,一個不留!”

說道最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陶醉在這令人作嘔的漫天血味中。

“五十萬條荒魂,足夠教主複生了!”

“哼!”紫蝶使聽而不聞,冷哼一聲,負手要走。

“你哼什麽?等教主恢複生命,你那些小要求,還怕辦不成?”黑雕使邪笑著。

紫蝶使頓了一下,不曾回頭,轉而踏風而起,快速消失在視野中。

再說西寧城。因上官百裏燒毀糧庫,我軍軍心大振。但就在次日,雲鴻接到了敵軍送來的戰書。看過內容之後,雲鴻目光一震,心道自己這些天的行為,已經徹底惹怒了高芹。

以目前敵軍的形勢來看,連續三天三夜沒睡好覺,昨天又被燒了糧庫,在這個狀態下攻城,最多算是死攻。己方人數雖少,但若死守西寧城,明日一戰,孰勝孰敗全然沒有定數。

隻要能守住,慢慢耗掉敵方的兵力,使兩軍趨於平衡,雲鴻便有獲勝的機會。

接到戰書,雲鴻第一時間召集所有將領,前來高閣商議。

很快,各部將領都到了,隻有武安侯蘇榭安,還有蘇子淵沒到。

耐心等了一會,見兩人還沒來,雲鴻隱約感覺不對勁。透過窗戶,朝東麵的武安侯府望了望,但見烏雲壓頂,隱約有一絲魔氣衝天。心下一震,忽見一個小斯,慌張闖進會議廳。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那人連跑帶奔,淚流滿麵,也沒通報,直接就闖了進來。

隻聽他喊道:“武安侯蘇侯……他、他……”

雲鴻瞳孔一縮,與此同時,在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