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偷天蔽日
眼前是一條狹長的山道，蜿蜒迤邐，從大營延伸至此，深入山壁。這山如同一道屏障，將天光隔絕，四周一片昏暗，隻有山口處，那兩盞即將燃盡的油燈，發出星星之火。
山口處，不斷湧出潮濕、陰冷的風，帶上一種陳腐的味道，令人作嘔。
看守的是四個精壯漢子，身長八尺餘，腰大十圍，手持鬼頭刀，目光深邃，凝望遠處，一看就知是鍛體境的武者。因這刺鼻的腐臭刺激著四人的神經，沒有一人因夜深而困倦。
忽然，夜風輕拂，亂草石堆中，漸漸投出兩道人影，四人一驚，即刻警惕起來。
“大膽！是誰？竟敢夜闖水庫重地！”一個漢子低聲喊道。
“格老子的，大半夜的，都嚷嚷什麽！”兩道身影還未清晰，就聽到一聲雄渾有力的回應。四個人聽聞，眉頭一皺，同時意識到什麽，不約而同地跪下，道：“恭迎二寨主。”
“格老子的，都起來、起來，大半夜的，行什麽禮！”那黑影繼續說道。
“是…是…是……二寨主深夜駕臨，有何要事……”
四人趕忙退到一邊，一字排開，雖還沒看清那黑影的麵容，但來者是誰，卻已經了然於胸。二寨主林大，為人**不羈，生平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格老子的！他嗓門極大，略帶沙啞，不拘禮節，寨中一般老遠聽到一句“格老子的”，八成是二寨主駕到了。
隻是，這三更半夜的，二寨主來這裏幹什麽？四人有些疑惑。
燈火朦朧，黑暗中，逐漸走出二人。
為首之人，身長七尺，麵如重棗，唇若塗脂，新月濃眉下懸著一對丹鳳眼，鼻梁高挺，下麵貼著八字胡，於粗獷中透出一絲清秀。而後麵那人，身材矮小，低著頭，一聲不吭。
“二寨主，恕小的有失遠迎，這半夜三更的，來水庫做什麽？”一個大漢問道。
二寨主打量周圍一圈，見四裏無人，這才嘿嘿一笑，清了清嗓子，發問道：“格老子的，本寨主聽說今天晚上，老大綁回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格老子的！都不告訴老子！偏要老子親自到這狗地方來！你們可知道，那小娘子在哪裏？老子要去看看！”
那四人聽了這話，忽然皺起眉頭，一人問道：“二寨主，今早您不是和大寨主特地來吩咐，說晚上會捉一個小丫頭關進去，要好生看管，不能出了紕漏，您怎麽又不知道了？”
“啊……？什麽……？竟有這回事？”
二寨主臉上一紅，有些摸不著思緒。他壓根就不知道這事，方才那番話，全是瞎編的，本因為尷尬才臉紅，卻正好借著臉紅，腳步一陣恍惚：“格老子的，老子想起來了，今天喝的有點大了，腦子不好使……好了、好了，老子去看看那小娘子，你們回去休息吧！”
“這……”四人紛紛皺起眉頭：“二寨主，水庫重地，不可無人看守。”
“格老子的，就給老子扯犢子，老子要幹那事，你們也跟著進去？滾、滾、滾，讓你們回去睡覺，就回去睡覺，我這不是帶了個跟班嗎？”幽蘭一邊說，一邊指著身後的雲鴻。
四人一臉**笑，皆心照不宣，二寨主要幹那事，他們自然不能跟著。
“小的領命，二寨主，您可悠著點，聽說那小娘子，脾氣很凶殘呢！”一人**笑道。
“格老子的，你懂個屁，就是要這種脾氣火的，幹起來才有激/情！”
幽蘭哈哈一笑，指著那說話的小廝，緩緩上前，輕聲道：“等改天，寨子發達了，老子花錢，給兄弟們一人配一個！好了，好了！都散了，都散了，別妨礙老子的好事！”
四人聽二寨主這麽一說，滿心歡喜，趕忙磕頭領命，依次退下。
剛走兩步，卻又被停下：“等等，老子今天來這裏，別跟別人說，尤其是大哥，這小娘子是他的人，要是被他知道，怕是要跟老子拚命！你們給我長點心眼，別說漏嘴了！”
“是，是，是，小的什麽也沒看見！你小子，見到二寨主來過嗎？”
“嘿嘿，當然沒有，這三更半夜的，二寨主怎麽會到這裏受罪！”
二寨主點了點頭又：“好了，都去吧，改天給你們找黃花姑娘！讓兄弟們蹂/躪蹂/躪！”
“多謝二寨主！”四人口中皆流下一道哈喇子，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幽蘭送了他們幾步，直到見四人消失在黑幕中，這才鬆了口氣。用內氣硬生生充盈的肌肉，豁然癟了下去，唯有那張二寨主的臉，沒有發生變化。回到山口，雲鴻在那邊四處張望著，見到幽蘭，稽首道：“幽蘭姑娘演技上佳，不知你是怎麽知道二寨主的習性？”
幽蘭應道：“我來西山多時，曾經見過那二寨主林大，因此有一些了解。”
“原來是這樣，好了，事不宜遲，我們趕緊進去吧！”雲鴻興奮道。
兩人朝裏走了幾步，水聲清晰，牆上一排暗淡的油燈，將這陰暗潮濕的山洞照亮。
不過多時，地上漸漸湧出積水，這些積水因常年的堆積、發酵，已經淤黑發臭，外麵的風中的臭味，就是從這些臭水中傳出的。越往裏走，甬道的高度越低，最低處隻有五、六尺，讓人連腰都直不起來，同時，地麵積水也在上漲，從腳底開始，一直到沒過腳背。忽然，前方迸發出一陣氣浪，兩人精神一震，一個圓形洞口呈現眼前，水聲正是從洞口內發出的。
雲鴻忍不住心中的激動，一抬腿就要往裏麵去，卻被幽蘭攔下了。
“公子莫急，不知裏麵有沒有人，讓我先來。”
幽蘭握住雲鴻的手，嘴巴沒有動，竟是一股意念，直接傳到雲鴻的心中。
雲鴻精神一震，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震驚！
用神魂傳達意念，乃大幽王朝獨門的宮廷秘術，非皇室、一品大員不可習之。次法叫做“靈犀之術”，施展時，需要雙方都激發了元神，同時，傳訊方要掌握“靈犀之術”，雲鴻前世是國師，也有幸習得此法。此法多用於軍中，以神念傳達決策，防止隔牆有耳！
不過，幽蘭一介女流，為何會這門功法？
難道這不是“靈犀之術”，又或者，她本來就是大幽王朝，皇室之人？
“公子非常人，你的武道境界雖低，卻早早激發了元神。方才在山壁上，我元神出竅，查探幾位寨主，卻感到你體內有一股正氣，此氣在你體內運轉，已經代替了天地靈氣。我不知這是什麽氣，但因此氣而發出的元神悸動，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幽蘭再次傳念道。
雲鴻一愣，點頭承認，幽蘭又傳念道：“公子莫慌，跟著我，一切小心。”
言罷，幽蘭玉手輕揚，癟下去的肌肉又膨脹起來，雲鴻在一旁看著，默默豎起了大拇指。幽蘭微微一笑，率先從洞口處跳了下去。少時，雲鴻見下邊沒動靜，也跟著跳了下去。可剛剛下去，就聽到遠處有人說話：“二寨主，中樞有我們幾個兄弟看著，您放心好了！”
“格老子的，老子才不管這中樞，我就是想知道，那綁進來的小娘子呢？”
“回二寨主，那小娘子在那裏麵關著呢。”一道沙啞的聲音回應道。
雲鴻循聲走去，眼前一個拐角，後邊傳來嘩嘩水聲，仿佛大江奔騰，激越浩**。
抬頭一看，頭上是一個大洞，一條白練從天而降，穿過洞口，有如巨柱擎天，直插蒼穹，又如閃電劈空，格外醒目。這瀑布寬十丈，流速湍急，氣勢磅礴。水流下，懸空架著一座木質樞紐，結構複雜，最上麵是個漏鬥，水流注入其中，產生動能，從而帶動係統運轉。
雲鴻盯著看了半天，卻不知這中樞係統有什麽作用。
而在中樞麵前，有三個赤膊的水手，幽蘭偽裝的二寨主，正在和其中一人交談。
“你們忙了一天了，先回去歇著，不要妨礙老子的好事！你，跟我來！”二寨主與三人說著，忽然一指身後，雲鴻一驚，見她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急忙邁步，跨了出去。
“既然如此，二寨主，我們先告退了。”三個赤膊漢子稽首道。
“都走，都走，中樞我給你們看著，不會出問題的！”幽蘭撇了撇嘴，隨意說道。
等三個漢子離開後，雲鴻才上前，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中樞。
這中樞由一百多個大、小齒輪拚合而成的，大的足有三、四丈方圓，小的隻有兩、三寸長短。這些齒輪，層層緊挨，環環相扣，同時工作，同時運轉，巨大的百練注入漏鬥後，九成九的水都被分散開來，隻剩下哪百分之一，緩緩注入地下，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中。
“幽蘭姑娘，可知這中樞有什麽作用？”雲鴻問道。
幽蘭沉思半晌，說道：“我也不清楚，不過看樣子，倒像在提純這巨大的瀑布。”
“提純瀑布？這有什麽用？”雲鴻滿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