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

伍星雲渾身一個激靈,一骨碌爬起來,夜色下四周一片黑暗,隻有寒風獵獵,所有的人都已經睡去,甚至連放哨的都沒有了。

因為到了這個地步,放哨也根本毫無意義。

伍星雲壓低身體,對艾倫依德說:“你說一說,具體怎麽回事?你認為他有什麽問題?”

艾倫依德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又翻了翻那些資料,說:“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你知道古老的心理學中,有一種根據口誤來判斷其心裏動向的方法吧?”

伍星雲搖頭:“我不知道……”

艾倫依德向看著白癡一樣看著伍星雲:“你中學都睡覺?”

伍星雲說:“中學老師不講這個,隻講了下職業人格和心理學史,我學的也不好,勉強及格。”

艾倫依德看著伍星雲的眼神更加白癡了。

他隔了一會兒才說:“怪不得隻能夠當士官……算了,不說這個了,簡單來說,就是古老的心理學史上,一位叫做佛洛依德的心理學家,所研究的結論。關於口誤和筆誤的。可以窺探人的內心真實想法。”

說著,艾倫依德指著記錄中的一段,說:“這裏,我注意到了,你是現場錄音,這裏歐陽流出現了三次口誤,我分析過後,這些都是針對聯邦的頂級機密的。還有這裏,他的單詞聯想明顯有問題,精神處於極度不正常的妄想狀態;還有……這裏……”艾倫依德依次指出其中的漏誤,最後還順便指出了一個伍星雲所犯得錯誤,有些疑惑的問:“這個地方,我看你的記錄,把夜碎空寫成了夜星空,你……很奇怪啊?星空在你的心裏代表什麽嗎?”

伍星雲揮了揮手,說:“代表什麽不重要,你認為歐陽流有問題?但是我們現在沒有證據,能夠對他做出的行為也很有限。我們拿他有什麽辦法?”

艾倫依德琢磨了一會兒,然後說:“如果士官長你同意,我就去對他進行催眠……”

伍星雲嚇了一跳:“這不符合規定吧?”

艾倫依德看了看那些記錄,又看了看伍星雲,從懷裏摸出一張紙來,現在聯邦的文件已經很少用這種紙記錄了,多半都是電子資料,除非需要簽署重大決定的時候,才需要。

艾倫依德指著紙上麵的那一行字,字上麵寫的是“催眠上尉歐陽流授權書”。艾倫依德拿手指在上麵敲了敲,說:“所以……需要你簽字!等一會兒,還需要你在旁邊記錄。”

伍星雲看著那支被塞到自己手中的古老的鉛筆,簡直是被搞的目瞪口呆,催眠術在聯邦被視為不道德的,有些極端的心理學家還會用一些藥物來輔助,會給被催眠者留下比較嚴重的心裏後果,所以非特殊情況不準使用,而且伍星雲這個級別,根本沒資格簽署這種授權書。

現在這個情況,伍星雲簽字的話就必須要擔負其將來的後果。

如果萬一歐陽流並沒有做什麽實質性的事情,伍星雲一個處分肯定是跑不了的。

伍星雲有些為難,他向來隻是服從命令,但最近需要他做決定的事情越來越多了,他很不適應。他看看周圍,顯然沒有人能夠給他提供幫助。

艾倫依德一擊致命:“這是為了維護聯邦的安全,士官長,你難道不應該犧牲一下自己嗎?就算你因此承擔責任,也比歐陽流真的叛國給聯邦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失要好。”

然後伍星雲就一咬牙,簽了字。

艾倫依德興高采烈的拿過那張授權書,眉飛色舞:“太好了,我研究多日的催眠術終於第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伍星雲現在是後悔也來不及,他直到現在才醒悟過來,艾倫依德對於歐陽流叛國還是不叛國根本不怎麽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能夠毫無責任的實驗催眠術了。

可伍星雲後悔也沒用,字都簽了,現在隻能夠硬著頭皮上。

伍星雲把槍支都帶在身邊,想了想,為了不把氣氛搞緊張,還是不要穿作戰服了。

然後,他把魯海喊醒,和艾倫依德一起進入了歐陽流所在的平台上的唯一帳篷。

歐陽流在帳篷裏以一個極其優雅的姿勢睡了過去。

伍星雲走過去,把歐陽流叫醒了。

歐陽流還在迷迷糊糊的,一看到伍星雲來了,就非常不高興的說:“幹什麽,打擾我睡覺!這就是你對待長官的態度嗎?”

伍星雲對著歐陽流敬了個禮,說:“報告上尉,根據我們和親小組的審核,我們懷疑你有通敵叛國的嫌疑,事情緊急,我們決定對你實行催眠來考察,所有的考察結果會記錄在案。希望你配合。”

歐陽流驚疑交加,不可置信:“什麽?你們胡說什麽!什麽叛國,這是汙蔑!士官,你在汙蔑你的上司!白天審問我就忍了,現在還要對我搞催眠,你憑什麽?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二級士官,你……”

伍星雲再次敬禮:“對不起,出發前我有總統手令,可以臨時決定一切事情。所以,請您配合,在授權書上簽字,好讓我們程序合法。”

歐陽流大聲叫了起來:“程序合法?你休想!伍星雲,你竟然敢這麽對我……”他一句話還沒有喊完,就感覺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抵住了自己的腦袋。

歐陽流從軍的時間不短,他很清楚那是什麽,那是一支m123□□,二級士官的配槍。

歐陽流斜眼去看伍星雲,見到這個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小兵果然手中握著□□,眼神堅定不容置疑。

伍星雲說:“希望您能夠簽字,配合我們的調查。”

歐陽流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語的憤怒,他根本不相信伍星雲敢真的對自己開槍。

但耳邊已經聽到了伍星雲打開保險栓的聲音。

他心中一下子就虛了起來。答應催眠,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會暴露,下場會很悲慘。可是如果不答應,現在恐怕就要倒黴。

歐陽流在心中權衡來權衡去,最後還是認為要遵循自己的一貫路線——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歐陽流是真害怕伍星雲真的一槍殺了自己,他手都有些哆嗦的接過魯海給他的筆,然後在授權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伍星雲這才收起槍,開始了正規的程序,將錄製機器打開,開始進行催眠。

伍星雲一本一眼的看著授權書,說:“上尉歐陽流,現在我代表聯邦,調查你最近的行為詭異,有叛國之嫌,你願意接受調查嗎?”

歐陽流還算識時務,他垂頭喪氣:“我願意……”

伍星雲繼續往下念:“調查中,為了保證誠實性,調查組的心理師會運用催眠術,你自否自願?”

歐陽流猛地抬頭,狠狠瞪了伍星雲一眼,但隨即又蔫了:“我自願接受調查。”

伍星雲還在接著往下念:“整個調查過程,都會被記錄下來,送回聯邦作為庭審記錄,如果你有什麽疑問,可以到時候在軍事法庭上申辯。現在,調查開始。”

伍星雲和魯海作為證人,兩人在艾倫依德身後處,而艾倫依德則開始了他最新的催眠研究試驗。

一開始,歐陽流還對這有些抗拒,但經不起心理師的催眠水平高,三五個回合下來,就徹底的沒有了抵抗,開始什麽都說。

“是……我是在隕石流中,被魔尊大人救走的。”

“他帶我抵達源星球,說願意接納我,但我必須要有足夠有份量的禮物。”

“我思考了三天之後,認為聯邦沒有再回去的必要,我決定背叛聯邦,把星際元帥出賣給魔尊大人。”

“我知道,十天之後,星際元帥將會巡邏邊境,我的父親歐陽封有他的路線圖。我也知道這份路線圖,我將路線圖獻給了魔尊大人。星際元帥中途遇伏的話,他死了就最好了;如果沒死,也可以以此為借口,說他和夜魔軍勾結,從而讓他下台。”

“還有……聯邦的軍事基地據點圖……”

“還有……我所能夠接觸到的A級參謀部的作戰思維模式……”

“嗯……聯邦的資源提供點,我畫了圖給魔尊大人。”

“我也把我自己的身體,獻給了他……”

伍星雲忽然感到一陣惡心,他永遠都不想再見到夜碎空,卻沒想到歐陽流神色暗淡的喃喃自語:“可是,魔尊大人因為某些原因暫時沒有接受我……不過這隻是時間問題。”

“當然沒有全部都告訴他,還有一個大機密,魔尊大人一直想要,但我不會輕易給他。或許,在洞房的那天,他如果令我滿意的話,我會考慮告訴他最想要知道的東西。這才是我的底牌!”

“大秘密不能說,誰都不能說……除了魔尊大人……”

艾倫依德還想努力一把,但伍星雲製止了他。

“我們的報告是要上交的,按照規定來。”艾倫依德隻能夠放棄,他的級別做目前的事情已經是違規,但為了調查歐陽流是否叛國還情有可原。如果是揪著具體的機密內容不放,甚至想要弄清楚那就是嚴重違規了。

看來歐陽流所謂的大秘密,隻能夠把他送到聯邦,交給更高級別的人審問了。

艾倫依德悻悻的轉到下一個問題。

“嗬嗬,我不怕你們,魔尊大人一定會保護我的。我不需要聯邦……”

魯海這個時候悄悄的跟伍星雲耳語:“士官長,我越來越不看好你的婚姻生活了。”

伍星雲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艾倫依德已經完成了他的審問,歐陽流還在沉睡。

心理學家,衛隊長和伍星雲開始就這次的事件討論。

伍星雲首先下定結論:“這已經構成了叛國罪和賣國罪,我們必須要把歐陽流送回聯邦,送到軍事法庭上去。”

艾倫依德表示讚同,而魯海則歎了口氣:“你覺得,夜碎空會允許我們這麽做嗎?我們現在連飛船都沒有,夜碎空不允許,我們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裏,甚至和聯邦聯係都不可能!”

三個人馬上陷入了沉默。

很顯然,夜碎空不會允許他們把歐陽流帶走的,至少,歐陽流對於夜碎空來說很有用。“而且還能夠用來打炮”伍星雲心中默默的想,對夜碎空的厭惡又多了一點。

艾倫依德思考了很長時間,說:“或許,我們可以跟夜碎空交涉?用一些東西,從他那裏換歐陽流。”

伍星雲反問:“你認為跟聯邦的機密相比,我們有什麽值得夜碎空垂涎的東西嗎?”

三個人一起搖頭,剛剛大家都聽見了,歐陽流手中,有夜碎空最想要知道的一個秘密。但伍星雲他們手裏,什麽都沒有……

伍星雲否定了別人的意見後,自己也在思考,他發現自己有點難以集中注意力,但還是想出來一個辦法:“我們可以等著陸後重新建立通信站,把這裏的情況和審判資料傳回聯邦,等待聯邦的命令,然後我們執行!”

艾倫依德和魯海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伍星雲:“士官,別忘了還有歐陽封副總統。你等不到聯邦的命令的,就算是等到了,那時候歐陽流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賣給夜碎空了。星際元帥早完蛋了,聯邦的所有機密也都完蛋了。”

魯海一揮手:“想這麽多幹什麽?幹脆直接殺了!”

“你想讓這裏所有的人下半輩子都在牢裏麵渡過嗎?”艾倫依德反問,“沒有上級命令,非戰爭時期,謀殺上級軍官。不論什麽原因,都要被判處終身監-禁的!殺了他倒是容易,到時候夜碎空找我們麻煩,聯邦還要監-禁,我們要成為星際流逃亡者嗎?哦,還是沒有飛船的星際逃亡者,真有創意!”

伍星雲痛苦的捂住了腦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隻覺得這裏的一切事情都很糟心,也很複雜,他無比的懷念當初單純的部隊生活。更加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的練習射擊,如果當初努力了,就能夠在擔任幽靈鎖兵的時候,伏擊夜碎空一擊斃命,現在也不會有這種煩惱。

果然還是應了那句老話——少壯不努力,老來鬥小三。

時間就這麽一點點的過去,恒星再次出現在天空中,士兵們都醒了過來,歐陽流也醒了過來,隻不過他的行動被暫時軟禁了。

伍星雲和他的兩個智囊團想不出什麽辦法,隻有去求助這裏最聰明的兩個人——物理學家和天文學家。

物理學家金森說:“這件事情很簡單,我們可以把這個叛徒丟到黑洞裏。然後宣稱他失蹤了,就沒事了!”

伍星雲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腦袋,還丟到黑洞,他們現在連離開這個平台的能力都沒有。

天文學家普斯說:“金森你這個理論不對,進入黑洞會失蹤那隻是遠古科學家的理論,根據偉大的根據餘弦理論,物質被黑洞吸收後,會被白洞噴射出來,而且有一定的機率進入蟲洞,從而穿越時空……我來算一算,他被丟到黑洞後,再次出現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啊,公式有點複雜,電腦太小了,計算器不夠用……”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伍星雲依舊沒有想到什麽合適的辦法,不過好在歐陽流比較老實,並沒有出現什麽過激的舉動。

但,時間繼續往後走,遠處的一個小型飛行器出現了。

是夜碎空約定的時間到,他會再次過來,詢問伍星雲考慮的怎麽樣了,並且會把歐陽流帶走。

小型飛行器的轟鳴聲隱隱的傳來,伍星雲感到有些焦頭爛額,但歐陽流卻一下子從帳篷中射了出來,就好像一枚炮彈一樣,攔都攔不住。

他跑到平台邊緣,朝著那飛行器招手。

然後飛行器緩緩的落到了平台上,夜碎空的影子剛一從飛行器裏麵鑽出來,歐陽流就跑了上去,趴在夜碎空耳朵上說了幾句。

伍星雲用腳指頭也想得到,歐陽流都跟夜碎空說了什麽。無非就是自己昨天怎麽對待他的,又怎麽得知了歐陽流叛變的細節。

夜碎空的表現倒是有些出乎伍星雲的意料,他並沒有如伍星雲所想的那樣暴怒,他隻是隨意的笑了笑,然後來到了伍星雲麵前,意味深長的問:“士兵,我昨天跟你說的那些條件,你想的怎麽樣了?”

伍星雲瞪著緊緊跟在夜碎空身邊的歐陽流,歐陽流一臉的趾高氣昂,說:“魔尊大人,這個家夥根本不識抬舉,殺了算了,不值得大人您為他浪費心思。”

夜碎空冷冷的看了歐陽流一眼,這個眼神極為冰冷,其中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

讓歐陽流感到渾身一寒,再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伍星雲也看到這個眼神,他並沒有太大的感覺,隻是依舊有些後悔少壯不努力的事情。

夜碎空也不多說,大跨步的走進帳篷,在昨天的同一位置坐了下來,歐陽流也要跟進去,卻被告知:“你在外麵等我。”

伍星雲心中有些緊張,他知道,今天跟夜碎空有一場硬仗要打,不僅僅是因為和親婚禮的交涉,還有關於歐陽流的交涉。

伍星雲深深的吸了口氣,又想象了會兒自己平時的艱苦訓練,摸了摸腰間的槍,調整好心態後,才走進帳篷。

夜碎空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拿手指尖撐著下巴,意味深長的問:“考慮的怎麽樣了?我的條件不算苛刻的,況且,也都是夫夫之間該做的事情……”

伍星雲的臉都漲紫了,他有一個想法,雖然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也是他唯一爭取的機會了。

他盡量擺出談判的姿態,聲音平靜裝作不在乎:“我也有一個條件,附加條件!不然,就隻有和談破裂了。你知道的,我們的婚禮遲遲沒有舉行,聯邦那邊不會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再不舉行,聯邦隻會進入備戰狀態,你什麽都別想得到。”

夜碎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的附加條件是什麽?”

“歐陽流歸我!”伍星空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得對他提供任何庇護!不用問我為什麽,你知道為什麽的!”

夜碎空哈的笑了起來,他的眼睛彎成了一輪彎月的形狀:“我當然知道為什麽,這個條件不算過分,但……你必須在婚禮當天和我洞房,否則……找不到人洞房的新郎,隻能夠庇護歐陽流這個讓你頭疼的家夥了!”

伍星雲微微低了頭,他的內心非常的複雜,爭鬥也很激烈,他還沒忘記女生物學家所教授的可怕的洞房內容。

但……跟成功的抓住叛徒送回聯邦相比,跟保護聯邦的機密相比,他覺得一切都可以犧牲,士兵本就是用來當炮灰犧牲的,伍星雲在這方麵的覺悟還是有的。

伍星雲在心中跟自己打氣,然後微微抬頭,看定夜碎空:“好,我同意!”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