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政治婚姻

在被黑洞的那一瞬間,伍星雲終於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了。

他在進入末世的頭幾年,還曾經對此做過防範,但根本沒用,但是當十年後,他已經完全忘記了這回事,並且認為自己大概是自然老死的時候,死亡卻突入其來的襲來。

白色的光芒在伍星雲的眼前炸開,而在白光射到身上之前,淡淡的金色光芒的能量罩,將伍星雲罩住。

那個能量罩是那麽的眼熟,伍星雲一下子就回想起當年,三顆恒星同時爆炸的時候,夜碎空是怎麽用自己的力量,張開防護罩,把自己護在胸前的。

怪不得,當年兩人結婚的時候,夜碎空的眼神看起來那麽的奇怪,還帶著憂鬱。

怪不得,新婚之夜的時候,夜碎空倒在地上,麵對死亡,有種難以言喻的解說。

怪不得……

原本以為還有很長時間的相處,卻不曾想,世事總在平靜的時候,丟下足以激起千層浪的巨石,將這一切大亂。

或許,就會從此死去,可是後悔,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過。

或許,就會如此的忘卻一切,身體被撕成粉碎,但那個人呢?兩千年的孤寂,在短暫的歡愉之後,接著的又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伍星雲在跌落黑洞的那一瞬,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疼。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會為了夜碎空將來的事情,而心疼至斯。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感覺不到。

也不知道飄**了多久,或許是千萬年,也或許隻是一瞬。

當伍星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星球。

四處都是紅色的沙礫,狂風正在四起,紅塵遮天蔽日。

他依舊是隱身狀態,但周身卻沒有半點不適。

這是哪裏?我怎麽了?伍星雲扭了扭自己的胳膊腿,發現一切完好,他又試圖運行腦部的能量,漸漸地,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現在紅色的沙塵暴中。

一切都正常,自己沒有死,而這裏,又是哪兒呢?

伍星雲舉目死亡,看不到任何人影,他心中有些擔憂——上次進入黑洞,穿越兩千年前;這次又進入黑洞,該不會——穿到了兩萬年前吧?

他拿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然後朝著隨便一個什麽方向走去。

走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後,他才發現遠處似乎有著一個建築。

建築看起來是聯邦特有的風格,半圓形的地堡,上麵還有著聯邦的標誌。

在那個居住點之外,是大片大片的農田,紅色的沙塵暴襲來的時候,這些農田都被一個個的合金玻璃棚給保護著。

這些農田一眼看不到邊,都不知道有多少,伍星雲認得裏麵種植的東西,是聯邦研發的穩定產品,是人類太空初期就一直在食用的,可以適應任何惡劣氣候的羊薯。

伍星雲注意到遠處農田似乎有一個人在紅色沙暴中關閉其中一個農田的玻璃門。

這種玻璃門的關合都是自動程序控製,隻有門卡住的情況下,才需要人類手工操作。

伍星雲琢磨大概是因為沙暴太大,所以才把門卡住的。

伍星雲見那個在關門的人穿著聯邦的農民服,他不太確定現在的時間和地點,準備去找那個農民問一問。

伍星雲在沙暴中走上去兩步,才意識到自己是隱形狀態,忽然出現在別人麵前,肯定會把人嚇一跳的,正準備運轉腦部能量顯形的時候,那個在關門的人卻忽然回過頭來。

當伍星雲看清那人的麵孔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是一張他熟悉的麵孔,擁有著淡灰色的眼眸,眼角唇邊已經有了淡淡的皺紋,那人留著短碎的頭發,身材依舊修長,但露在外麵的手,卻顯得無比粗糙。

伍星雲的呼吸幾乎要停滯了,那是——文諾!

盡管不是伍星雲記憶中那個年輕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笑容的連長,但錯不了,伍星雲隻看了一眼就可以斷定,那就是文諾。

看樣子,文諾似乎比他記憶中老了足足二十歲,時間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歲月的痕跡。

伍星雲看得清楚,沙塵漫天中,文諾愣愣的看著自己這邊的方向。

這裏什麽也沒有,全部都是沙暴。

“我還以為……你來了……”文諾喃喃的說,然後就又轉過頭去,用力去推那扇被卡住的門。

伍星雲輕輕的走了過去,他依舊保持著隱形狀態。

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記得自己臨走前,文諾已經是將軍,怎麽現在便成了農民,還是被發配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風沙越來越急,被沙子卡住的地方累積了更多的沙子,文諾想要推動卡住的門更加困難了。

盡管有一段時間,伍星雲曾經鬱悶過當初文諾朝自己發射核彈的事情,但他從來沒有怪過他。

而現在,看見文諾竟然在吃力的幹這些事情的時候,伍星雲還是忍不住伸了一把手,幫文諾在門的另外一冊拉了一把。

嘭,被卡住的門終於合上了,文諾靠在門上歇了一會兒,就朝著聯邦所在的地堡走去。

伍星雲跟在他的身後,漫天的風暴立刻將他的腳印蓋住,沒有人發覺他的存在。

文諾在半路上捂住口鼻一路小跑,來到了聯邦基地大門處,大門緩緩滑開,伍星雲趁機跟著文諾一起進去,他看見旁邊寫的有字——銀河聯邦南疆邊境種植基地。

基地很小,一個小型的起飛場,一些農用器械,外加十來間房屋。

伍星雲看見基地的計時器上寫著日曆:聯邦曆2o34年,9月1o日。是二十年後。

自己是又回來了嗎?還是,那過去在末世的十年,隻是一場迷夢呢?

伍星雲低頭看自己的身體,是透明的,什麽都看不到的。

如果不是隱形的能力時時刻刻的提醒,伍星雲幾乎要認為和夜碎空相處的那十年,是一場大夢了。

文諾走近了自己的房間,伍星雲沒有跟進去,他還震驚在這個認知中——自己回來了,回到了二十年後。

文諾進了自己的房間,將鐵門關好,把外套脫下,將沙塵全部抖落後,就歎了口氣,坐在桌邊。

房內很簡陋,簡陋的他在來這裏之前都不敢想象。

自從當年被軍事法庭宣判後,文諾就被流放邊境,一直呆在這裏種田,到現在,已經足足二十年了。

二十年間,他從未離開過這裏,也從未忘記過當年的事情。

二十年,整個銀河係的局勢變了很多,可是這一切,似乎都和他無關了,他的腦海中時時會想起當年的事情,那個稚嫩的,對自己無限信賴的小兵,在最後的時刻,用著沉穩的聲音說:“我沒關係的,連長。”

文諾把腦袋埋到了手裏,他拉開身邊的抽屜,裏麵放著一瓶酒。

這顆星球上,就隻有他一個人,一條狗。

三天前,那條服役多年的狗也老死了,這裏就隻剩下他一個了。

曾經殺死夜碎空的榮耀,曾經伏擊夜魔的輝煌,早已和他無緣。他很清楚隨著局勢的變化,自己的後半生,會一直在這個地方渡過。

也或許,等到夜碎空滅了聯邦後,自己大概會被殺死。

對於曾經做過的一切,文諾都不曾後悔,也從未覺得內疚,隻除了一點。

隻除了,當初發生在伍星雲身上的事情。他在這二十年中,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被噩夢驚醒。

他常常夢見伍星雲臨死前的樣子,那樣信任的目光和鎮定的話語。

“我沒關係的,連長。”

“對不起……”

文諾在房間中坐了一會兒後,就起身朝著觀測室走去。

這顆在銀河係邊緣的星,是在二十多年前修建好的一個觀測站,最初文諾來到這裏的時候,也是為了觀測對麵星係的。

他除了要負責這裏的大片農田種植,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監測臨近的仙女座大星係。

今天他照例看了一眼記錄後,又抽了一支煙後,紅色沙暴已經結束了。

和往常一樣,他朝著基地的天台走去,在夜裏,總是能夠在天台上,看到對麵星係的浩瀚無邊。

文諾坐在天台上,沒來由的就想起當年,伍星雲出嫁前,他曾經說過的話:“跟我一起走,我們去仙女座大星係……”

然而,那個人卻被他親手殺死。

文諾點燃了一支煙,歎了口氣,在天台上默默的抽煙。

“對不起,星雲。”文諾低聲的喃喃自語,這裏的生活很枯燥,也很寂寞,他除了自言自語,沒有其它的事情可做。

他抬頭看著遠處的那片浩瀚的星係,聲音低沉:“如果你活著,該有多好……”

“曾經,我以為那些榮耀,那些勝利很重要,但二十年後,我終於明白……我沒有權利要求你去犧牲……”

“不知道你在陰間,能不能聽見……”文諾苦笑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口煙,“我想,我是不值得被原諒的……”

他眉心的皺紋,顯得更加深了,頭發有些也已經變白,一事無成的中年男人,在這樣靜謐的夜晚,仰望星空的時候,總是會想起當年自己手下的那個小兵。

他不知道,那個人就在自己背後,靜靜的看著自己。

伍星雲默默的站在文諾身後,他怎麽也想不到,在自己死了二十年後,文諾還會為當年的事情而懺悔,而自責。

他的頭發已經花白,麵龐也不如當年的光潔,時間是個無情的東西。

青色的煙圈從文諾的唇中噴出,伍星雲終於忍不住開口:“我沒怪你。”

文諾猛然回頭,然後,他就看到了這輩子最不敢相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