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護衛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周平覺得有些涼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準備找個地方休息去了,卻有一人從院門進來,柔聲道:“阿平,你還沒有休息呀!”

“芸娘,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要出遠門,便趕著為你縫了一身皮袍子,你先試試看看合不合身!”芸娘將一隻包裹遞了過來,周平目光掃過對方的左手,隻見手指上十餘處針痕,顯然是趕工紮的。他心中不由得一股熱流湧過,伸手抓住芸娘的雙手,柔聲道:“芸娘,多謝你了!”

芸娘雙頰頓時飛起兩團紅霞,她垂下頭去低聲道:“還不放手,不然讓人看見了像什麽樣子?”

周平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放開雙手,芸娘強裝出不在意的模樣,打開包裹,將袍子披在周平身上,低聲道:“你快試試,若是尺碼不對,我還可以連夜改改!”

周平抬起右臂,鑽進袖管裏,他稍微留意了下,這件袍子針腳細密,大小合適,外麵是用的是鄉裏常見的粗布,裏麵卻是青絹,中間夾了一層羊皮。仔細一看正好是自己回來時送給芸娘的,對方卻給自己做袍子了,他趕忙問道:“芸娘,你這是為何,這青絹是我送給你的,你卻拿來給我做衣服?”

芸娘一邊替周平整理腰帶,查看腰間、腋下等地方大小寬窄是否合適,一邊答道:“那有什麽,這等好料子我留在家裏又用不上,你要出遠門,身上沒有件好衣服不行。我聽說遼國那邊天氣冷,你是給人當護衛,便將絹布放在裏麵當襯裏,外麵用粗布,也不妨礙你騎馬射箭!”

周平看著芸娘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話,一邊替自己整理衣服,心中柔情頓生,輕輕伸手將芸娘扶起,將其擁入懷中,柔聲道:“當真是辛苦你了,我這次回來,應該也是官身了,就去拜見你爹爹,將我倆的事情和他說說!”

芸娘溫順的倚在周平懷中,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兩人依偎在院中,過了一會兒,芸娘輕輕掙脫了周平的懷抱,替周平將衣服攏了一下,柔聲道:“天不早了,庭院裏涼,你早些休息吧!路上的盤纏東西我也給你收拾好了,明天早上便給你送過來。”

“不必這麽麻煩了,我給韓家當隨從,這些他們都會準備!”周平趕忙勸阻道。

“那怎麽行,窮家富路呢!總不能光著身子去讓人家笑話,你又不是他們韓家的人,便是去別人家打長工也得帶些家什吧。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芸娘笑了笑,向門口走去。

周平待到芸娘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後,方才轉身回屋去了,推門一看,才想起自己的床已經被別人給占了。他想起左邊廊下還有一堆麥草,便在屋裏取了一件舊袍子走到草堆旁躺下準備湊合一晚。周平躺在草堆中,呼吸著麥稈的清香,突然覺得心中的猶豫已經不存在,整個人的四肢百骸裏都充滿了動力,他笑著自言自語:“好,一回來就去陳鐵匠那裏坐坐!”

可是韓家的信使卻沒有如周平預料的那樣很快到來,一直到時間已進入了十一月份,已經下了兩場雪,韓家才有人傳來消息,早已準備停當的薛良玉與周平便帶了行李弓馬一同前往縣城,到了韓府之後,便有管家賞了兩人一人一貫錢,讓兩人買些路上要用的東西,明天便同韓肖胄一同出發。

“一到就有賞錢,當真是想不到!”薛良玉笑嘻嘻的將銅錢塞入錢袋裏,看一旁周平看著手上的銅錢發呆,便說:“阿平,想必你也沒什麽事情,不如你我便在這城裏逛逛!”

“一個夯土破城有啥好逛的,還不如後世一個鎮子。”周平腹誹道,不過他臉上還是笑著說:“也好,不過郎君先等我將行李安置一下。”

兩人安置了行李,便在街頭閑逛,這相州安陽位於河內,距離汴京不過是一河之隔,不少京中高官都是出身此地,他們在任時便將宦囊所積購買田地,以為自己養老之資。所以這裏相對於關西、荊襄等地土地集中程度要高得多,商品經濟也要繁榮的多。是以安陽雖然不過是一座縣城,但市麵卻比關西很多的州城還要繁榮的多。薛良玉還沒滿十七歲,不過是個半大孩子,手裏一下子有了閑錢,在街頭看到哪個鋪麵有新鮮貨色,便跑進去看個究竟,轉眼之間,一個多時辰便過了,看到薛良玉還是那副興趣盎然的樣子,周平不由得暗自叫苦。

正當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吆喝鑼鼓聲,將薛良玉的注意力又吸引了過去,他拉著周平趕了過去,隻見縣衙門口貼出一副布告來,一個識字的文書正大聲朗讀著上麵的內容。兩人一聽卻是官家下誥書,將年號由‘政和’更改為‘重和’,並且依照過往的慣例,大赦天下,除卻十惡不赦之人,皆罪減一等。

“又要改年號?官家敢情又要做什麽大事?”薛良玉無聊的搖了搖頭,他對於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並沒有什麽興趣。周平沒有答話,臉色變得陰沉起來,這份更改年號的文書提醒他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金人的入侵就好像一顆滴答作響的定時炸彈,正在不斷走向爆炸的那一刻。

“狗雜種,算你們好命!”這時一個衙役走到衙門旁邊的囚籠旁,用刀鞘捅了兩下躺在囚籠裏不知生死的犯人罵道:“本來等到刑部的批複下來,你們這幾個鳥賊都要拖出去齊刷刷將腦袋砍下了,沒想到官家開恩,罪減一等。不過你們也別得意,刺配遠惡軍州是跑不脫的,瘴氣土人哪樣都能取了你們的性命!”

囚籠那犯人被衙役捅了幾下,翻過身來,露出一張汙黑的臉龐。薛良玉正好瞧得真切,向周平問道:“阿平,你看那廝好生眼熟,莫不是咱們拿下的那群盜賊?”

周平細看了看,點頭道:“不錯,此人便是賊首楊五,你看看他隔壁籠子裏,便是個侏儒楊順兒。”

楊五艱難的抬起頭,長時間在囚籠的煎熬和手上的始終未愈的箭傷,把這個強壯的漢子折磨得已經脫了人形。楊五迷惘的掙開眼睛,看著著囚籠前的驚醒他的人,突然他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毫不掩飾的露出了刻骨的仇恨,顯然楊五已經認出了站在囚籠前的正是那個追殺他的騎兵。楊五憤怒的撲到囚籠旁,雙手抓住木欄劇烈的晃動著,喉嚨裏發出赫赫的吼聲,口中露出森森的牙齒來,就仿佛要一頭關在籠子裏的困獸。

“賊子爾敢!”薛良玉卻是夷然不懼,反手便拔出腰刀在囚籠上比劃:“小爺斬斷你五指再說!”

“算了吧,郎君!”周平拉住薛良玉的胳膊,勸道:“這裏是衙門門口,再說這廝也是一條好漢,落難了罷了!”

“哼!阿平你就是心軟,甚麽好漢,一介土盜罷了!”薛良玉冷笑了一聲,不過還是把佩刀還入鞘中,他也知道對方雖然是囚徒,但自己在衙門門前砍斷對方手指也是不成的。他轉過身一邊離去一邊對周平說:“咱們是官,他們是匪,這可是有天壤之別的!”

周平耐住性子,沒有開口反駁,看著薛良玉那神采飛揚的樣子,他心中冷笑道:“官?匪?你可知道再過幾年,官也好,匪也罷,就分不清了!”

次日,韓肖胄一行人便出了城,此時已經是朔月寒冬,黃河也已經封凍,無法再走水路,一行人隻得騎馬乘車一路向西北,往河陽去了,他們將在那裏經過黃河,然後折向東南,前往汴京。

一行人過了黃河後,天上便下起雪來,越下越大,大地早已成為了白茫茫的一片,道旁的樹木早已落光了葉子,點綴著雪花,就好像盛開的梨花。這些梨花不但點綴了幹瘦的樹枝,還充滿了天空,遮蔽了行人的視線。

周平費力的驅趕坐騎,他**那匹黃馬不情願的向前挪動了幾步,這頭牲畜在這天氣力量根本就不願意出門。周平不得不跳下馬來,拉著韁繩向前走,寒風夾雜著雪花撲麵而來,打在他的臉上,被他呼出的熱氣一吹立即便化了,變成水珠凝結在他的胡須和兜帽邊緣,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殼,把他和外界隔絕開來。他抬起頭,廢了好大力氣才能夠看到前麵十多步開外的薛良玉。他轉過頭向後望去,平日飛揚浮動的黃土塵埃的官道上空無一人,磴道山溝這時全被白雪鬆鬆地覆蓋起來,一切都變得臃腫不堪和界限不清了.它們欺騙著人和牲口的視覺,一個不小心就會岔出正道,跌落到同樣被白雪鬆鬆覆蓋著的幹枯的澗溝中去,跌得頭破血流。他咬了咬牙,向薛良玉吆喝了一聲:“四郎,你去和韓相公說說,這樣走下去非摔到溝裏去不可?”看過韋伯的書的人應該知道,韋伯寫書喜歡彎彎繞,但是要票、要打賞就是直截了當,從來不客氣的,坦率的說,收藏增長太慢了,現在還沒一千,大家看完書覺得寫得不賴,有錢就捧個錢場,沒錢就替我坐坐宣傳,韋伯這裏多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