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駛離了省人民醫院,於挺華忽然說道:“恩華,我都感到奇怪,怎麽突然我就做了你的幫凶呢?”金恩華道:“於哥,請注意文明用語,兄弟幫兄弟,怎麽能叫幫凶,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於挺華說道:“我是那樣的人嗎?既是兄弟,當永不變心,我隻是想,想,兄弟你究竟是什麽人??

金恩華微微一笑,“我外公是金龍老先生,徐瘋子是我的嶽父大人。”?

於挺華搖搖頭,“不止這些吧,我得搞搞明白,不然我的腰杆還是挺不起來。”?

金恩華笑起來,“於哥,其實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隻不過想親口證實一下吧。”?

於挺華說道:“是啊,金龍老先生能在海外呼風喚雨,徐司令在東南沿海威風八麵,但要說憑此就能影響李書記,似乎總是感到還差那麽一點點,李書記也是出類拔萃的政治家,他很看重你,還親自為你保媒拉纖,後來卻三番五次的玩你,那就隻有一個真正的目的,他想把你身後的人『逼』出來。”?

金恩華笑道:“於哥,沒有那麽複雜吧,李書記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問紀老爺子,他又不是不知道紀老爺子住在哪裏。”?

“兄弟,這你就不了解了,當年李書記家老頭倒黴落魄的時候,在黨內的地位比紀老爺子還高不小,李家人一直懷疑紀老爺子也是當時的幫凶之一,到底有沒有落井下石,還是明哲保身袖手旁觀,李家人不敢麵對紀老爺子,可李家人不甘心啊,因此,李書記就是想通過你,能有一個搞清當年事實真相的機會。”?

金恩華說道:“好麽,我明天正要去京城,有機會就問問紀老爺子。”?

於挺華心裏一震,“兄弟,你,到底是紀老爺子的什麽人?”?

“於哥,你真想知道?”?

於挺華點點頭:“恩華,這對我很重要,你應該知道的。”?

前來接機的還是紀家老二杜力峰,“老於頭,你他丫的官升得蠻快麽,是不是耍了什麽陰謀詭計呀?”於挺華笑著擂了杜力峰一拳,“老二,你的嘴怎麽越來越臭了,還記著當年的一巴掌嗎?”金恩華坐在後座笑問道:“敢情你們還曾是同一戰壕裏的戰友啊。”杜力峰笑道:“恩華,你以後可要小心了,人模狗樣的於家老大,當年可是京西那一片有名的偷雞『摸』狗的高手,咱們家也是深受其害那。”金恩華樂道:“於哥,你有空可要給我說說你英雄事跡呀。”於挺華笑罵道:“好你個紀老二,不就是摘了你們家幾個棗子,『共產』主義『共產』主義,我吃不也是吃麽。”?

杜力峰笑道:“老於頭,你怎麽和恩華成兄弟了,我豈不是成了你的二娘舅?”於挺華笑罵道:“呸,我們的事和你沒關係,你還是多多『操』心自個的事。”杜力峰歎道:“當年的發小裏,你就是老大,現在也是你跑得快啊。”於挺華略有得意的說道:“說什麽那,我可比你們大好幾歲,理所當然的要領先幾步了。”?

杜力峰斜了於挺華一眼道:“老於頭,今天我們家要來兩位客人,還都是你們之江的。”於挺華心裏一動:“老二,給透個底吧。”杜力峰笑了笑:“鐵拐李和喬老爺。”於挺華驚道:“那我去湊什麽熱鬧,還是改日去向老爺子請安吧。”杜力峰說:“那到不必了,他們還在開會,老爺子說讓你們先過去。”於挺華鬆了一口氣:“我說麽,我決不和領導在一個鍋裏吃飯。”杜力峰罵道:“臭美吧老於頭,我們家老頭子沒有請人吃飯的習慣,鐵拐李也沒那資格,何況你這小樣的。”?

紀家的客廳裏,紀華明和老伴杜蘭坐在沙發上,一雙老眼直盯得於挺華心裏發『毛』,當年他可是和紀老爺子打過“遊擊”的,為了這紀家院子裏的幾棵棗樹,他沒少挨家裏老頭子的板子,“聽說你就是於家老大,當年號稱要對我家院子裏的幾棵棗樹實行『共產』主義,還給我編了幾句順口溜?”?

於挺華當年在這一帶,是個孩子王,能淘氣的事都淘過了,後來家裏老頭子實在管不了,就在他不滿十七歲那年,給送到了部隊裏,為此對老頭心有怨恨,三十年來楞是沒回過家,後來勉強在電話裏,一年溝通個幾次,於老頭也是響當當的開國老部級大人物,竟為了大兒子的事,離休後一直鬱鬱寡歡,紀於兩家建國前沿什麽交往,但建國後住得近,才有了些來往,紀華明對於老頭印象不錯,也記得眼前這個人稱老於頭的於家老大。?

“老爺子,我,我這不是給您老人家陪罪來了嗎,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麽。”?

杜力峰幫著金恩華,把幾個包提進來放下,揮揮手溜了,金恩華則饒有興趣的坐下來,瞅著於挺華的老實樣直樂。?

紀華明頓了頓拐杖,“當年的孩子王成了政法委書記,嗯,有點意思,不知道現在還爬不爬人家的牆頭啊。”?

於挺華討好的說道:“報告老爺子,報告杜阿姨,我早就痛改前非了,爬牆頭麽,抓壞蛋的時候有過。”?

杜蘭扯扯紀華明的衣袖,笑眯眯的說道:“老頭子,幾十年了,你還提那小屁孩的事幹啥。”?

紀華明笑道:“好小子,當年我就納悶,我家的棗樹怎麽就從來沒有結過成熟的果子,敢情全被你們小遊擊隊給『摸』去了,嗬嗬,遺憾那,沒讓我抓住過一回。”?

於挺華笑嘻嘻的說道:“現在我向您老人家負荊請罪,您怎麽處置我都行。”?

紀華明微笑道:“把你當年編的順口溜給我念一遍,就算你的檢討書吧。”?

於挺華偷偷看了金恩華一眼,有點不好意思:“老爺子,那,那我就得罪了,知道您老人家肯定要提這茬,昨晚我還翻看當年的日記來著,重新溫習了一遍......”?

紀華明笑罵道:“臭小子,快給我念一遍。”?

“京西有個紀老頭,嘴尖心狠臉皮厚,霸占幾棵大棗樹,自私自利象老摳......調虎離山使巧計,棗樹枝上騎一騎,聲東擊西耍老紀,革命戰士大勝利......”?

“哈哈,這些混小子。”紀華明突然收起笑容,冷冷的說道,“哼,混小子,聽說你能耐大著哩,就因為當年你老子狠揍你一頓,你就三十年不回家?好,有勇氣,夠絕情,我老家夥佩服你,黨教你這麽做人的?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不顧了,黨要你這樣的幹部有個屁用,豈不讓全天下的人恥笑......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不是被活活氣死,就是一槍將這不肖子擊斃。”說著說著,紀華明的拐杖,在於挺華的身上狠狠的敲了幾下。?

“老爺子,我,我錯了......”於挺華直挺挺的站著,慘白的臉上滿是汗水。?

杜蘭又在邊上扯扯紀華明的衣袖,紀華明緩了口氣,“混小子那,你家老頭活得累啊,我們這些老家夥聚一塊的時候,隻要說到誰家小子丫頭什麽事,你家老頭轉身就走,為什麽?人是要臉麵的,他是覺得麵上無光啊,他最為驕傲自豪的大兒子,三十年活生生的不見他一次麵,你說他心裏是啥滋味,聽你老娘說,老家夥每逢你老婆孩子來看他,老頭都要一個人關起門來大哭一場......唉,你家老子比我少幾歲,我看活不過我哦。”?

於挺華擦擦眼睛,抬起頭來說道:“老爺子,謝謝您,我,我現在要回家去,明天我再來看您老人家。”?

紀華明滿意地點點頭,“嗯,準備工作都給你小子做好了,你杜阿姨早就通知你家老頭老太了,恩華那一堆東西,不是給我的,是幫你回家用的。”?

金恩華開著車,把於挺華送到不遠的一個四合院門前,兩人約好第二天見麵,金恩華就開車回到了紀家。?

紀華明笑眯眯的望著金恩華,“好小子,怎麽又給掛起來了?”金恩華挽著紀華明的胳膊,“外公,我沒事,我心態好著呢。”紀華明哼了一聲:“心態好?心態好還在省府大樓打架。”金恩華不好意思的說道:“外公,我也是靈機一動,算是沒事找事吧。”紀華明點點頭:“臭小子,小算盤打得響,連老首長辦公室都來電話問我。”金恩華嚇了一跳,“外公,沒什麽事吧?”紀華明淡淡的說道:“也沒啥,老首長說,年輕人麽,就是好動。”?

金恩華心裏一樂,“外公,聽說李書記和喬付書記要來,我需要回避嗎?”?

紀華明讚許的點點頭,“你是想旁聽就明說嘛,嗯,也好,你等會就在書房裏坐著,我們談的是過去,又不是什麽軍國大事,聽完了再去徐瘋子家,接你老婆過來吃飯。”?

身居高位如李清明者,在紀華明麵前,也隻能是畢恭畢敬的,論資曆,現在能排在紀華明前麵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初次上門拜訪,所有的禮節都省不得,喬偉國不同,他是這裏的常客,也是今天的陪客和旁聽者。?

“老爺子,您的身體越來越棒了,”李清明微笑而禮貌的說道,“聽說您老前不久,還得了個橋牌比賽的冠軍,您真是老當益壯,杜阿姨也是,連我媽都說,杜阿姨怎麽越來越年輕了。”?

“嗬嗬,那個什子冠軍當不得真,有人讓的,”紀華明臉上不乏得意,還調皮地挽起杜蘭的胳膊,“清明啊,咱們先說正事,我記得沒錯的話,自從你參加工作以後,你是第一次上我家吧,唉,說起來,這是一個曆史的誤會啊,我自從離休以後,心裏還放不下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你父親的冤案,幾十年來,一直壓在我的心頭,當年我雖然隻是一個旁觀者,但我有責任在有生之年,撥開這沉重的曆史的謎霧,因為你父親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和戰友。”?

李清明說道:“老爺子,我媽說了,當年的事和你沒有關係,我誤會了您幾十年,對不起,我向您誠懇的道歉。”?

紀華明擺擺手,微微的笑道:“清明啊,今天你是聽眾,你杜阿姨和偉國也是聽眾,你耐心的聽我說。”?

“我們這個黨的曆史,如果後人能把它寫出來,至少我個人認為,這將會是人類最燦爛絢麗的曆史篇章之一,太多的曲折、犧牲、悲壯、奮鬥,還有數不盡的象你父親那樣的謎案,你父親的悲劇發生在建國以後,但真正的根源卻在遙遠的二十年代末期和三十年初期,那是我和你父親的青春年華,我們的故事,應該從那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