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影視作品,往往有其內在的節奏,如同一首曲子一樣,有它自己的“節拍”。
敘事,有敘事節奏;鏡頭內部(畫麵內部,比如運鏡),有鏡頭(畫麵)的節奏;剪輯,有剪輯的節奏。
最直觀的、大多數人感受最深的“影像節奏”,就是“MV(Music Video)”,即音樂短片裏所呈現的:畫麵配合音樂的節奏,傳遞音樂中的情緒;其次就是每個人都會接觸到的“TVC(Television Commercial)”,電視廣告影片,也就是廣告片、宣傳片,畫麵配合廣告詞、廣告音樂,傳遞給觀眾產品理念等。
那麽,影像的節奏究竟意味著什麽呢?
意味著信息量的變化!
比如,固定鏡頭拍攝一朵花,拍了1秒鍾,觀眾會清楚地明白:這是一朵花!
一隻蜜蜂飛到了花朵上,準備采蜜,你還是拍一秒鍾,觀眾就懵了,有點沒看清:怎麽回事?那亂入的東西,是蜜蜂還是蒼蠅?還是發生什麽靈異事件了?
信息量明明增加了(多了一隻會動的、準備采蜜的蜜蜂),但節奏還是這麽快(畫麵隻持續一秒鍾),觀眾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會很不舒服!
相反的,信息量減少了,節奏還是那麽慢,觀眾就昏昏欲睡了!比如:先拍一隻蜜蜂采蜜,拍了十秒鍾,觀眾看得津津有味;等到蜜蜂飛走了,你還是拍十秒鍾的一動不動的花,觀眾會覺得這是浪費時間!
而剪輯節奏則不然,比如動作戲:兩個人準備打架,動手之前雙方對視,這時候剪輯節奏是慢的(相對而言),但是動上手了,節奏就一定是快的,因為一招一式、有來有往,觀眾不禁希望看到快節奏的剪輯,把他們的情緒調動起來!
那麽,回到剛才秦風拍的那場戲——
“大家看,鏡頭跟隨精神病醫生來到門口,孔建明推門而進,觀眾注意力都在孔建明身上,所以鏡頭跟著孔建明回到接待台……”秦風現場給大家上課,“這是一個一氣嗬成的流暢鏡頭,在這個鏡頭裏,精神病醫生的角色僅僅是起到引導觀眾視線的作用,觀眾不需要,也不應該把注意力放在精神病醫生身上,所以,精神病醫生身上的信息量要越少越好,讓節奏快起來,否則的話,在這麽快的節奏裏,你還要加動作,增加了信息量,讓節奏慢下來,就拖慢了我的鏡頭節奏了!”
大家紛紛點頭。
秦風接著看著精神病醫生:“這下你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精神病醫生說著,臉色一紅,他本來是要耍小聰明,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班門弄斧,丟人了!
“明白就好,”秦風招呼大家,“大家各就各位吧,咱們再來一遍!”
……“第76場一鏡6次!”……
這天晚上,光是這一場戲就拍了6遍!雖然剛才的“上課”耽誤了一些時間,但秦風相信,通過這一次上課,可以讓演員明白自己的意圖,算是又一次樹立了自己的“威信”,往後演員們也會更加“聽話”一點!或許效率就能提升了!
接下來,秦風繼續拍攝,孔建明戴著墨鏡走到接待台的警察麵前,詢問飾演未來人類領袖的母親在哪裏,警察拒絕告訴他,於是孔建明說出了《終結者》係列中,T-800最著名的台詞:
“我一會兒就回來。”
原台詞“I''ll be back”,有的翻譯成“我會回來的”,並不貼合劇情,譯成“我一會兒就回來”就對了。
接下來,就是孔建明開車直接撞進了警察局……當然,拍攝時,開車的不是孔建明,而是向陳傑龍借來的特技司機。
特技司機負責開車撞擊玻璃門並撞毀接待台、撞死接待的值班警察,他知道自己怎麽開車、怎麽撞擊、怎麽刹車,如果讓孔建明自己來,萬一掌控不好汽車,汽車在製片廠廠棚裏橫衝直撞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當然,“撞死值班警察”也需要特殊的手段,比如用假人替換真人等。
汽車撞毀了警察局大門和接待台之後,特技司機下車,孔建明再坐進車內。然後再拍攝孔建明手持兩杆大槍,踹開車門,下車的鏡頭!
在原版當中,施瓦辛格飾演的T-800是從車子的右側下車的,但美國汽車的駕駛位和華夏一樣,都是左邊,按理說,施瓦辛格隻需要從左邊下車即可,沒必要非得爬到右邊的副駕駛位置再下車。
除非明確交代了駕駛位的車門出現了被堵住、無法開啟等情況,使得施瓦辛格隻能從右邊下車。
但是,由於拍攝原因,警察局的出入門在接待台的右邊(從正對接待台的方向看),所以汽車撞毀了接待台後,T-800要向進入警察局內部,就得從右側進去;於是,如果施瓦辛格從左側的駕駛位下車,那麽要想從右側的出入門走進警察局內部的話,就隻能從汽車尾巴繞一圈,才能來到右側!
這個“繞車”的動作,毫無疑問是多餘且毫無意義的,如果出現的話,嚴重拖慢了節奏!
而且會顯得非常滑稽好笑——一個攻無不克的強大機器人,不得不繞著汽車轉一圈才進警察局……這機器人是不是傻?
當然,施瓦辛格從右邊下車這一點,大多數觀眾注意不到,也無需加以注意!這個微小的瑕疵,完全可以忽略。
秦風在拍這一場戲之前,就考慮到了這一點,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原版的攝影機是架在了左邊,向右拍攝,於是秦風反過來,讓攝影機從右向左拍攝,出入門設置在左側,就規避這一個小瑕疵。
接下來,就是孔建明衝進警察局,大開殺戒了!
……在拍攝過程中,孔建明謹遵秦風的教導,始終帶著墨鏡,麵孔始終毫無表情,見人就開火,毫不留情,因為殺人就是“它”的任務,“它”隻是執行程序而已,臉上什麽表情也不需要。
但隨著一次次拍攝,孔建明的臉上卻浮現出越來越陰狠的可怕表情!
“停!”秦風喊停,“建明,把臉上的表情收一收啊。”
“是,”孔建明喘了一口粗氣答應著,晃了晃手中的槍,“可是,這些槍和子彈……”孔建明說不下去了,隻是微微搖頭!
這些槍,是燕青廠的槍械組拿來的。
這些子彈……則是場務主任齊興遠手下有很牛的煙火師傅,負責製造開槍時的槍火,也就是空包彈。空包彈雖然沒有彈頭,但是並不意味著絕對的安全,片場上因為使用空包彈造成意外傷亡的事情時有發生!
既然使用空包彈,也就意味著使用的是真槍!
燕青廠的槍械組擁有使用槍械拍攝電影的資質,這資質是警察部門簽發給單位的,警察會定期檢查使用情況。
為了追求逼真效果,秦風讓齊興遠帶著槍械師和真槍來了!
可沒想到的是,就是這些真槍,讓孔建明有了難以啟齒的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