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我花殺百花(二)(完)4.11
行至西城,老街上零星站著些小攤販在買小吃和花布,一個老太太孤零零地蹲在街角那兒叫買著桂花糕。
蘭生到底是小孩心性,一見便嚷嚷著想著桂花糕,那雙水眸桃花眼可憐兮兮地求了我半天,我心一軟,就同意了,因他舍不得放下那堆□□,我便從他袖子裏抽了點銀子給了那個老太太,拿了包桂花糕,我剛轉身,注意到有個高大的人影從拐角處閃了出來,身上穿著中原人的衣物,低頭疾走,麵目隱在影裏不可見。
可能是走路走得疾了,經過我的時候撞了我一下,把我撞倒在地,我這才發現此人臉上顴骨分明,身材十份健壯,像是北地異族人士,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也不道歉就往前走,獨獨可惜了一包桂花糕就這麽化成一堆粉灑了一地。
蘭生和小忠對著一堆桂花糕屑氣得差點眼珠子也掉了出來,一抬頭見,卻見那人早已不見了身影。
小忠很夠意思地汪汪叫了幾聲,不待蘭生發話,便威武地追了過去,蘭生也抱著一堆□□嚷著要索賠的話追了過去。
我在後麵喚著他們,卻沒人理我,一個人在後麵追了半天,周遭漸漸不見人影,大霧不知何時盈滿了陌生的街道,我喘著氣停了下來,正使勁辨別方向,濃霧中的前方似有兩個人影在前方,其中一個正是那個撞我的人,我正想喚蘭生和小忠,耳邊卻斷斷續續地傳來對麵那人話語:“貴使前來,我家主公必會十分幸喜。”
我心中一動,因為這人操著的正是大理口音?!
烏雲飄過月宮,我使勁支起耳朵想聽他們的說話卻聽不到,真著急間,有人在我耳邊輕輕道:“翎雀乍幸明月閣,畫舫夜遊玉人河。”
驚抬頭,卻見上方一個光頭少年正抱著一堆書,一邊迷著眼睛看著那人同黑影說話,一邊嘴裏喃喃說著,然後一隻黑狗從黑暗中竄出來熱情地添著我的手。
他竟然懂唇語!顯然他自己也很驚訝,然後目光流露出驚喜,最後是年青人特有的驕傲。
那兩個黑影又說了一會兒,然後朝四方警覺的方向看了看,便消失了蹤影。
我們從暗中走了出來,小忠往前嗅了一段,又走了回來,蹲在地上仰著狗頭悻悻地看著我們,蘭生搖搖頭:“小忠可能找不到他們。”
我細細一想,翎雀是北地遼人喜歡的飛禽,常以此明誌,對蘭生說道:“恐怕這是遼人細作,今夜恐是要在明月閣裏同約定之人見麵吧,卻不知這明月閣是何處。”
“明月閣?”小和尚摸著腦袋有些恍然道:“這些個遼人要在明月閣裏快活嗎?”
他見我瞪著他,便對我訕訕一笑:“剛才聽那些個鎮裏人說,這裏有個明月閣,裏麵的姑娘非常‘出名’。”
正說著說著,一陣飄渺的琴聲傳了過來,似是帶著一種神奇的魔力,感覺周轉的宣囂全無,唯有琴聲悠揚,如棄如訴,我的神思慚慚有些迷離,蘭生理是滿麵迷思,通地一聲把一堆寶貝□□全丟了下來,和小忠一起跑在我前頭,隨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我無奈地跟在後頭追著,濃霧中漸漸顯出一幢紅影小樓,張燈結彩,樓前粉香撲鼻,一片鶯鶯燕燕卻依然難掩那美妙的琴聲,那樓上刻著三個大字:“明月閣。”
我猛然醒了過來,怎麽這麽巧,一下子到了這明月閣?
再看立柱兩邊刻著一幅對聯:
明月閣中掬明月,
落花塢前泣落花!
奇怪!這等煙花之所,為何對子寫得如此傷感,客人豈不敗興?
我示意小忠乖乖坐在門口等著,正想喚住蘭生,不想他早已急切地問著龜奴彈這首琴的伊是誰?
熱情的龜奴立刻消散了所有的熱情,跨了笑臉,挖著鼻孔意興闌跚道:“那是個過氣的姑娘,名喚鎖心,因年老紀大了,身子便不行了,現下隻能算個琴師。”
龜奴把我們帶進門來,七轉八彎後轉入一幢小樓,那美妙的琴聲響了起來,如煙如霧鑽入耳膜,透進我們的神經。
“這曲子我怎麽好似聽過一般,”蘭生撫著胸口低聲道:“可為啥我記不起來了呢,為啥我的胸口那悶。”
我看了她一眼,盡量平靜地答道:“長相守。”
他茫然地哦了一聲,臉色俞加不好看。
我們伸手撩開紫色珠簾,一片悅耳的珠翠聲間,卻見一個粉裙的宮裝婦人正安然坐在那裏,素手微揚,在一具古琴上行雲如水,那古琴案前熏著異香,聞之忘憂,案邊一束攸蘭, 半垂空中,碧葉之中花開兩色,一白一紅,俏生生地看著我和蘭生。
終於那一首長相守最後一個音符停止,我醒了過來,感覺有人在揉我的左邊衣袖,一扭頭,卻見蘭生正拿我的衣袖抹著眼淚,我聽見他低聲道:“這曲子為啥彈得比踏雪公子的還要悲傷呢。我聽著很不舒服。”
其實我有同樣的感受,我曾經聽過很多人彈這曲名動天下的古曲,各位人生境遇不同,目的各不相同,對於人生的理解亦不同,自然曲風各異。
比如,這是原非白最愛彈的曲子,因為是原家打開暗宮的音律鎖的獨門鑰匙。
月容沒事彈過是為了障顯其神乎其技的音樂天賦,興之所致他會用那雙漂亮的紫眼睛挑釁地看著我,把那首滿是緾綿委婉的長相守硬給彈成桑巴舞曲。
我那二哥少年時也曾在在德馨居中手把手含笑教過碧瑩,現在想來那是為了暗中訓練碧瑩,好有一天能打開暗宮,甚至在江南七年,張之嚴大人也在醉酒後在我和洛玉華麵前彈過,事後他大方地承認那是為了附庸風雅。
我們家小放學東西過目不忘,就在段月容顯的時候,他看了一遍便記住了琴譜,但是作為我的大總管,他實在太忙了,我隻聽他彈過一次,那還夕顏淘氣,強烈要求下,他才勉為其難地彈過一次,我當時就想,神哪!這個時代為啥除了我人人都是音樂天才呢,可惜他整天跟著我走南闖北倒也沒有這種小資時間。
還有就是悠悠的扮演者青媚了,琴技高超,令人心曠神怡卻沒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氣質。
然而,從來我從來沒有聽過有人把這首曲子彈得這樣哀傷,好像失去了最珍貴的愛人以後,萬念俱灰,再也看不見人生的陽光,一心要跟著愛人去之前的那種內心剖白。
對麵的女人正好抬起頭來,我細細看去,她看似年近四十,粉裙半舊,卻非常整潔,烏亮的發上沒有任何飾物,唯有木釵一枚挽起高髻,露出修長白皙的脖脛,細小的皺紋掩不住姣好美麗的容貌,歲月的年輪摭不住身上特有的高貴氣質,那眼神清澈無比,閃著一種我所沒有見過的嫻靜和仁慈,好像藍天白雲下,清新的森林中散步的麋鹿的眼神。
“兩位公子請這裏坐。”那個淡粉裝束的女子優雅地站起來,向我們翩翩道了一個萬福:“妾身叫鎖心,這廂有禮了。”
我心中緊繃起來。須知任何一個人007電影看多了,凡是看到美女我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蛇蠍美人,更何況我的人生起伏跌**,而無數的俊男美女間諜暗人一堆堆地,一堆堆地在其中爭演重要角色。
她見我們都傻愣著,便笑著向我走進一步,我們兩個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我回頭正要對旁邊的蘭生說我們還是回去吧,可是那蘭生卻忽然衝到那具古琴那裏,跪下來呆呆看著。
我訕訕一笑,跟著蘭生跑了過去,想提醒他我們是來打探消息的,不是來看古琴的。
“這具古琴名叫‘挽青’。”後麵有柔柔的聲音響起,我驚回頭,那個鎖心站在我們身邊,她似乎很高興蘭生對她的琴感興趣,便微笑著伸出手來,引著蘭生走到那具古琴正麵。
她引著蘭生的手到那具古琴上拔了幾下,“妾觀二位公子喜歡長相守,二位想必亦是宮商高手吧。”
我正要開口,不想蘭生已經開了口,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俗話說得好,琴不過百年無斷紋,看這龍鱗紋,少說也有五六百年了吧。”
哎!?是這樣嗎?我怎麽沒有看出來呢?我這個好歹在上流社會生活了幾年,怎麽還不如一個從小在隴西長大的小屁孩呢。
“兩位公子請用茶,”鎖心倒了二杯茶,遞了進來,柔聲道:“這位公子好眼力,這具古琴是六百年前先朝的官琴,乃是妾年青時一位朋友偶然所得,轉贈於我,名喚挽青。”
“姑娘彈得真好。”我由衷讚歎,卻不敢喝她的茶,說道:“不想在勾欄之所卻有如此真摯的琴音。”
她對著我淡淡一笑,輕聲道:“很久以前,妾身家中也是富甲一方,家父最愛妙解宮商,故而家中藏有名琴無數,可惜……後來家父獲罪,家產被抄,家兄病故,妾也流落風塵,最後所剩之物也隻有這具古琴了。”
她的話語越說越低,滿是寂寥孤單之意,清亮的眼睛也濕潤了起來。
“那個,那個你沒有兒女來陪伴您嗎?”蘭生呐呐地問著,他的眼神開始有些迷離。
“我有一個女兒,後來被人販子拐走了。”她低低說道,神色十分傷感。
房中靜了下來,唯有輕微的滴滴答答之聲傳來,我循聲望去,卻見一座老舊的西洋鍾在沉穩地走著,鍾擺之聲不徐不急地傳來。
嗯?!這座西洋鍾的樣子我以前見過的。
“這座西洋琉璃鍾亦是我那個朋友送給我的。”耳邊忽然傳來柔柔話語,卻是那個鎖心,她悠悠一歎,用袖中絲絹輕拭鍾麵,“我父親去世的時候,這座鍾就在他的房裏。”
“如此名貴之物,隻有四品以上的名貴方能擁有,可是他卻慷慨地送給我,隻為我喜歡它的滴答聲。”
“後來我爹爹得了一種奇怪的心疾,大夫說要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按時服藥才可治愈,”她坐在那裏不疾不徐地微笑說著,仿佛鄰家大姐姐在喚我們前去蹭飯:“我爹爹便一直靠著這琉璃鍾來定時服藥,久而久之我們家也習慣了十多年來它的滴答聲和節奏,爹爹猶甚,我便將之搬到爹爹房外,然而……,”忽然她的語氣一滯,瞳孔開始收縮,“就在那年,我記得,天上的大雪下了整整七天不止,城中很多乞者凍死在街頭,……我爹爹和娘親也在那年的年中去世了,那晚我記得清清楚楚,正是三更四時,爹爹和娘親走的時候,鍾擺也停了下來,想來這琉璃鍾……它也甚有靈性。”
她輕歎一聲,望著那座琉璃鍾,滿麵戚然:“就在雙親過世的第二年,妾身的家就被抄了,家中親友皆被誅殺殆盡,接著妾身也跟著嚐盡世態炎涼。”
一時間屋中一麵寧靜,唯有鍾擺不疾不徐地擺來擺去,我的心髒似是跟著鎖心的往事悲戚了起來,一片難受。
“那你為何不去投靠你的那個朋友呢?”蘭生忽地出聲問道:“聽上去他對你挺好的。”
“我和我朋友兩家是世交,妾剛出生時,我爹爹調到北地,走動便更多了,不僅是他,還有他的大哥和小妹,我和我哥哥,我們五個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把他們當作自家人,我們小時候經常互相過府玩鬧,而且還請了同一個先生,都在他們家的祠堂裏一起讀書習字。”她並沒有回答蘭生的問題,隻是淡淡對我們笑起來,似是掙脫了悲苦的往事,興之所致,提到了美好的童年:“小時候我總是跟在他和我哥屁股後頭當跟屁蟲。”
我想起了充滿了小五義的童年,不由點頭歎道:“沒有煩心事的童年總是最好的。”
“不瞞你說,我大哥長得很是英武俊美,又精通劍術,為人仗義,在西川素有俠名,弱冠之年,前來府上提親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當年不知有多少女子為了看我哥哥一眼而化費重金賄賂府中家奴,可是我私底下認為,若是走在那人身邊,我那大哥卻要被比下去了。”
呃?!看來這鎖心的友人可算是帥哥中的帥哥啊,連親阿哥都給比下去了。
然而我卻十分理解她的這種心情,縱觀我這扭曲而荒誕的一生便知,我承認這是一個遍地勝產美女帥男的年代,我一直在腹誹在這個年代中,沒有最帥,隻有更帥,沒有最美,隻有更美,別說是我的至親好友,就連當年我扮作君莫問時居然也曾經被評為年度銅臭界中斯文美男一號。
“我哥哥是個老實人,又是一個武癡,他愛上了那人的妹妹,後來如願以償地把她變成了我嫂子,我哥哥為了寵她,別說散盡家財隻為博伊人一笑,簡直恨不能為她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她略微歎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後來,還被我發現他偷偷把家中不傳之密偷了出來,我質問之下,才知道是嫂子想要看看。”
我心中一動,是什麽樣的不傳之密?
卻聽那鎖心繼續說道:“我的嫂子看上去是這樣的柔弱動人,像個瓷娃娃似的總是紅著臉低著頭躲在那人的身後,不僅那人和哥哥疼她如珠如寶,就連身為女孩子的我看了都想去保護她,我小時候總是稱沒人注意的時候用手指頭捅她,想試試會不會把她給捅碎了,結果老把她給捅哭了,為這事沒少挨哥哥的罵。”
我和蘭生忍竣不禁,輕笑出聲,一時間空氣中輕鬆了起來,鍾擺繼續滴滴答答地響著,蘭生適時插了幾句,三人相談甚歡。
“你嫂子是個絕世的美人,配上你哥哥那樣英武的人,想必二人新婚後十分恩愛。”蘭生嗬嗬笑著。
“是啊,他們是十分地恩愛,可是她總稱我哥哥練武時回娘家,然而,”她的話音一轉,眼中一片冷然,";有一次我們等了她半天都沒有回來,我便順道去接她,卻被我撞個正著,她同那人......也就是他的親哥哥在後園假山中吻得死去活來。”
所有的一切美好畫麵全部被撕裂,我陡然心驚,我和蘭生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後......,”鎖心依然笑著,卻再無一絲笑意,“我和家族的惡運從這時便開始了。”
“我為了哥哥和家族的名譽忍了下來,隻是警告嫂嫂謹受婦道,我還記得那天我那一向柔弱的嫂嫂看我的眼神是那樣的惡毒凶狠,因為我不準她再回娘家同那人相會了。”
“原來如此啊,”蘭生喃喃道,然後憤然道:“朋友妻不可戲,更何況是親妹妹,你那朋友如此不顧綱常,枉顧禮儀廉恥,實在禽獸不如。”
“後來我的爹爹開始稱霸西川,終免不了同那人的家族起了衝突。”她冷冷道:“本來我爹爹應該贏的,可是最後我爹爹和娘親暴病而亡,於是也就輸給了那人的家族。”
稱霸西川,原家世代乃是西川之王,那豈非是同原家有所衝突呢?我回看鎖心,她的雙目緊閉,淚珠滑落,胸口起伏,美麗的麵容開始扭曲。
這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表情,仇恨!
屋外便來三更的更鼓聲,我的心髒隱隱開始痛了起來,怎麽回事?
我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同蘭生使了一個“走”的眼色:“姑娘莫要多想了,事情想必已經過去多年了吧,須知仇恨是無底黑洞,倒頭來最折磨的是自己啊,”我柔聲勸慰道:“姑娘年紀尚輕,何不尋個好人家,消了奴籍,過上正常人幸福的生活呢?”
奇怪,為什麽我心髒那麽不舒服,我明明什麽也沒做。
“這位公子說得是,”她睜開眼,微拭淚,勉力笑道,“妾身亦隻是個柔弱女子,如何能夠抵當那大風大浪,隻能苟且偷生罷了,隻是……。”
鎖心溫柔傷感的語氣一冷,“ 你知道嗎,他其實對我很好,即使我們家落難了,他念著小時候的舊情,對我也沒有半分為難,隻是派人在我的麵上刺了一個罪字,因為他要讓我見不得人哪!便也報不了仇。”鎖心笑出聲來,可是那笑聲卻異樣的悲痛,“他把我送出關外逃出生天,叫我再也別回中原來,你看看,他對我還是極好的。”
“他那時對我說了很多話,可惜我隻記得一句,”她翩翩然笑道:“他說,‘風兒,你莫怪我,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
心髒越來越難受了,鎖心的麵容也有些扭曲。蘭生似乎也有些坐立不安,向我走來:“咦?!姐姐的臉色不太好?”
我側目,越過他的肩頭,看到那座琉璃鍾的長長的鍾擺正指在是二點三十五分。
耳邊回想起她剛剛說的,她的爹爹和娘親去世時三更四時,而三更四時正是相當於淩晨二點三十六分。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當時的我沒有半絲猶疑地轉回身,拉過蘭生便奪門而去。
然而就在電光火石一刹那間,一陣奇怪的聲音,好像機器猛然斷裂軸承的巨裂響聲傳來,我的心髒劇痛起來,異樣的疼痛令我直不起腰來,驚回首,那時鍾擺正靜靜地移到二時三十六分,依然嘠然地變調作響,仿佛在痛苦的□□。
鎖心的那個好朋友當初便是用這鍾擺來控製鎖心爹爹的心跳,他定是在鍾擺的發條上作了文章,於是在三更四時,鍾擺停了下來,於是鎖心爹爹和娘親的心跳也跟著停了下來,如果這座他把這座西洋琉璃鍾送給鎖心將近十多年,也就是說他早在十幾年前便已經盤算好這招殺人於無形的毒計,鎖心的這位朋友究竟是何人?好毒辣的心計!
我想起來了,在那福貴非凡的紫園榮寶堂也有一座一模樣的西洋琉璃鍾,錦繡說過,連夫人非常喜歡原青江送給她的這座琉璃鍾,每天都要讓人用貂絨時時擦拭,不準有一絲微塵。
果然啊,有此謀略者,放眼當時,唯有原家一人可比,除了原氏青江之外,又有何人?
我聽到蘭生在我耳邊大呼:“姐姐!”
我再睜開眼,卻是躺在地上,胸口仿佛像火一樣在燃燒,好似有人在挖出我的心髒,口中有血腥湧出,而蘭生跪在我的身邊,驚怒交加,他憤怒地攻向鎖心:“你這惡女人,對她施了什麽妖術,快拿解藥來,我們同你無怨無仇,為何要害我們。”
鎖心的身影一閃,蘭生連衣袖也碰不到一片,快得不可思議:“她沒有中毒,不過是她的心髒被這琉璃鍾的節奏控製了,如同當年那人狠心害死我爹爹一樣。”
蘭生怒道:“胡說,這鍾如何能控製人的心跳,果真如此,為何我一點事也沒有?”
鎖心一個疾轉身,俏生生地站在古琴那裏,笑意吟吟間,猛地狠狠一拂琴弦,冷然道:“你沒有事是因為你根本沒有心,當然不會被鍾擺之聲控製,你不過是一個活死人罷了。”
仿佛魔咒一般,蘭生聽了那琴聲,猛倒在我的身邊,四肢抽搐著,眼中滿是恐懼和不甘,卻不得動彈半分,他艱難道:“你胡說……我明明活著……混蛋……..我與你們無怨無仇,為何害我們?”
“確然同你們無怨無仇,可誰叫她是原家的花西夫人呢。”鎖心的聲音由遠及近,她笑吟吟地俯身看我:“怎麽樣,這時鍾控製心髒的滋味好受嗎?”
“你是明家人吧?!”我忍痛扶著桌腿看著她,“你難道是明家大小姐,明風卿嗎?”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大方地一甩廣袖,點頭道:“妾身正是明氏風卿,原家的花西夫人,幸會幸會。”
“原家的人都是禍亂綱常,荒**殘暴的惡魔,都該死都該殺。”她高高在上的看著我,微笑著:“而你這胸有紫殤的命定之人更不能免。”
“你說什麽?”我聽得莫名其妙
“你既是原非白的心上人!且懷有紫殤,便是原家命定之人,你理應知曉那十六字真言的原家密訓才是……”明風卿看著我訝然笑道:“怎麽你竟不知麽?”
我懵然地看著她。
“夫人果然不知,看來有關世間夫人與踏雪公子的傳說果然亦隻原氏的政治作品,”明風卿淡淡笑道,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嘲諷,“儂本弱水一瓢,奈何卷入兩家的爭鬥呢?”
“大小姐說的是,我不是什麽原家的花西夫人,不過是永業三年當了原非煙的替死鬼苟活至今的小婢女罷了,根本不想介如明家與原家的事非糾葛之中,”我努力忍著痛:“請明小姐看在我們都是女人的份上,放了我吧。”
“你說得對,隻是……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啊,”她看著長歎一聲,隨即笑道:“即便真是那般無辜,你也認命吧吧?”
這個瘋狂的年代啊,遇到更瘋狂的明家人,我就徹底完蛋了,於是我無語地看著她,腦瓜中拚命搜索著解困的妙方。
這時,門支啞一聲開了,三個人影湧了進來,一個是看似平庸的中年人,一人身材魁梧緊隨其後,最後一個身材瘦長,慢慢踱了進來。
三人向明風卿深施一禮,隻聽明風卿對那個平庸的中年人笑道:“德茂,你看看,這回我抓住了何人。”
那個平庸地中年人走到我的麵前,自上而下地看著我和蘭生,正是張德茂。
然而他隻是沉默而複雜地看著我,沒有回答,可是身邊另有一人卻在驚呼:“這,這,這不是花木槿嗎?真沒有想到,獵物沒有逮到,卻撞進來個更好的。”
什麽獵物,他們原本要抓誰?
又有一人半蹲在我身邊,揪起我的頭發興奮地笑道:“木姑娘,我們又見麵了。”
我忍痛看了對方半天,過往的回憶閃在腦海中,那人卻現得相當失望:“木姑娘,你不認得我了?”
“我認得你,”我流著冷汗,淡笑道:“趙先生。”
這人正是我們小五義年幼時的恩人趙孟林,然後我們的這位恩人,猛然撕開我的胸口的衣襟,我聽到蘭生在努叫:“你這個混蛋,放開她。”
其實蘭生多慮了,趙孟林的眼中沒有半點□□,隻有無限的激動和亢奮:“木姑娘,你實在是醫學的奇跡,知道嗎,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本來應該沒有心跳的,是你胸口那塊紫殤,竟然變成了你的心髒,你知道嗎,我神教的人偶雖然同你一樣沒有心髒,可以任意驅使,但沒有了心髒,便無正常生理可言,故而傷口不能愈合,超過三月,肌膚腐爛再不能混跡於常人之中,而你卻如活生生一般,簡直是天人的神跡一般。”
“隻要有了你,我教的人偶總有一天會同你一樣完美,當初教主悄悄帶走了你,不然我早就開始研究你了,如今你總算……”他興奮地撫著那塊紫殤,忽然眼瞳一陣收縮:“你…..你……你的體內還有白優子?”
此話剛出,當場所有人的麵色都變了,那明風卿眼中閃著無比的震憾:“不可能,林畢延早就死了,天下神醫能使白優子者,唯有你趙孟林而已。”
不斷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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