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玉人折揚柳(二)

哎?!不對啊,我揉了揉我的那隻好眼,那個高個的雅人看上去十分眼熟啊。

忽地有人大力地撞了我一下,我摔在地上,我眼冒金星中卻見眼前有二三個人高馬大的壯漢,聽口音像是北地那裏來的,長臉的那個凶神惡煞地粗聲喝道:“像個娘們似地杵在這兒做什麽,沒看見窩窩頭快沒了麽,把老子餓極了就把你給吃了。”

有人趕緊扶起了我,我捂著腦袋抬頭,原來是蘭生,他崩著臉看著那群壯漢中那個極高個子的國字臉大漢,那大漢的左麵臉上還刺著字,像是他們的頭,明目張膽地插上我們的位置,那個國字臉經過我時轉過頭來,陰狠的目光在我和蘭生臉上冷冷轉了一圈,又轉了回去。

蘭生拉我後退幾步,低聲道:“且忍一忍,他們人多,還黥著麵,又是北地來的,恐都是些不要命的遼人莽漢,咱們還是不要吃眼前虧,領了饅頭便去船上。”

我便咬著牙點了點頭,同王二跟在這幾個壯漢後邊,那幾人過了一會兒,前麵起了**,卻聽有人大罵起來:“就這又臭又硬還發黴的窩窩頭,這是給人吃的嗎?”

後麵的人群聽了這話,向前湧去,亦把我們往前擠了去,卻見滿是一蘿筐一蘿筐的爛窩頭,有幾隻蛆蟲不停地在長著黴斑的窩頭裏爬來爬去,那分窩頭的穿著執事服,滿臉肥肉,黑綢衫裹著圓滾身材,同我們這一幫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的流民形成鮮明的對比。

“咱們長盛計是可憐你們這些流民,”那肥執事掂起個窩頭,然後扔了下去,冷笑數聲:“怎地,你們這些刁民還想著咱們給你們備著燕窩鮑翅來伺候不成。”

長盛計?這是長盛計的生意?我一下子竄到前麵去:“長盛計的大掌櫃還是賈掌櫃嗎?”

那個工頭先一愣,看到我的蜈蚣眼又嚇了一跳 :“那裏來的鬼毛子。”

我沉聲再一次問道:“你們的大掌櫃是賈善嗎?”

“是又怎麽樣,你個毛子也配提我們大掌櫃的名…..?”

不等他說完,我厲聲打斷他:“既是賈善,是出了名的賢人善人,如何做了此等沒有良心的事來?更何況長盛計是君記西州四省最大的分號了,你們難道不知道君式族業規定各分號是有善款留存以安撫災民嗎?君莫問大老板最不恥的就是這等私扣善款,欺淩弱小,魚肉百姓之事嗎?”

眾人聽得愣了一愣,然後後有個中年人附合道:“原來這也是君老板的產業啊,君老板可是有名的樂善好施,我在瓜州也曾吃過他布的粥,那可都是白嫩新鮮的大米粥啊。”

按君氏慣例,每年經營所得將會有百分之一留著作為善款,就是以防國亂災變,用以給朝庭捐糧或是施粥分糧,安置災民,當時這是連段月容也同意的事。那長盛計是我君氏西部四省最大的分號,往日在西部各省分號中就屬賈善上交的利潤最大,我這才放心授於他西部各分號之大總管,真沒有想到他也做出私扣善款,欺壓流民這種無恥之事,心下便是怒氣叢生,一時也顧不得會暴露紫眼睛,冷聲喝道:“叫你們掌櫃的出來,說說,君莫問讓他掌管四省之職,他就是這樣昧著糧心來執事?”

眾人也怒聲附合道 :叫你們掌櫃出來,如此不拿人當人。

有夥計看著越來越多的圍觀之人,膽戰心驚道:“羅爺,對岸的刁民好像聽到風聲,也繞過來了。”

那叫羅爺的胖執事見鬧事的人多起來,便氣焰頓減,軟聲道:“各位,各位好漢哪,這個,不是我們長生記欺淩弱小,實在現下世道不好,可那君莫問被擄去西域後,號上的銀量都被他調走了,故而長盛計看上去是家大業大,實則也就是個空架子,便是賈大掌櫃出來,施的也是這種窩窩頭啊。”

我心中怒氣升騰,我何時調過長盛計的銀量,此人故意把責任推給我,著實可惡。

“我們拿勞力換糧食,這是我等應得了,什麽叫施給我們的?”幾個壯漢跳出來,其中一個國字臉的揪住那羅爺的前襟提了起來,厲聲喝道,立時那肥胖的身子便離了地。我盯睛一看,正是剛才將我推倒在地,□□們隊的那幾個東北大漢。

那羅爺眼珠一轉,假意道:“這位好漢且放我下來,我現在就去庫糧裏看看,換些白麵來給各位吧。”

那幾人便冷哼一聲,正要放他下來,我上前一步,嚴肅說道:“這位好漢還是先留這位羅爺一留,請餘下的夥計回去調些好的饅頭包子出來吧,以免這位羅爺去搬弄事非,叫些爪牙來,我等在此地等著方為妥貼一些。”

那國字臉冰冷的目光在我臉上又溜了一圈,把那羅爺扔給長臉的:“老七,看著他。”

他睨著羅爺冷哼一聲:“肥豬,你就跟著爺我坐一下。”

他大聲對一眾長盛計夥計高聲叫道:“你們羅爺就在這裏,陪我們聊聊,識相的就快點去給爺換些白麵兒,不然老子削了你們家羅胖子。”

他聲如洪鍾,底氣十足,不想這時有個夥計一溜言的逃到後麵,喝道 :“他們抓了羅爺,快叫人來。”

立時,在那些一筐筐的窩窩頭後麵,有幾個維護場子的高壯的打手持著刀槍棍捧地衝了出來,見人就打,拉纖的兩岸變成了混戰場麵。

群眾的怒火一經點燃,便是星火燎院 ,越燒越旺。

饑餓的人群瘋狂地向前擠踩著,我被人踢了幾下,蘭生緊拉著我的手被硬生生地崩走了,我高聲叫著蘭生的名字,但是互相推擠的人群全完淹蓋了我的叫聲,場麵完全失去了控製。

過了一會兒,有人驚呼,官兵到了,我抬眼一瞧,陡然心驚,果真有重兵裝甲的官兵到了,有個像是士官長的模樣,對著混戰中的群眾高叫:眾民聽著,非常時期,快快棄械投降,不然格殺勿論。

可是那長盛計的羅爺見官兵到了,便指示夥計不停手,隻是狠狠地將用板磚石塊向流民扔去,而後麵的人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仍舊往前推擠,有些官兵也被擠倒了,我看得真切,站在前頭的那幾個北地大漢,竟然抄起家夥也不管是穿著鎧甲的士兵,隻是冷冷地用手中的武器捅向官兵,我大聲叫著,好漢住手。可是已經晚了,那些官兵沒有辦法,終是下令放箭,我心中又驚又怒,所謂官逼民反亦不過如此了,轉念一想,冷汗又流了出來,若是被官兵抓到了,就等於宋明磊知道了,焉有活路在。

無數的慘叫聲混著血腥氣傳了開來,一向紙醉金迷,綺人睱思的玉人河邊漫延著無數流民的鮮血,遠處那三艘畫舫已然隻剩下一個小點,那美妙歡快的歌舞聲似是猶在耳邊,卻殘酷地被無數饑餓的流民那慘叫聲所淹滅,那些可憐的流民到死也是個餓著肚子,有人背上中了數箭,卻依然血肉模糊地爬到那堆發黴的窩窩頭那裏,含著血淚一口咬下,死不瞑目。

我胸中血氣翻騰不已,高聲叫著蘭生,然而不知何時,四處箭雨叢叢,混亂之中有人將我撞倒了,眾人踩踏在我身上,生疼生疼,忽地有人提起我:“快跑。”

我抬頭一看,卻是那國字臉的北地大漢,一把將我扔向河中,厲聲道:“仵在這作什麽,不想死就跳河走啊。”

我這才發現無數的人在大叫著往河灘逃命,我奮力遊向河中央,耳邊不停傳來利箭呼嘯之聲還有眾流民的慘叫之聲。

這一場混戰僅僅是一場著名的流民起義的開始,史稱“汝州慘案”, 而三國南北朝的局麵發生列變正是始於這場慘案。

亦不知遊了多久,就在我筋疲力竭之際,觸到前方硬物,我混天暗地爬上,摸了一把臉,這才發現我堪堪地趕上那三具華麗大舫中最後一艘後頭放著的一葉運舟,正緊緊抓住船尾,再回頭,卻見對岸仍是火把通明,慘叫之聲依然淡去,月光下傳來的卻是北地之風的民樂。

我使勁爬上船,揉著耳朵,把其中的河水倒了出來,那音樂聲一下子喧嘩起來,卻聽有一主要歌者,似有二個歌童相和,所秦樂器亦不似中原或是大理,有橫笛,拍板和拍鼓,而那歌聲節奏甚是急速歡快。

我嗆著水,心中慢慢清晰起來,這好像是北方契丹之地的音樂。

果然是契丹人來此?卻不知可有大理的人在此?

我正想摸到暗處,卻感到有人在我後背,我快速回頭,是那國字臉的北地大漢,這才想起方才是他救了我.

“喂,紫眼睛的,你怎麽樣?”他一邊喘著氣問道,一邊爬上岸。

“我沒事,”我向他拱拱手:”多謝相救,不知兄台可好?”

“要殺我的人還沒有出生哪。”那人直起身子來,仰天哈哈大笑一陣,用力甩了一下頭,水珠就濺了我滿臉,有點像平時給小忠洗澡的感覺,隻聽他歎聲道:“也不知道我那些兄弟怎麽樣了。”

想起蘭生,我心中一動,不知蘭生是否也上這船。

他卻爽朗一笑:“你姓啥叫啥呀,看你文文弱弱的,方才打起架來倒也凶狠,下次我見著你,自會罩著你。”

我也微微一笑:“區區金木,敢問大哥姓名。”

“我姓法,叫法舟,打北邊那疙瘩逃難過來的,”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都說西京天子腳下找食吃容易,卻不想到了梁州遇到潘毛子,哎!世道忒亂哪。”

他站起來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強壯的胸肌和窄腰。

我別過頭,心想,他的個子真是又高又壯,我見過的人之中,恐是隻有我那於飛燕大哥才能與之相比了,我便站了起來,向他報了報拳,就要跳上大舫。

他有點發愣:”你上哪裏去?”

我正要回答,卻感到有人輕拍了幾下我的後背,我快速回頭,背後空無一人,我疑惑間又有人拍我的左肩,而且還是在我回頭以前已經拍了幾下,我的汗毛豎了起來。

法舟卻又不合時宜地哈哈大笑了起來,讓我感到好像一個作小偷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偷偷潛起來偷東西一樣,他爽朗道:”看來這船上有紮手貨啊.”

我咽著唾沫,忽然覺得特別想念沉默的蘭生,隻得慢慢地回過頭來,卻見前頭的大舫舟頭正隱隱坐了一人,黑暗中帶著鬥笠更是看不清麵目,唯有一雙厲目發著湛湛的光,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目光,殺意。

月光西斜,露出臉兒來,那人也站了起來, 對我們抬起了頭,原來那人乃是一耄耋老者,卻鶴發童顏,雙目灼灼有神,一雙厲目邊的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高人無異.

以這老者的功力,方才要致我們死地,如探囊取物一般, 必是看我等乃是無辜流民,放我們一馬,如今必是要我們自動離開,我正思忖間, 便向老人家一躬到底,誠致地開口道: “這位老人家,我等為匪兵所逼,不幸……”

不想話未完結,法舟卻大喝道:”老頭子,你爺爺我被那群操蛋的官軍相逼, 方才上了你的船,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盡管拿出來,不然爺爺我把你的船砸個稀爛.”

我的臉皮抽搐著,慢慢轉向我那個不知死活的難友,低聲地喝道:”兄台慎言.”

法舟斜睨著我,輕描淡笑地哧道:”堂堂大老爺們別盡說這些文縐縐的話,俺聽不懂,那老頭子便更聽不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吃花包子哦,

心又一癢就放上來了,兩人久別重逢的下半章就請周六過來看吧,嘻嘻

“不會像台灣小言裏麵的男主一樣抽我罵我扁我踩我,然後再**我強**折磨我啦?!

我走狗屎運嘍喂?!”

不知道為什麽無法改掉那幾個亂碼,那些內容應該是木槿以為段月容不會打她罵她, 強奸她,等等一串,然後認為自己“走狗屎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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