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宮燈傳情兮

原非白這次回闌但帶回來宋明磊,還帶來了幾個年青書生,他們看原非白和宋明磊的樣子幾乎跟看著神沒什麽區別了。

西楓苑很淨這麽熱鬧了,我被謝三娘叫去幫忙,伺候著一大幫子人用過午飯,原非白便和他的一堆客人在前廳品茗,我回到屋中,正想歇個午覺,宋明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趕緊將他迎進來。

宋明磊拉著我的手,仔細地看看我,輕聲道:“二哥沒用,讓四受委屈了。”

我明白他是想起牛虻之來了,回首想想,也甚是可怕,隻好強顏歡笑:“二哥莫要再提,是木槿自己沉不住氣,讓人有了把柄可抓,倒是連累了碧瑩還有眾家兄了。”

他的雙眸幽深如瑰麗的黑寶石,看著我難受地歎了一口氣,但忽地又輕笑一聲:“不過不用擔心,將軍知道了這件事,痛責了夫人一頓,夫人生了個兒,取名叫非雲,自是無法與大爺和三爺相抗,想必不會再為難我們小五義眾人了。”

我點點頭,遲疑地問道:“錦繡和將軍……。”

宋明磊看著我,斟酌一會兒道:“木槿,你不用太擔心,候爺他……很喜歡錦繡,對待她亦是很好。”

我心中難受,原青江,一個可以做他父親的男人,他真得能帶給她幸褔嗎?她可是我唯一的親子啊。

宋明磊拉我坐下:“明日錦繡就會回西安,到時我作東在館陶居安排我們小五義聚首如何?”

“嗯!”我點點頭,想到可以見到久違的錦繡,心情稍微好了些。

宋明磊在我對麵坐下,自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這是為兄的在洛陽為你買的禮物,也不知是否稱你的心?”

我輕輕扭開那錦盒,竟是一對鎦金點翠籃耳墜,我由衷讚道:“二哥,這耳墜好漂亮,不如給碧瑩吧!”

宋明磊挑眉微微一笑:“放心吧,三的禮物,我都已準備好了,這是專門給你買的,來,二哥給你帶上。”

我還沒等開口,他已彎腰取了一隻帶上我的左耳,他乘機俯在我耳邊輕聲道:“木槿,這對耳墜子裏放的是雪珠丹,可解世間奇毒,你定要日戴在身上,以防原非白給你下毒。”

我心中大驚,宋明磊已饒到我的右邊大聲道:“看看,我家四帶上總算不像個假小子了。”

我目瞪口呆,好個宋明磊,莫非這是你的真心話,隻聽他又低聲道:“當初非不得已,二哥求他照顧四,不想這西楓苑內暗道重重,而這世上萬物曆來便是墨者非墨,瑜者非瑜,原非白此人絕非等閑,四萬萬小心。”

我正要開口,他忽地拉開了同我的距離,對我如常笑道:“木槿,可喜歡為兄的禮物?”

我看著他的眼,笑說:“多謝四哥,這耳墜子木槿好生喜歡!”

話音剛落,素輝的聲音便傳來:“木姑娘,宋護衛可在你處,三爺四處打發人找他呢!”

宋明磊對我眨了一下眼,起身開門,風笑道:“有勞素輝小哥了。”

素輝的眼中閃著崇拜的目光,一連聲的道著客氣,緊跟在宋明磊身後去了。

而我呆在那裏,看著窗外鬱鬱蔥榮,回味著宋明磊的話:世上萬物,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他是在告訴我,原非白是個披著天使外表的惡魔,而我,絕不能這個惡魔,這些我都能理解…

我看著我那一對漂亮的新耳墜,這耳墜中藏有雪珠丹,宋明磊為什麽認為原非白要對我下毒呢?

在穀底,他留著魚骨自衛連我也防著,如果不是張德荗及時趕到,那玉郎君就殺了我了……

我冒死救了他,他卻用移江東之計捆我……

這幾個月他有二次強吻了我,卻從不坦誠以告他要保護的孩是誰…

墨者非墨,瑜者非瑜……

而這西楓苑中暗道重重,他是在暗示有人可以從苑子外麵進來殺我嗎?

明明是火燒火撩的天氣,我忽而覺典如冰窯……

“你可是有什沒舒服的地方。”原非白的聲音忽地自耳際傳來,我嚇得跳起來。

“一個月不見,你愛發呆的子一點也沒變?真叫人不放心。”絕代波斯貓在那裏埋怨著我,我愣在當場,經過洛陽詩會,他更是成熟自信,笑容也愈加飄逸出塵,這樣天使一般的少年,為何想下毒害我?

他拿出手絹,輕輕替我拭著汗水:“都這麽大姑娘了,為何老不懂照顧自己,真讓人不放心啊。”我抓住了他的手強笑道:“恭喜三爺,這一次洛陽之行,旗開得勝了。”

他對我淡淡一笑,並沒有回我的話,反而抓住我抽離的手,替我把著脈,無奈道:“你最近疏於練武了,還吃油頻子了吧。”

我嘿嘿裝傻:“哪有啊,三爺明鑒。”

事實是,自原非白走了,我和素輝總跑到玉北齋去找碧瑩玩,趙孟林曾金口斷言,要徹底治俞我的舊傷,一定要修身養,陰陽調和,不能吃辛賴之物,在西楓苑裏把我給饞得,所以這一段時間,在碧瑩那裏,油頻子還真沒少常

他不悅的瞥了我一眼,回頭叫了聲素輝:“拿進來。”

素輝應了一聲,氣喘籲籲地和韋虎挪進來一個半人高的大盒,我好奇地站了起來:“三爺,素輝和韋壯士在搗鼓什麽哪?”

原非白一笑:“你二哥既在洛陽的寶玉祥,專門為你訂了這對耳墜,我這個做爺的怎好空著手回來見你。”

啥意思?我疑惑地回頭,隻見素輝和韋虎已在我的前支起一盞小巧精的琉璃宮燈來,我這才想起,洛陽宮燈冠絕天下。

天漸漸黑了起來,我的房間一燈璀璨光明,燈中錦畫慢慢轉動,正是一幅團扇人圖,我看得眼都直了,好!

素輝在外麵狂喊著:“木丫頭,快出來看看,爺讓我們把西楓苑裏所有的燈都換作洛陽的宮燈了,可漂亮了。”

我衝了出去,真的,西楓苑從來沒這麽明亮過,我和素輝到處蹦蹦跳跳地善,白帽方燈、紅紗圓燈、六龍頭燈、走馬燈、蝴蝶燈、二龍戲珠燈、羅漢燈等等,竟相放出燦爛光輝,盞盞造型款式不同,燈中的錦畫,詩詞第一盞都不一樣,卻都是流行詩賦,名家作畫,一時間,西楓苑流光溢彩,我們好像身在元宵燈會。

我興奮地回頭,原非白正讓韋虎推著出來,淡笑著問我:“木槿可喜歡這洛陽宮燈。”

我開心地點著頭,跳到他麵前,蹲在他膝前:“好喜歡,多謝三爺,咱們苑子裏這下好亮堂。”

他輕輕捋開我前額的一絲流海,對我溫和淺笑道:“這下你不怕了黑了吧。”

我的心中柔情湧動,他是如何知道我怕黑,晚上總要點一盞燈才可入睡呢?

這時素輝過來拉著我四處落,小嘴嘰嘰呱呱不停地說著這燈好看,那燈漂亮,連三娘也咯咯樂著,韋虎麵帶微笑,韓修竹扶須輕笑。

素輝在我耳邊大笑著:“你看,木槿,咱們家今天多亮啊。“

家?我的心一動,自從三年前聽到消息,那場特大水患將建州夷為平地,家村裏的人口全部失蹤,家對於我和錦繡而言是多麽遙遠而奢侈的東西啊!

想起素輝說過,這世上隻有西楓苑才是容得下我的家,如果真是這樣,我又該如何走我和非玨的路呢?

還有非白,我該拿他怎麽辦呢?秘想起宋明磊的話,一絲陰影又掠過心頭,這宮燈又是為了保護他心愛的人才做的嗎,然而這又似乎太隆重了些,讓我實實在在地有了被寵愛的感覺,我不由得扭頭看向原非白,不想那個如玉似雪的少年也正在那裏靜靜地凝視著我。

次日,我向原非白告了假,宋明磊親自來接我,天知道我有多淨踏入西安城的街市了,更別說久病在的碧瑩,一路上我和碧瑩極其興奮地點評街景,活像兩隻聒噪的麻雀,難得宋明磊隻是在那裏看著我倆微笑。

來到館陶居內,掌櫃恭敬地迎我們入二樓雅房,裏麵早已坐著一個絕代人。

那人雙眸若紫晶燦爛,秋水額上一點瑪瑙血痣,一身名貴真青油綠的懷素紗,內襯玉素紗裙,走動時若碧湖**漾水波紋,右耳塞著米粒大小的一個珍珠,左耳上單帶著一串的翡翠鑲金長墜子,越顯的麵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正是我許久未見的親—錦繡。

我上前一把抱住她:“你這個小蹄子,為何許久不同我寫信,讓怛心死了。”

說著說著,我早已淚如泉湧,錦繡慢慢環上我的雙肩,亦是抽泣出聲,過了一會,我們三個孩子抹著眼淚坐定下來,宋明磊忙著點菜,而我卻急不可待地問著錦繡,和將軍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的,他們說的都沒有錯,我已是候爺的人了,隻等夫人的孩子滿月,將軍就會納我做如夫人。”錦繡微微一笑,滲著得意,回看我時,又帶著一絲我從未見過媚態和慵懶:“可又要來說教?”

我的心痛了起來,為什麽?我那最親的,從她眼中,炕到那應有的幸福呢?

“我沒見過原候爺,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我知道他的懷著他的骨肉,可他韌一個可以作他兒的孩發生關係,這難道不讓人心寒嗎?”我看著她的眼睛,靜靜地對她說著,仿佛也是對我自己說著,而她慵懶的笑容漸漸消失:“細想想,原將軍是鍾鳴鼎食之家,取個三四本是平常之事,你為二房,那麽他再取個比你更年青漂亮能幹的三房,四房呢?你又如何自處?好,咱們退一萬步,若是候爺真心喜歡你,可這種在權力顛峰上拚殺的男人,名利功勳永是第一,將來麵南背北,後宮不得幹政之時,你莫非要做他後宮裏的一隻金絲雀不成?到你人老珠黃,你又拿什猛後宮三千粉黛爭寵?”

我上前一步,殷殷道:“這等絕代風華的人物,找一個一心一意敬你,愛你,疼你,永遠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又無名利牽扯的英俊貴族,富家子弟,比比皆是,何苦去做人室,看人顔呢?”我牽著她的纖纖玉手,流著淚笑道:“你看,大哥上次來信就說已在西域富庶之地置買田產,我們五個不如退出原家這個是非圈,到個沒有戰亂,沒有強權爭鬥的地方,咱們小五義替找一個真心相愛之人,這一生反正名聲已臭,本也不打算嫁人,那就永遠守著你,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輩子,就像你以前老說的,錦繡永遠和木槿在一起,我們不會孤獨終老,好嗎?”

心中不由出現非玨的笑容,我一咬牙甩頭忘卻,我滿心期待地看著錦繡,錦繡漂亮的紫瞳裏映著我,被我握著的玉手輕顫著,她的眼淚慢慢流出來,張口言卻又什麽也說不出,她的眼神是如此地悲哀絕望,為什麽,錦繡?為什麽,我的心好痛。

她忽地甩開我的手,仰天一笑,我哽在那裏,看著她沒有笑意的笑容:“木槿,為何你總是這天真,你以為我可以和你一樣大智若愚地縮在自我的小世界裏,安安心心地享受著大哥和二哥的庇護,然後照顧一個病癆,陶醉在重情重義地夢幻中嗎,那是癡心妄想,我和你們不一樣。”

錦繡哽咽著緩緩道:“我天生一雙紫瞳,人見人怕,比別人長得好些,更是成了別人口中的水降生,妖孽轉世。”

她秘掀起右手的寬袖子,露出皓腕,上麵一道猙獰地烙痕爬在她大半個手臂上:“在這紫園裏,幾乎每一個孩子都被柳言生侵犯過,夫人是紫園之主,然聞不問,因為那其名曰**,因為我們都會成為藝雙全的殺人利器,還有二哥,你可知道他被……。”

“夠了,錦繡,別再說了……。”一直沉默的宋明磊忽然暴喝出聲,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生氣,而我卻隻是震憾地幾乎站不穩,碧瑩抽泣著過來扶住我,不停地撫著我的背,在我耳邊哭著說些什麽,可我卻似被這晴天霹靂劈到一樣,震撼得什麽也聽不見。

我唯一的,錦繡,她被柳言生,被柳言生這個變態,這個畜牲……

錦繡站在我對麵,流淚不止:“我們進紫園那年,總共還有二百多個孩子從四麵八方同我們一道被買到紫棲山莊,可是活下來的算上我們小五義,隻有十五個而已,那司馬門之變,你可知道三千子弟兵中又有多少人活下來,回到紫園過新年的不過百來十個罷了,…….”

錦繡收了淚水,堅定地對我說道:“我隻是要活下去,別人九死一生,都換不莉爺一眼,可我能得到所有的榮華富貴,我為什麽要拒絕。”

她的紫瞳看我一眼,嘲笑道:“自命清高,老說那什麽亂七八糟的前世長安,說什麽一生不嫁,那為何紫園上下人人都道勾引三爺,就連候爺都知道三爺四爺為了你,骨肉相殘,而三爺為了獨寵你一人,廣集珍禽華羽,命人連趕造上千洛陽宮燈,隻為博佳人一笑……才真是好手段,…。”

“我說,夠了,錦繡,別再折磨你了…….”宋明磊比剛才更厲聲喝了一句,大步走到她的前麵,想抓住了錦繡的胳臂,忽地躥出一個黑影,那人向宋明磊急攻了一掌,將宋明磊逼退到我的身邊,我淚眼朦朧中看到一個滿臉傷疤的青年,一身勁裝黑衣,熊腰虎背,肌肉糾結,陰冷無比地看著我們。

宋明磊冷笑一聲:“原來是候爺身邊的喬萬大爺,這是我們小五義的家務事,敢問喬爺也想厘手嗎?”

喬萬冷冷道:“候爺有令,任何人不得傷害錦姑娘,還請宋爺多多包涵。”

宋明磊在那裏沉著臉,和那喬萬對視著,冷不丁地,錦繡走到喬萬麵前,狠狠煽了他一巴掌:“那是我宋二哥,你好大的膽子。”

喬萬當即跪下,冷然道:“屬下辦事不利,請錦姑娘責罰,隻是候爺有命,喬萬不得不從。”

錦繡冷笑一聲:“好啊,喬大爺現在是候爺的紅人,我也支使不動你了。”

喬萬看錦繡真得生氣了,慌聲道:“姑娘息怒,喬萬剛才得罪了宋爺,還請宋爺願諒。”

錦繡再次絕然地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躍出二樓,衣袂飄渺,宛如仙子,喬萬也隨即躍出,剛出屋簷,喬萬已將一把油傘遮在她的頭上,他癡迷地看著她,而她卻在雨中對喬萬冷冷說道:“若候爺知道半個字,我便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喬萬恭敬地諾了一聲,回頭陰狠地看了我們一眼,我站在那裏,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直往下滴,碧瑩扶著我:“木槿,莫要難受,你的身子還沒大好,莫要聽錦繡說的那些氣話啊,她還是個孩子啊,咱們先回去吧,反正錦繡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了西安……木槿。”

我卻沒有動,也沒說任何話,隻是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望著錦繡消失的方向,反反複複地回味著她說的每一句話,仿佛有千萬把刀在淩遲著我的內心。

碧瑩忽地捂著嘴驚叫起來,看著我淚水如決了堤一般,而宋明磊也是滿麵驚痛地呼喚著我的名字,我這才發現,我的口中一片血腥苦澀,胸前一團團殷紅,原來我竟吐血了,好像有人把我所有的力氣從身上抽空了一般,我腿腳一軟,倒在宋明磊的懷中,巨大黑暗向我撲來,可是我的眼前依然是錦繡的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