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生且不離(二)

我的心中又開始慢慢平靜下來,他摟著我,興奮地說著他在西域的“見聞”,感慨著他的國土是如此遼闊,民風如此淳樸,他說著總有一日他要帶我到他的疆域上去好好欣賞這西域壯麗宏偉的山川土地,我笑吟吟地聽著,想像著那西域的境,不由也激動起來。

我正想著非玨又開始恢複過來了吧,他忽地又提到剛才的生日禮物的問題,略顯疑惑地問著:“木丫頭,方才我記得你問我要什麽東西來著?我怎麽記不起來了呢?為何我的嘴唇好好的流血了呢?”我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苦笑不已,可他卻看著我,一邊捧著他那顆紅腦袋苦苦思考起來,過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啊………我,我想起來了……。”

我的臉又燒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別過臉,但忍不住又回頭看向他,而他正定定地看著我,酒瞳驀地閃顯那奇異興奮的神彩,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捧著紅腦袋疾步走了幾圈,紅著臉看看我,又疾步走了幾圈,秘抱起我,飛舞了幾圈,大笑著叫道:“我的寶貝木丫頭,我就知道,你肯定會要我的。”

我害羞地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中,他那歡快的笑聲從他的胸腔裏傳出,震憾著我的心,我抬起頭,陽光在他那難得梳得一絲不苟的紅發上流動著,閃爍著耀眼金光,年青的臉龐洋溢著我從未見過的愉悅,那瑰麗的酒瞳深情地凝視著我,如寶石一般熠熠生輝,裏麵映照著我嬌羞的容顏。

許久,他閉上眼睛,光潔的額角輕輕抵上我的,他滿足地低喃著:“木丫頭,為什麽我會這麽喜歡你的氣味呢?你可知道,我有多渴望……就這樣,就這樣,永遠永遠就這樣抱你。”

大榆樹在秋風中輕輕搖曳,幾片樹葉悄然地,淘氣地飛到非玨的臉上,身上,我正想輕輕替他拂去,他撒地睜開眼,喜孜孜道:“木丫頭,我們去櫻林吧,我們到那裏去,你,你,我,我,我就在那裏把我自己送給你了吧。”

我的臉燙調害,還沒開口,他已騰空飛起…….

這是我第一次見識到非玨的輕功,徹底歎服,這才叫真正的高手啊,像我那三角貓輕功,勉強也就能跳個一米左右,而且還得借著物體才能躍起,然而非玨竟然輕輕地憑空一躍,就已跳過大榆樹頂,轉眼間,西楓苑已不見蹤影。

唉?!不對啊!?櫻林在北邊後山,而非玨好像帶著我在往東邊的紫園方向飛去啊?

疑惑間,非玨已來了緊急登陸,他放我下地,在我的臉上啵啵親了兩口,嚴肅而急急地說道:“木丫頭,我想起來了,我們突厥人在行成人禮以前要淨身祭神的,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當他說到那個回字,人早已在百米之外了,我再一次目瞪口呆站在那裏,張了張口喚非玨的名字……

很多年以後,當我再次回想起我的這個生辰,我才發現很多事情,可能老天冥冥之晝已注定了。

非玨的人影漸漸消失,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心中想著待會兒非玨還能找得到這裏嗎?

一陣濃鬱的氣飄進我的鼻間,抬起頭,才發現我在一叢灑金飄逸的桂林中,周圍是一片江南雅韻的山石園林,亭台閣樓,這裏,這裏好像是紫園的月桂林吧!

我心下暗暗叫苦,這個非玨果然是又搞錯方向了,怎好地帶我到紫園來了呢?原候爺早就下了謝客令,今天不準我上紫園來,這回萬一碰到紫園的人,肯定以為我要沾錦繡的光,不請自來,可怎?

算了,我還是先回去吧,非玨找不到我,一定還會回西楓苑來的。我剛抬起步,卻聽到前麵好像走過來兩個人,我匆匆忙忙地往旁邊的假山裏一貓腰,躲了起來。

“宴席才剛開始,三爺這是急著去哪裏?”一個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清脆甜如甘泉,卻隱含著一絲不悅。我的心一動,這不是錦繡的聲音嗎?

“非白一身酒氣甚是不雅,想回去換一件衣裳罷了。”非白淡淡的聲音傳來,猶如天籟。

我悄悄一伸腦袋,灑金桂林下,一對璧人站在那裏,原非白一身銀灰金壽紗外套,內裏一身月白錦袍,腰間綴著他最常帶的透雕綬帶鳥穿紋玉佩,玉冠高束墨發,站在桂樹下長身玉立,如潔瑜無瑕。

錦繡穿著一件月下白透地羅,襯底是淡紫紅繪紗襖,係一條素白秋羅湘裙,剛露那絳瓣蝴蝶弓鞋,織銀沿邊大裙擺拖曳著滿地金黃桂,胸前掛著八寶瓔珞,頭上斜插一支金掠細巧金鬢釵,鳳頭咬著一顆稀世紫晶,映著紫瞳更是光華四射,麵容上已作妝點,更是沉魚落燕,驚異常,那滿樹飄搖桂竟在她麵前黯然失。

她輕輕走近非白,勾起一絲淺笑,那笑容卻有絲苦澀:“三爺急著回去,是為了見吧?”

非白撫著桂樹,垂目略點頭道:“木槿昨日被逃犯傷到,非白是想回去看看她好些了沒了。”

我聽得一愣,而錦繡的身形一頓,瀲灩的紫瞳不由地看向非白身側的桂樹,迎著桂雨,淡淡地說著:“三爺對的深情真真讓人感動,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今方才過了一個多時辰,三爺便相思若渴了。”說到最後,錦繡的聲音冷若冰霜。

非白凝視著錦繡,黑眸絞著紫瞳,驚才絕的兩人一高一矮,一白一紫,映著桂飄,陽光下耀眼無比,仿若仙境天人,在假山裏窩著的我不由看得癡了,心中柔腸百結,痛鬱沉雜,像打碎了五味瓶一樣,翻來覆去,最後唯一沉澱的想法是一點悲涼的感歎:這兩人是如何的相配啊!

久久地,非白終於移開了目光,輕輕歎了一聲:“今日是姑娘的壽宴,姑娘久不出現,候爺定會遣人四處尋找,姑娘還是回宴席吧。”

“你,你為何現在對我如此冷淡?”錦繡憂鬱地啟口道。

非白微一欠身,彬彬有禮道:“此處乃紫園重地,人多眼雜,候爺現在寵愛姑娘有加,一時半刻都離不開姑娘,所以,非白還是請姑娘回宴席吧。”說罷轉過身,扶著桂樹向西走去。

錦繡的麵霎白,一片氣苦,她緊咬朱唇,提起精工繡製的裙擺,上前一步起到非白的麵前,直視著他:“你這般待我,是果真了我木槿了?還是氣我馬上要嫁給了爺?”

非白的身形一震,神情不變,眼神卻冷了下來:“姑娘忘了嗎,當初是你讓我留住你的。”

“是啊,是我讓你留住木槿的……。”錦繡淒慘地看著非白,反複地說著這句話,那濃重的憂鬱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我的心如被人猛擊一拳,疼痛得顫抖了起來。

錦繡,你……原來是你讓原非白錮我的自由的嗎?為什麽呀?

我恍惚地聽到錦繡喃喃說著:“我原本想,是我們小五義的智多星,其才華比之宋明磊強之百倍,而且大哥和碧瑩也都聽她的,所以隻要你擁有了她,能讓她為你所用,也救於掌握了整個小五義,那你將來成就大業必是指日可待,”錦繡顫著聲音,紫瞳漸漸噙滿淚水,終如斷線珍珠,悄然滑落,“然而,然而我自問是有些私心的,若你有了,我也可以多些借口來時常看看你,可是……可是看到你和那情投意合的模樣,我又忍不住……忍不住心裏難受,好像在我的心上生生插上了一把刀一樣。”

“你,這又是何苦呢?”非白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痛苦,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給錦繡梳,可手在半空中卻又停住了,而錦繡卻一下子牢牢地抓住他的瑩潤玉手,伸向自已的臉頰,早已泣不成聲:“每當我看到那越來越豐幸福的臉,我就忍不住嫉妒,那種幸福本該是我的,我的。”

那晶瑩的淚珠滴滴落在非白的手掌心,非白的玉手劇烈地顫抖著,卻再也無法收回,隻是緊緊反握住錦繡的雙手,朱唇微啟,飽含情感地喚著一個名字:“繡繡……。”

錦繡秘抬起頭來,梨帶雨地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那笑容是我再熟悉不過,如朝

陽初展,光輝四射,但是這笑容,卻又好像是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那是屬於戀愛中的人特有的,那帶著一絲淒,一絲辛酸,一絲浪漫的笑意,她撲進非白的懷抱,深深啜

泣。

非白的雙臂環上她的嬌軀,可是掙紮許久,卻又終於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