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真反問她:“你怎麽定義可惜?”
童星闌不過是隨口一問,被他這麽一問,愣了下,想了一會兒才回了:“大約是想得到的卻意外失去吧。”
“想得到又意外失去……”嚴真重複了一下她的話,笑了笑,“總結得挺深刻的。原來我的確考慮讀博,不過現在有了新的目標,所以不算意外失去,也就沒什麽可惜的了。”
童星闌沒多問他,隻是舉了舉手裏那瓶奶,禮貌道:“祝師兄早日達到目標,前程似錦。”
嚴真看了她一眼,用手裏的牛奶和她碰了碰,“承你吉言。”
關於之後對她的心理谘詢的問題,他清朗的提出她以後可以繼續找他私下谘詢,不收取任何費用,對於這一點,童星闌是滿懷感激的。
看來這次的野餐可以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童星闌這一刻是這麽感覺的。
“……說起來,星闌你最近的情緒挺不錯的。”嚴真笑眯眯地望著她,“是因為那位萬先生嗎?”
童星闌並不想正麵回答他的問題,清淡一笑,“臨近畢業,生活和工作各方麵都有了一些好的進展,加上有朋友和師兄的幫助,心情自然會好一些。”
“哦?”嚴真聽出了她的回避,換做是平時問題到這裏點到輒止,今天顯然有點不一樣,“我倒覺得他出現後你的情況明顯得到好轉,星闌,這或許是個契機,麵對他的時候你可以嚐試打開你的全部感受,而不是回避。”
語言雖然對人體沒有直接的影響,但它擁有比肉體更強大的力量,輕易間就能在人的心裏種下種子,繼而控製人的精神。
盡管對他的話有所過濾地接收,童星闌的心裏還是被種下了種子。
結束野餐回宿舍後,林晚總覺得童星闌的笑容背後好像藏著點什麽,但又說不出來有什麽。隻聽她簡單說了下嚴真要提前畢業的事,然後說兩人交流了點心理學上的認識,就沒了。
黎初溫不以為然:“你確定不是你疑心病犯了?說不定做了點心理谘詢,星闌得到了些啟發,你就別八卦了。”
林晚也不確定,“不是和你說笑的,總感覺哪裏怪怪的,但看她好像又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麽地方有異常的。”
非要說特別的話,大概就是她洗手的頻率好像高了一點。總不能去過一次野餐就突然潔癖了吧?
黎初溫拍拍她肩膀,安慰道:“這就對了,你想太多了。”
林晚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後來連著幾天又觀察了一下童星闌,實在看不到什麽端倪後才把這想法拋到腦後。
再後來感覺到不對的就是萬斯年了。
先是和童星闌在微信上明顯少了一些互動;
好不容易忙完了工作,他心癢癢總想過來見見童星闌,找了老借口說經過她學校約她去飯堂吃飯,她一開始是同意的,後來又說要趕去實習,隻能作罷。
隔天他在市區買了點小蛋糕帶過來候在宿舍區門崗那裏,說是給她和室友一起吃的,實則想起她好像愛吃這種甜食,特意買給她的。
“抱歉讓你久等了。”童星闌一路快步走來,微微有點氣喘。
萬斯年站直了些,多看了兩眼好幾日沒見的她,“不急,我就在這裏,跑不了。”
原以為她會笑笑,然後自然地和他閑聊彼此的生活,哪想她麵上沒什麽特殊表情,看了眼手表又抱歉地解釋自己有點趕時間,接過蛋糕謝過他後甚至都沒閑聊兩句,禮貌地道了別就走了。
萬斯年失神了。
回到單位後他仍然有點在狀況外,坐在座位上半晌也沒緩過神來。
他這是……被討厭了嗎?
可是他好像什麽都沒有做……
“老萬,老萬?”陳竹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得不到丁點回應後,用力拍了下掌,氣衝丹田吼了句:“老萬!”
萬斯年打了個激靈,回神望向他,“幹嘛?”
陳竹把手裏的一份資料往他胸口拍了拍,一臉傲嬌,“還能幹嘛,給你們當信息情報員!喏,已經盡量查了,能查到的資料都在這了。”
萬斯年接過一看,才知道這是徐慧的資料。
“謝謝。”
除了跟好兄弟說謝謝,請一頓宵夜,他也沒有什麽能做的了。
陳竹抱著手,“哼哼”了兩聲:“查是查了,不過這電話不確定是最新的,她人在國外,還用不用這個國內號碼真不知道,隻能看你們的運氣了。對了,去看你小女朋友的時候記得跟她說我的功勞!怎麽也得要一頓超貴的飯,不是五星級的我不吃!”
“不是小女朋友。”萬斯年糾正他,心裏卻因為自己這一句話驀然多了抹落寞。
“管你們是什麽複雜的關係,這事兒我不插手了,免得在你和筱妍那裏兩頭不是人。”陳竹這麽叨叨著,揚揚手就撈著另外一個同事說工作的事情去了,背影瀟灑。
萬斯年先是把這份資料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闔上後想了些什麽,半晌才把資料放進自己的背包裏,然後給童星闌發了條信息:【查到徐慧的消息了,今天有時間見個麵?】
半個小時後,那邊總算來了回複:【晚上可以嗎?我實習完趕回來,看你方便什麽時間,我過去找你?】
“總算多說點話了。”他笑了一聲。
這幾天她不論是回信息也好,見麵說話也好,都是伶仃幾字便算了,現下這回複才終於有點以前的樣子。
【不用麻煩,我去接你。】
熟悉的一句話,熟悉的語氣,熟悉的他。
童星闌在看到他的信息後還是沒忍住,心髒狠狠地跳快了一陣。
“怎麽辦……再這麽下去,我怕我會淪陷的……”她喃喃著,用力地握緊了手機,直到指尖泛白,仍無法驅散心中的那股惶恐。
她一直沒告訴任何人,包括舍友,包括萬斯年,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而作為她的“心理醫生”,嚴真是唯一的知情者。
野餐的時候嚴真說的那些話雖然是在陳述她應該嚐試做的改變,但同時也是在強化她的心魔,迫使她遠離萬斯年。
這個時候的童星闌還不知道,那些紮根在她心裏的話,其實就是明晃晃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