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提寶劍,當先領路。三人出了山莊,不左不右,向對麵的一座山上疾行而去。三人走了不多時,果然聽得山下人喊馬嘶,一隊官兵盔甲鮮明,已到山莊門口。
寒雁銏道:“幸好老夫來得快。走吧!”
見李鉦呆呆望著山下,道:“別看了。不用多久,這幫魔頭依然會回來,你們這次動手其實不值得。”
把手一拉李鉦,沿著山路一路前行。李鉦心中疑雲重重,見寒雁銏麵沉似水,也不好多問,跟在他身後,疾步出山。
原來潛龍山莊所在之處是三嶺貫連,出了山不上五裏路,就是長安縣縣城之中。這時李鉦和姬玉笙兩人才覺口幹舌燥,饑腸轆轆。
寒雁銏回頭一笑道:“我在此有個好朋友,就住在長安縣的鬧市之中。你們大概都餓了,那就快走幾步,跟我來吧。”三人進城,在城中街道東拐西拐,不一會來到一所大莊院門口。
但見那莊院甚有派頭,青磚綠瓦,門前鬆柏蒼蒼,兩扇大門,門上以木成珠做成門釘,再漆成紅色。寒雁銏上前敲動門環,不片刻有個小童來開了門,道:“二爺回來了?”
寒雁銏點了點頭道:“大爺在哪裏?”
那小童唇紅齒白,長得頗為俊俏,道:“大爺在後園賞花呢,要不要給二爺通報?”
寒雁銏道:“不用,我自己去見大爺。我帶了兩位朋友來,都還沒吃飯呢,你幫我預備一下?”
那小童點頭道:“是。”關了門,蹦蹦跳跳地去了。
李鉦心中暗暗奇怪,心道:“寒兄隱居多年,為何一朝出山?這個神秘的‘大爺’又是誰?”
姬玉笙不知他和喀麗斯在太行山中遇見寒雁銏的一節,更是如墜雲霧之中,跟在寒雁銏身後,向後園走去。
寒雁銏一邊走一邊說道:“此間主人,往年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絕頂高手,放棄虛名,到此隱居。我是向來愛山,所以選了太行山作為隱居之地,青兄比我看得更深更遠,乃是隱中上品,因此到了長安縣落腳,這三十多年,沒回過家鄉。”
李鉦不禁更是奇怪道:“青兄?青兄是誰?”
寒雁銏道:“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你見著他可別吃驚,你也許對他不一定不熟。”
三人轉過一道花廊,但聞廊下鳥語花香,花叢中一人背著他們而立,正在觀賞花圃中的花朵,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道:“老二,你怎地去了這會子才回來?我正等著你來喝幾杯呢。咦,這兩個少年男女是誰?”
但見那人是個白發老者,手裏拄著龍頭拐杖,飄飄然有鶴骨仙風之姿,隻是認真一看,他眉頭額邊,隱然幾絲黑氣時隱時現,雙目一張,精光外露,顯是練有多年邪派內功,功力還十分深厚。
寒雁銏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神尼有無衣缽傳人嗎?”
那老人道:“神尼的大弟子納蘭我是聞名已久,私下想結納於他,他未必肯給老夫這個麵子,這位小哥兒是神尼的關門弟子?”
寒雁銏淡淡一笑道:“如假包換的明月神尼關門弟子,天山劍派第二代掌門人李鉦。”
那老人上下打量了李鉦一陣,點頭道:“英光內斂,神氣外運,確乎是明月神尼那一脈內功。這位小姑娘又是誰?”
寒雁銏一笑道:“她的來曆可就更不得了,說起來還是老大當年的死對頭呢。”
那老人眉頭一聳,道:“五毒教?她是姬泰康的女兒?”
寒雁銏笑道:“老大自認邪魔外道,縱算有幾個對頭在江湖中,也不算奇怪。何況姬泰康去世多年,要報仇,老大去黃泉路上找他報吧。”
那老者淡然一笑道:“不說這個了。姬泰康用毒的本領確在我之上,手法也比我更精準細致,五毒教流傳幾百年,老夫再如何努力隻怕也望塵莫及。小姑娘,別害怕。我可不是特意把你找來報仇的。”
李鉦道:“不知老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者淡淡地道:“天下用毒的門派不過那麽三四家,我是其中一家。”
姬玉笙忽然道:“老前輩姓穆?”
那老者點頭道:“你爹爹去世前大概跟你說過我和他的恩怨吧?不錯,老夫正是六首鬼王穆青侯。”
李鉦心中暗吃一驚,手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腰帶上。
穆青侯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若說比武用劍,老夫年紀老耄,斷然不是你的敵手;但若談到用毒下毒,老夫還算手藝未曾丟生。你又何必如此緊張?”
寒雁銏笑了一笑道:“穆大哥和我相識多年,閉門封劍之後他的性情已大不同於前,老弟毋須防備。”
李鉦臉上發燒,抱拳道:“慚愧,六首鬼王是何等樣人,晚輩一無所知,令郎卻是一路來和晚輩做對到底,因此見了前輩,晚輩難免不心存顧忌。”
於是將自己一路來的種種情由,一一都跟穆青侯說了。
他想六首鬼王穆青侯自己從未見過,但他往日在江湖中的聲威卻是如雷貫耳,天下武林但論關中武林豪傑,六首鬼王以毒、劍、掌和暗器之學名聞一時,卻是無人不知,因此還是老老實實說話為好。
穆青侯一聲不響地聽完,臉色鄭重,說道:“我隻道離家隱居,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中事,這輩子也就清靜了;想不到這個不孝子終於還是不肯聽我的好言相勸。”
寒雁銏笑道:“老大,人生在世,忽忽就過。你都七十八歲了,何必再管他們那麽多?”
穆青侯道:“他們選了那個地址建造山莊,我就知道該來的遲早還是會來的了,隻是我還沒死就來了,這可真讓人心裏不痛快。來,我們邊吃邊談。”
引著三人到了一座亭子裏坐下,酒菜已經擺滿,三個仆人在旁侍候。
李鉦抱拳道:“前輩話裏有話,晚輩願洗耳恭聽,前輩請道其詳。”
穆青侯見他說得誠懇,微微一笑,舉杯道:“滿飲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