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法王靜修的地方與外界隔絕,門外有一塊很大的草坪,牆裏還有一段女牆,李鉦和獨孤子魚就躲在女牆下,離得稍遠,兩人說的什麽,也沒聽清楚。

過了一陣,宇文囂父子走了出來,令李鉦意外的是,這次不但宇文天雷跟了來,宇文風雷也在,加上逸真和那個禿頭,一共是五個人。

原來天星頂一向是般若法王說了算,他見什麽客人、在哪裏見,全憑自己心意,因此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來了客人,來了幾個客人的。

李鉦盯著宇文囂,獨孤子魚卻在望著那個禿頭。李鉦甚是奇怪,暗自想道:“難道獨孤子魚認識這個禿頭嗎?為什麽他這麽死死地盯著他?”

獨孤子魚盯了一會兒,低聲對李鉦道:“李大哥,你看過那個禿頭嗎?”

李鉦仔細辨認了一陣,搖頭道:“沒見過。怎麽,你見過?”

獨孤子魚皺眉道:“我去見父親的時候,似乎看見過他!”

李鉦暗暗吃驚,心裏有話,卻又問不出口。獨孤子魚似乎知道他的心思,道:“我也不怕告訴你,三次去見父親,我都沒見到他真正的麵目。”

李鉦愈加吃驚,道:“這是為何?”

獨孤子魚道:“他說他對不起我們母子,沒臉見我們的麵,所以我一次也沒見到他的真麵目。每次見我,都是在長安郊外的莊園裏,有一次我比和他約定的時間去得稍早點兒,似乎就在莊園裏見過這個禿頭!”

這可真是讓李鉦太覺得意外了。

在李鉦眼裏獨孤子魚是個愛玩愛笑的人,似乎沒什麽心機城府,但他這麽說他和父親見麵的方式,別說李鉦沒見過,聽也沒聽過。

如果這個禿頭是“孔雀會”的人,那獨孤子魚的父親豈不也是“孔雀會”的一員?!

獨孤子魚見他不做聲,低聲笑道:“你是不是想說:‘你父親難道是孔雀會的人嗎’這句話啊?”

他心思比李鉦要聰明得多,他一說,李鉦倒是沒話好說了,隻好轉移話題,道:“我當然不希望你父親是‘孔雀會’的人了,你知道,‘孔雀會’做下了劍宮血案,如果你父親是‘孔雀會’的人,那我豈不是要和你為敵嗎?我可真不想這麽做。”

獨孤子魚嘿地一聲道:“我父親是我父親,我是我。假如他真是‘孔雀會’的一員,並且和劍宮血案有關的話,我絕不會和他同流合汙的,放心好啦。我要殺你,會光明正大地殺,不會背後使那些見不得人的小手段的。”

李鉦有些不好意思,隻好道:“你可別損我了。說句老實話,我認為你不是那種性情陰鷙的人,你說的那些的確不應該是你做得出來的事。”

獨孤子魚淡淡一笑道:“李大哥怎麽想我,這都是李大哥你的自由,我可不能幹涉你,如果你真的對我起了猜疑,那也隻能由得你啊!”李鉦一笑,沒再接口。

五個人在門外嘀咕了一陣,又相繼走了回去,獨孤子魚道:“好了,他們都進去了。”

李鉦覺得錯過了機會,他們應該趁五人都在門外就動手的,現在這五個人都回去了,反而敵在暗,己在明,反倒不好下手了。

獨孤子魚笑道:“橫豎是要見麵的,醜媳婦總得見公婆,還有什麽可怕的!”

先從女牆下鑽出來,大搖大擺地就向五人進去的房間走了過去。李鉦又好氣又好笑,隻好跟著走了出來。

仇人就在眼前,他當然希望替死去的弟子報仇,但有些事情的確令人費解,他倒一時真的踟躇起來。

獨孤子魚是他見過最好相處,性情也十分投契的一個朋友之一。他學的是邪派頂尖的功夫。

但性情卻比死去的李青堯和獨孤一梟等人要好得多,他看上去十分陽光,不像李青堯之輩那樣陰鷙和令人不可琢磨。

可他這麽一說,又不由得引起了李鉦的重視——骨肉分離,的確是人倫慘事,而骨肉分離之後還能重逢,這應該是件十分令人高興和開心的事,怎麽獨孤子魚的父親反倒不願意以真麵目麵對自己失散了二十年的兒子呢?

隻要是個正常人,誰都不可能這麽做,獨孤子魚說他的父親慚愧於對不起他的母親和獨孤子魚自己,這個說法根本站不住腳。

而且即便他的父親家財萬貫,也絕不會隨便拿幾十萬兩白銀出來給他玩樂,出於正常的父母愛護孩子的心理。

這位父親應該一擲萬金給兒子在京師置辦產業,給他錦衣玉食才對,又怎能不加過問,就隨便甩給獨孤子魚三十萬兩白銀,讓他到陰山腳下去建造冷月宮?

如獨孤子魚所言,陰山地扼南北要衝,他想回大月氏也好,他想去長安也罷,這個地點正在兩地之間,方便往來。

就算這個理由可以成立,但不問是非就大把給兒子錢,哪個父母會這麽做?

第三個也是最緊要的一個問題:能讓獨孤玉珠以身相許的男人,豈是一般商人可比?

要知獨孤玉珠人在五十,依然豔光四射,她年輕的時候定然有的是風流才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為何會一見獨孤子魚的父親就以身相許,而且珠胎暗結,以至於後來生下了獨孤子魚?

以獨孤玉珠的脾氣和性情,令她懷孕不好見人的自然是獨孤子魚的父親,兩個人為何又會最終沒走到一起、

而且獨孤玉珠好像是忍了一口氣,沒敢把獨孤子魚送回給他父親,反倒把孩子拋棄,令獨孤子魚從小在顛沛流離中長大?

獨孤子魚的父親,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李鉦腦子裏亂得像一灘粘稠的漿糊,跟在獨孤子魚身後一邊走一邊想,忽然隻聽一聲怪嘯,般若法王用來靜修的那棟精致的房子裏、

忽然有人淩空飛了出來,宛若一頭巨鷹撲了出來,倏地就攔在了獨孤子魚的麵前,喝道:“你這小子是哪裏來的?”

獨孤子魚冷笑一聲道:“死禿子。我還要問你呢,你是誰?我父親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