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幾位文人墨客離開時還興致頗高,談論著今日新奇的行酒令,激發了他們更多的創作欲望。
蘇澤甜合上作業課本,裝進書包裏。
她趁著大家依照宣令輪次念詩時,已經將今日老師布置的作業完成了。
人群散去大半,剩下的要麽留在一樓喝喝小酒,要麽回到三樓,抱著美人入眠。
魏都知已經提著裙擺離開,蘇澤甜卻沒有動,安然地坐在原地,看著前麵也沒有離開的玲瓏姑娘。
玲瓏沒有回頭,展開手中的一張小紙條,上麵是用黑色碳素筆寫的一行字:三樓,芙蓉。
她收起紙條,施施然地向樓上走去。
蘇澤甜背起書包,跟了上去。
南風館的姑娘們走路時講究個弱柳扶風,速度極慢,蘇澤甜很輕易地趕在她前麵,推門先進入了房間內。
三樓的房間都是以花命名的,她剛才打探過了,這間名為芙蓉的屋子今晚是空置的。
她將屏風移到了靠近窗戶的角落,站在窗戶和屏風之間,這樣如果被人發現了,也可以假裝是從窗戶外逃跑了,而不是所謂駭人聽聞的靈異事件。
像是被蕭晏當成神女還好,要是被當成是鬼,那計劃就無法實施了。
沒多久,門就被推開了,玲瓏姑娘走了進來。
她看到屋內沒人,疑惑地蹙起眉,蘇澤甜咳嗽了一聲,站在屏風後麵開口。
“我容貌有傷,不願見人,還請見諒。”
玲瓏目光落向屏風,心中了然,回身將門關上,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姑娘將功勞歸於奴家,讓奴家得了許多賞錢,不知有玲瓏能幫忙的地方嗎?”
蘇澤甜滿意地點點頭,她果然沒有看錯,這玲瓏姑娘眼神清明,心思剔透,她不問為什麽要把功勞給她,而是問有什麽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此人看問題一針見血,接下來隻要再試探一番,就可以確定能否為她所用。
“我見玲瓏姑娘和這裏其他人不同,心中應是有一份傲氣在的,若是我能為姑娘贖身,脫離賤籍,姑娘要如何報答我?”蘇澤甜道。
玲瓏眼神一動,麵不改色道,“玲瓏雖為二等歌妓,但贖身的價錢也要十萬兩白銀,姑娘還是莫要說笑了。”
蘇澤甜一聽這話,頓時笑了,這玲瓏有點意思呀。
“姑娘才是莫要說笑了,我朝雖然疆域廣闊,但每年的白銀產量也不足兩萬,姑娘開口就要十萬雪花銀,豈非並不是誠心想要恢複自由?”
蘇澤甜在曆史課上時學過古代貨幣的情況,他們的流通貨幣一般都是銅錢,就是因為白銀產量少,還有一部分用來鑄造金銀器留在皇室自己享用,市麵上流通的白銀怎麽可能那麽多。
沒成想,玲瓏聽到蘇澤甜的話,反而蹙起了眉,口中喃喃道:“難道,不是她……”
蘇澤甜早已悄然來到了玲瓏的身前,觀察她的一舉一動,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
不是她?是什麽意思?
玲瓏思忖片刻,打算尋個借口離開,既然不是她,那就沒有必要浪費時間了。
她抬起頭,剛要說話,眼神驀地怔住了。
蘇澤甜瞳孔一縮,也忍不住後退一步。
什麽情況!
她們的視線……竟然交匯了!?
玲瓏眼神聚焦,上下來回打量著她,明顯就是看到了她本人!
“你、你能看到我?”
情況驟然失控,蘇澤甜不清楚發生了什麽,磕磕巴巴地問道。
玲瓏的反應卻是大喜,她圍著蘇澤甜轉圈,還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的羽絨服,最後站定在她的麵前,臉蛋因為激動而變得潮紅。
“能看到,我能看到!我終於等到你了,我有救了,大周朝有救了!”
用久旱逢甘露來形容玲瓏現在的情況已經不精確了,她仿佛是深陷地獄絕望等待的鬼魂,終於抓住了通往人間的稻草,望著蘇澤甜的目光,就像是看待此生唯一的希望。
蘇澤甜心中一震,她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能感受到玲瓏的心情,那是絕對真誠熾熱的情感,非用演技所能表現出來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她有如此神態?
“你先別著急,坐下來慢慢說。”
蘇澤甜拉過玲瓏的手來到桌前,給她倒了杯茶。
玲瓏特別乖的接過茶,看向她的眼神亮晶晶的。
蘇澤甜等了許久,但是玲瓏太激動了,隻是一直看著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她清了下嗓子,開口問道,“那個……你是怎麽看到我的?”
玲瓏回過神,飲了口茶,突然笑道,“姑娘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吧。”
蘇澤甜心髒砰砰狂跳,難道……這個人和她一樣,是來自玩具屋外的現實中的世界?
玲瓏仿佛看穿了蘇澤甜心中所想,她眼睛微闔,輕輕歎了口氣,一開始激動地情緒漸漸消散了,眉間籠罩起散不開的愁緒。
“姑娘剛才應該聽到了吧,玲瓏一直在等待一個人。”
蘇澤甜點了點頭,“我聽到你說等的人不是我。”
“不,那就是你!”玲瓏突然又激動起來,“當我在宴席上聽到你的聲音,就有種莫名的預感,後來看到你留給我的紙條,就更加確定了。”
“那張紙條上所用的墨跡,在這個時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蘇澤甜手指微蜷,玲瓏姑娘竟然用了‘時代’二字,她到底是什麽身份?
“後來,我跟隨你的指示來到了三樓,你躲在屏風後,我不願失禮於你,便有心試探,提出了十萬兩白銀來贖身的事,可我沒想到,你對我朝銀礦開采情況竟如此清楚,所以我才以為是找錯了人。畢竟我要找的,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蘇澤甜明白了,玲瓏以為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就對他們本土的政治和經濟情況毫不了解,她提出了問題的關鍵之處,反而引起了誤會。
“那你為何又確認是我了?是因為,你能看到我嗎?”蘇澤甜問道。
玲瓏鄭重的點了點頭,“都怪我,我早該想到的。姑娘能用如此巧妙的新令化解魏都知的難關,必然是學識淵博的,玲瓏竟還敢妄加揣測,差點誤了大事。”
蘇澤甜臉一紅,“那不是我想出來的,我也隻是借用了而已。”
玲瓏搖了搖頭,仿佛並不在意,“姑娘能引經據典,用在合適的場合,自然稱得上是有學識的。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顛覆您過往的認知,若是您聽完後願意幫我,幫這大周萬千子民……”
玲瓏突然站起身來,對著蘇澤甜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玲瓏願意為您效忠,肝腦塗地,萬死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