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上,威北大將軍賀恭徳正在向聖人稟告這一年邊關的戰事,稟告完畢後,聖人的目光看向了賀恭徳身後的少年。

那少年樣貌極為驚豔,初進宮時已引得無數人側目,這會兒連皇上也不免驚歎於他的相貌,隻是觀其眉眼,竟和故人有幾分相似。

“愛卿,這就是你在邊疆時收養的孩子嗎?”

皇上的聲音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威嚴感,賀恭徳腹中早已打好草稿,立刻回道。

“啟稟聖上,這正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賀晏,邊關苦寒,此次臣回京將他帶到身邊,也是想讓他出來長長見識。”

皇上仔細看了看賀晏,突然開口道,“長相很好,倒是和淑妃有幾分相像。”

此言一出,大殿內頓時一片寂靜,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賀恭徳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頭。

淑妃,一個已經逝世多年,卻仍深深烙印在賀恭徳心中的女人。

當初皇後還是德妃的時候,和淑妃幾乎同時懷胎,皇上於是許下諾言,二人誰能生出第一個皇兒,誰就會被冊封為太子。

淑妃躲過無數次明槍暗箭,終於平安生出太子。然而就在太子滿月的時候,宮殿內突然起火,適逢淑妃正被德妃找借口絆住手腳,待淑妃回過神來時,太子已經被燒死了。

不久後,淑妃也遭人暗害,在外人眼中,卻是淑妃因喪子導致精神失常,從而上吊自殺。

而那個被燒死的太子,其實早已被人調包,真正的太子一直跟隨那個人隱姓埋名多年,直到那人去世,自己因緣際會在城外遇到了他,憑借和淑妃極為相似的容顏,以及獨特的信物,才得以相認。

那個調包的人,就是平南侯府王夫人的陪嫁丫鬟,她同平南侯生下孩子之後,將那個孩子溺死,抱來太子假扮成自己的兒子,即是後來的平南侯府的庶子蕭晏!

賀恭徳不緊不慢地看了眼蕭晏,聲音平穩道,“陛下謬讚了,犬子有幸能與淑妃娘娘有幾分相似,實乃他前世修來的福分,萬不敢與娘娘攀扯關係。”

現下還不是相認的好時機,隻需在聖人身上播下一個疑惑的種子,就足夠了。

此刻蕭晏正規矩守禮地站在身後,一舉一動皆完美的無可挑剔,皇上對上蕭晏的眼睛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雙鳳眼裏溢出來的清冷淡漠,一如他初見淑妃時的那驚鴻一瞥,乍見之歡,久處不厭,他心裏一直都有那個人的位置。此刻看到這個少年,讓他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竟憑空生出一種親近之意。

皇上有些疲憊了揉了揉額頭,最近瘟疫之事愈演愈烈,已經讓他很多天沒有睡好覺了,隻能日後再召這少年詳聊一番。

“前日蘭嬪求朕,想要為她的母家尋一位文武雙全的好兒郎,朕看你的養子就很不錯,可願同趙國公府的女兒結親啊?”

賀恭徳一愣,皇上竟想要給蕭晏賜婚?

這件事並不在他們預先的計劃之內,賀恭徳眼神飄到蕭晏的身上,隻要蕭晏微微表露出不耐,他就會立刻否決了這門親事,哪怕可能會因此得罪皇上和趙國公府,但隻要是蕭晏不想做的事,他就絕不會去為難他。

蕭晏腦海中回想起蘇澤甜的笑靨,他沉默下來,神色不明。

時間過去許久,就在皇上疑惑的看過來時,蕭晏輕斂眼眸,微微點頭。

賀恭徳了然,和趙國公府的親事就這麽定下了。

離宮之後,賀恭徳與蕭晏商議今天的事情。

“晏兒,你為何要答應與趙國公府的婚事?趙國公府雖然頗有權勢,但也隻是能勉強配上你的身份,你本不用如此委屈自己的。”賀恭徳說道。

蕭晏神色淡然,仿佛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與其提起這件事,晏兒倒想問一下叔父,為何要將平南侯府所有人都屠戮殆盡?”

“你既然作為我的養子麵見聖人,自然知道你身份的人越少越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怎麽,晏兒該不會是心慈手軟了吧?那平南侯府的人可對你有血海深仇,不僅如此,你身上的毒就和他們有脫不開的關係!”

“叔父說笑了,我自然不會心慈手軟,叔父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也正是晏兒與趙國公府結親的原因。”

蕭晏聲音平靜,眼睛裏燃燒著複仇的冰冷火焰。

“哈哈哈,好,不愧是容琴的兒子。之前那個庸醫沒治好你身上的毒,已經被我賜死了。晏兒,你放心,天下之大,一定有能救你之人!”

容琴即是淑妃的閨名,賀恭徳年少時期曾與蕭晏的母親有過一段情緣,也正是這份情緣,讓他義無反顧地支持蕭晏上位。

蕭晏眼眸微斂,隻剩一年了,一年內,他要讓當年所有參與謀害他們母子的人,全部付出代價。

時間轉眼過去了小半個月。

這期間長安城本該徹底在瘟疫中淪陷,但由於蘇澤甜以破廟為據點,免費施粥放藥,疫情始終沒有預想中那般爆發開來。

然而另一邊,慈恩寺內的流民和太醫院的人都死了大半,感染者也過了半數,這下他們再也坐不住,不得不再找到蘇澤甜,相比上次的頤指氣使,他們這次的態度可謂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還是上次那群人,張太醫和山羊胡太醫都在,但他們有一半人都在咳嗽,破廟裏帶著麵罩和防護服的百姓們都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們。

“咳咳……小友,好久不見。”張太醫一臉尷尬地看向蘇澤甜。

“好久不見。”蘇澤甜淡淡地回道。

蘇澤甜心裏一直想著蕭晏的事,沒有心思和他們搞一些彎彎繞的話術。

“小友,這次疫症不同以往,我們遍尋古方,都不見起效,患者一旦出現症狀,幾日後就會暴斃,可小友這裏已經多日無人死亡,感染者也逐漸好轉起來,不知小友是用了什麽法子呢?”張太醫小心地問道。

蘇澤甜平靜地瞥了他們一眼,眼神示意綠豆拿東西,綠豆立刻上前。

“這是聖石和聖水,你們接觸過病患,先用聖石清洗一下身體,再用聖水將身上的疫鬼驅走。”綠豆冷冰冰地說道。

張太醫疑惑地接過肥皂和消毒水,山羊胡見到這些古怪新奇的東西,嫌棄地扔在地上,再一次暴跳如雷起來。

“什麽聖石和聖水,分明還是喝符水吃灶灰那一套,你這是在誆騙無知世人,妖言惑眾!”山羊胡怒罵道。

蘇澤甜憊懶得掀起眼皮,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想用,就請出去。”

“什麽?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

山羊胡還想繼續發火,然而他突然發現剛才還喧囂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

“怎……怎麽?你們還想動手不成!”山羊胡色厲內荏地喊道。

“你身上有疫鬼,不想用就滾出去!”

“對,從我們這裏滾出去!別想再傳染給我們!”

人們義憤填膺地看向山羊胡,他們這段時間小心翼翼地謹遵神使的囑咐,才從地獄被拉回人間,這群太醫仗著自己有點權勢,就想害他們再被疫鬼纏身,簡直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