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甜好整以暇的看著一群人衝進少年的院子裏。看到他們東翻西翻,哪裏都不肯放過,卻一無所獲的樣子,心裏舒暢了。
十幾個人把院子翻了個底朝天,連根多餘的線都沒找到,反而更深刻的見識到蕭晏的生活環境多麽困苦,堂堂侯府庶子,過得竟如此艱難,令人唏噓不已。
安總管來到平南侯身邊匯報情況,“侯爺,什麽都沒找到。”
蕭牧青臉色極差,他不可置信的扭頭看向瘦杆,一腳踹了上去,“該死的狗奴才,你竟敢騙我?”
“大少爺,奴才冤枉啊,奴才幫您做過……”
瘦杆嚇得跪地哆嗦,結果話沒說完,就被蕭牧青抽出鞭子狠狠甩了下去,幾鞭子下去,就有出氣沒進氣了。
蕭晏冷眼看著,那瘦杆和麻子平日裏替蕭牧青做事,是被安插在他這裏的眼線,如今得此下場,也是報應。
蕭牧青出了氣,稍稍冷靜了下來,“父親,這奴才平時在三弟的院子裏常被責罰,所以才起了報複的心思。都怪孩兒錯信此人,才冤枉了三弟,父親定要好好責罰這奴才。”
平南侯微微點頭,威嚴道:“罷了,此事皆由這刁奴而起,拖下去重責二十,發賣出去。晏兒,你可滿意了?”
瘦杆原本被打的隻剩一口氣,聽到侯爺的處罰後,幹脆兩眼一黑,暈死了過去。
蕭晏輕抬眼皮,緩緩道:“大哥,你該道歉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安總管剛才看到蕭晏那破敗的院子,心生三分同情,這會兒聽到蕭晏的話,搖了搖頭。
三少爺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子,侯爺已經給出了懲罰,竟還妄想道歉。就算侯爺之前答應過什麽,也不能因此當真啊。
果然,沒等平南侯說些什麽,趙小娘先站出來了。
“這關你大哥什麽事,都是那個奴才的錯,你何苦還要為難你大哥?如此不依不饒,豈非早晚釀成鬩牆之禍!”
“就是啊,三弟,你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蕭晏沒看蕭牧青,盯著趙小娘平靜道:“小娘入門不過半年,就如此心疼大哥,實在母子情深,令人動容。”
趙小娘神色一變,她心裏有鬼,說出來的話也沒了底氣:“你什麽意思?胡說什麽!”
“哦?請教趙小娘,我哪裏是在胡說,是不該說小娘心疼大哥,還是不該說小娘和大哥母子情深?”
“你!”
平南侯眉頭一皺,原本他沒聽出來這話有什麽不對,但看趙小娘和青兒的表情……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他餘光瞥向蕭牧青,發現他眼神飄忽,一副心裏有鬼的樣子。
難道!
平南侯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輕易論斷,還需要暗中調查後才能下定論。
蕭牧青見到父親麵色不愉,還以為他是對蕭晏動氣了,心生得意:“三弟啊,千錯萬錯都是狗奴才的錯,你可千萬別學那些陰損下賤的東西,記恨你大哥啊!”
蕭晏笑道:“大哥說的哪裏的話。父親,此事皆由惡奴誆主而起,哪怕我名聲受損、房門被毀,晚上還不知能不能挺過寒風冰雪,也絲毫不敢奢求大哥一句抱歉,大哥盡管放心。”
周圍下人開始議論紛紛起來,說到底這次的受害者都是三少爺,大少爺帶人將三少爺的院子翻了個底朝天,晚上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有眼尖的甚至看到三少爺的背後有血跡滲透出來,令人觸目驚心。
蕭牧青看到下人們眼神躲閃,充滿對他的一言難盡,不禁惱羞成怒起來,竟當眾舉起鞭子揚空一甩,揮向蕭晏:“你胡說什麽!”
說完,鞭子就要落在蕭晏的身上。
“住手!”平南侯急忙喝止,眼神裏充滿對蕭牧青的失望。
原本就已經不占理了,竟然還當眾鞭打弟弟,傳出去隻會丟了平南侯府的臉麵!
蕭牧青聽到後一驚,下意識想要收手,但那鞭子離蕭晏很近了,根本收不回來。
然而下一刻,隻見蕭晏單手接住了鞭子用力一扯,蕭牧青便一個踉蹌,雙膝跪地摔倒在地上,正好跪在蕭晏的麵前。
蕭牧青麵目扭曲,狼狽地想要爬起來,結果膝蓋一軟又跪了下去。
“你是故意的?你竟敢……”
“大哥多心了,聽聞大哥昨日又去了南風館,許是過於用功,勞累虛脫所致。”
“你怎麽會知道!”
蕭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平南侯臉色驟然一變。
南風館是特殊癖好的風月場所,雖然過了明路,成為一群不學無術的王孫貴族們口中的雅事,但若真成了裏麵的常客,在京城裏就別想有什麽好名聲了,嚴重了還會影響到仕途!
蕭牧青又驚又怒,再加上膝蓋疼痛難言,他疼得涕泗橫流,幹脆倒在地上不肯起來了,和遇事便撒潑打滾的孩童無異。
下人們紛紛低頭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笑出了聲,場麵一度慘不忍睹。
“還不快將這混賬扶起來!”平南侯不忍直視。
平南候府尚武,他還專門請了軍中教頭教蕭牧青學武,結果竟還不如從未練過武的蕭晏,男子漢大丈夫,動輒哭爹喊娘,真是豈有此理!
他並不覺得蕭晏的手勁能讓蕭牧青吃到苦頭,隻當蕭牧青平日不用功,才會丟人現眼。
蕭牧青被下人扶起來後,心中惱恨不已,那賤種居然能接住他的鞭子?
從前他打了蕭晏那麽多次,都沒有被反抗過,原先他還以為是蕭晏根本躲不開,原來一直都是裝的!
蕭牧青麵色慍怒,剛想發作,就看到了蕭晏的眼神。
蕭晏眼神冰冷,看向他的目光陰鬱深沉,猶如在注視著一個人死人。但很快,他輕斂眼眸,那股震懾人心的感覺消失了。
蕭牧青驚出了一身冷汗,刹那間竟有了劫後餘生的感覺。
平南侯鬆了口氣,好在這一鞭子沒當眾落在蕭晏的身上,這府裏可還有一些自持清高的文人墨客,一根筆杆子能寫死人,此事雖小,傳出去卻會有損官聲。
想到這裏,他看向蕭晏的目光柔和了些。再看向他那愚蠢的大兒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怒火。
“青兒,道歉。”
“爹?”蕭牧青目光愕然。
“道歉!”
蕭牧青看到平南侯動了氣,不敢再爭辯,他握緊拳頭,扭過頭不甘心的說道:“對不起,我錯了。”
蕭晏淡淡道:“對不起誰?”
蕭牧青額頭青筋暴露,剛想說什麽,看到平南侯威懾的眼神後,咬緊後槽牙,一字一句地說道:“對不起了,三弟!”
蕭晏唇角微微勾起,“我原諒你了,大哥。”
“……”
蕭牧青:就,很憋屈!
平南侯溫聲道:“晏兒,你的院子不能住了,一會兒讓下人將臨竹軒整理出來,你就搬到那裏去住吧,過幾日就要入太學了,應該好好休息才是。”
“多謝父親,隻是我在這裏住慣了,隻希望父親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就好。”
“你說。”
蕭晏低下頭,眼神漠然,“希望父親嚴令禁止,以後任何無關人等都不要進入我的院子,以防今日之禍再次發生。”
平南侯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蕭牧青手指**地蜷起,該死,那豈不是以後他安插的人都被趕出來了?
不過他也別想得意太久,等去了太學,一待就是一個月,到時候有他好看的!
一群人漸漸散了,安總管最後回頭看向蕭晏,眼神裏流露出欣賞。
沒想到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這個平日裏備受欺辱的庶子,今日一出手,就不動聲色地打擊了大少爺,挑起平南侯對趙小娘的疑心,還讓侯爺對他心生了一絲的愧疚,著實不一般啊。
以後若是有機會,倒是可以賣三少爺個好,興許就能得到回報了呢。
安總管心情舒暢的離開了。
蘇澤甜驚訝的看著這一切,被蕭晏一係列語言的藝術震撼到了。
這次危機不僅平安度過,還稱得上大獲全勝,那蕭牧青和趙小娘臨走時,頭頂都快氣冒煙了。
而且剛才聽平南侯的意思,以後蕭晏的院子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了,這就意味著,她無需有後顧之憂,可以盡情地打扮“奇跡晏晏”啦!
蘇澤甜正感覺高興呢,眼神不經意瞥向蕭晏,不由得一怔。
隻見人群已經散盡,喧囂和吵鬧聲漸漸遠去,天地間格外的寂靜。茫茫一片的大雪中,少年一個人沉默地站在原地,隻讓人覺得十分的……
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