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看你往哪跑 第二更

當天晚上,莫掌櫃還是沒能讓梓潼請客吃晚飯,因為滕仲亨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三請四催,吵得他沒辦法,最後實在受不了就帶著梓潼一起去參加藤仲亨舉辦的宴會。

皇騰那塊地發開發權歸莫掌櫃所有,同樣在受邀之列的樸俊奕和顧焱看到他‘色’都不太好看,樸俊奕至少還保持起碼的風度,點個頭打個招呼,而顧焱則完全見人就走,酷得沒法形容。

宴會來了很多人,都是臨東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明星媒體自然也少不了,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莫掌櫃和騰仲亨打了個招呼,正準備告辭帶梓潼離開,轉身卻沒找到她人,之後騰仲亨又將他拉去辦公室簽合同。

梓潼此時正跟騰躍一起,在場除了少數消息靈通人士之外,幾乎沒人認得她,看著這一幕都覺得非常怪異,有個當紅‘女’星忍不住回頭問經紀人,“那個跟七少爺走過去的‘女’孩是誰,看上去很小啊?”

“可能是七少爺的小‘女’朋友吧。”經紀人也不認識梓潼,七少爺他還是很熟的,雖然才二十一歲,但是報紙上已經管他叫未來的皇騰少東家了,能讓七少爺這麽殷勤的跟前跟後,除了‘女’朋友他想不出還有誰能有這樣的待遇。

梓潼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騰躍給她要了一杯果汁,然後親自去給她拿吃的,宴會是自助餐形式,騰躍用盤子裝了幾塊蛋糕,往回走的時候就被一堆名流和明星圍住,記者的長槍短跑飛快找到目標,一個個都恨不得把錄音筆塞到他嘴裏去。

梓潼隔著人群看了他一眼,端著果汁轉身走上陽台。

相比熱鬧喧嘩的大廳,夜風吹拂下的陽台更有些‘浪’漫唯美的情調,雕刻著歐式‘花’紋的漆金銅欄杆上種著一叢叢玫瑰,睡蓮的清香從‘花’園裏縈繞而來。

吹了會兒風,她覺得有點無聊,就想去大廳吃點東西,本來可以跟莫掌櫃好好吃頓晚飯的,結果被這無聊的宴會攪合了,到現在她還什麽都沒吃過。

然而她回過頭,瞬間看見玻璃‘門’口站著一個紅‘色’長裙美‘女’,正抱著手臂注視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有事嗎?”梓潼幾乎是一眼就認出她,沈依琳,家世顯赫,她本人卻是當紅的歌星,兩年前她們就認識。

沈依琳大方一笑,款款走來,說:“果然是你藍大小姐,剛才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梓潼冷漠地看著她,沒有半點回應。

沈依琳笑道:“我的聲音恢複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梓潼眼神微微一動,“你能讓自己失聲,自然會有辦法恢複,有什麽好奇怪的。”

“說的也是。”沈依琳靠在欄杆上,笑容滿麵的撩了下頭發,“你當年真的很討厭,用這種辦法對付你,我也是不得已。如果那時候你懂事點,不要整天影子一樣跟著焱,我也不用對自己下這個狠手。”

梓潼麵無表情地盯著她。

“因為你倒給我的那杯水,我整整一個發不出聲音,焱是不是更討厭你了?我差點忘了,你家已經破產了,焱的報複手段很可怕吧?聽說後來你被趕出了濱城,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裏其實很不安。”

雖然話是這麽說,沈依琳臉上卻沒有任何不安的樣子。

“我想我有責任跟你談談,希望你不要怪記恨焱。你把箐箐推下樓,又在蘿拉的刹車上動手腳,還讓我一個月說不了話,焱沒要你的命,讓你活著走出濱城,其實已經很仁慈了,你覺得呢,藍大小姐?”

梓潼背靠在欄杆上,雙手環‘胸’,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我知道焱找過你了。”沈依琳換了個說話的方式,“如果你聰明點,就趕緊消失,有多遠走多遠。聽說你現在做小販,已經這麽慘了,你相信我,不到萬不得已,我非常不願意對你做什麽。”

梓潼似乎感到很好笑,點了點頭,“我相信。”

看她點頭,沈依琳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是嗎?那就好。這兩年你果然懂事了些。”

她看著梓潼,描畫‘精’致的眼睛在月光下格外動人,半晌才輕聲問:“剛才的話,都聽明白了嗎?”

梓潼笑了笑,“你想讓我明白什麽?”

沈依琳麵‘色’一冷,說:“我想你離焱遠點,前幾天有人看到你們在一起吃飯,我很生氣。兩年前你不自量力落到現在這個淒慘的下場,如今你什麽都沒有了,還想跟我爭?”

梓潼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非常愚蠢,不是針對這個‘女’人和她所說的一切,而是這件事本身,這麽多年從頭到尾,恍惚間都透出一股荒謬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電視上演的滑稽劇,小醜在黑白屏幕上做出無聲的表演,當別人都哈哈大笑的時候隻有她困‘惑’的皺起眉,仿佛墜入一場‘迷’茫錯‘亂’的夢境。

沈依琳突然又笑了,愉快地看著她,“我現在想‘弄’死你,就跟碾死隻螞蟻一樣,我想讓你死你就得死,死了都沒人敢幫你收屍,你信不信?”

梓潼注視著她,半晌溫和地道:“我想說句實話,可能會有些傷害你。”

沈依琳笑容一頓,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沈小姐,我從來沒把你當一回事。想‘弄’死,你盡管試試。”

沈依琳臉‘色’變了。

“顧焱那麽多‘女’人,每次都是你最沉不住氣,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不懂吧?認識顧焱這麽久了,他最討厭哪種‘女’人你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你‘私’底下威脅我,你想,他會怎麽對你?你剛才說的話我都幫你錄了下來,還同時發給了幾個熟人,要是我出點什麽意外,你第一個倒黴。”

沈依琳看著她拿出的手機,臉‘色’微微發白,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嘴‘唇’一直在發抖。

“下次跟我說話客氣點。”她俯在沈依琳耳邊輕聲道,“我對顧焱一點興趣也沒有,隻有你才把他當個寶。如果你能立刻把他帶回濱城,我都想跪下來感謝你。不過,我知道你沒這個本事,真的很遺憾。”

她做出一個很遺憾的表情,沈依琳這下真是說不出話了,眼睜睜看著她轉過身,走回金碧輝煌的宴會廳。

九點多,莫掌櫃還沒出來,騰躍也被各種包圍,梓潼吃了點東西,便獨自離開了。

說來也是她最近黴運當頭,剛走出宴會廳的大‘門’,隻見前邊一輛黑‘色’賓士也緩緩停了下來,車窗打開,隻見裏邊坐著一隻顧先生。

顧先生看她轉身就跑,本來帶著微笑的臉立刻變冷。

梓潼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蹭蹭幾下快跑沒影了,顧焱才反應過來,開車追了上去,跑,看你往哪跑!

梓潼沒有慌不擇路,而是很有策略地衝進最近的一條小路,然後七拐八拐穿過幾條小巷子,又抄近路跑到地鐵站,硬著頭皮去擠地鐵了,顧先生的車再快,也不能跟著地鐵追吧?

說起來她已經有兩年沒坐過地鐵了,一方麵是自己有小三輪代步,用不著‘花’這個錢,另一方麵是她不喜歡地鐵的擁擠,即便這樣,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上了地鐵。

從地鐵5號線導到3號線又導到1號線,各種推擠各種碰撞,她忍受著各種不適,心裏一個勁地說,隻要能避開那隻顧先生安全到家,受再多的罪也值了!

剛向掌櫃的保證看見他就報警,要再被擄走,別說五分之一的獎金,剛買的新電腦可能都會被沒收,呃,電腦還在莫掌櫃車裏……唉,絕對絕對不能被擄走!

正想著,目光一斜,呼吸就頓住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現身,也不能怪梓潼特別注意他,因為顧焱實在太打眼了,站在那高出別人一個頭,又一身貴氣,身上隨便一塊布可能就是人家好幾個月的工資,有眼‘色’的避都讓他三尺,人家這邊都擠得走形了,他那邊卻很寬鬆,身體倚靠在車廂內壁上,目光斜悠悠地朝梓潼拋‘射’過來。

即便他麵無表情,梓潼依舊感受到了他那張冷臉包裹著的獰笑,如果她的‘腿’有兩米長,現在就一腳踹上去了。

“列車運行前方是西麗,有在西麗下車的乘客,請您提前做好準備。各位乘客,西麗車站是換乘車站……西麗站到了!”

梓潼身邊的乘客一股腦地擁擠下車,她一分一秒地數著時間,等列車合上車‘門’的前一秒鍾,她從車‘門’鑽了出去,提前一站下車了。

雙腳穩穩著陸,梓潼心中哼笑一聲,她的時間卡得相當‘精’準,踏出車‘門’的一瞬間,車‘門’就在身後關閉了,她和顧焱相隔了七八個人的距離,在那麽擁擠的車廂內,顧焱就是化身紙片人,他也飄不出來。

可命運總是在她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露’出猙獰的麵孔,起步剛要走,肩膀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箍住了。

梓潼心裏咯噔一下,幽幽地歎了口氣,轉過身來,你是踩著人腦袋飛出來的麽?

顧焱口氣特別冷靜,“潼潼,你坐過站了。”

用你提醒麽?!梓潼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銀河係,忍得歇斯底裏,才讓自己堪堪‘露’出一個笑容,“顧先生,你又有什麽事啊?如果是吃飯那就免了,我已經吃得很飽很飽。”

顧焱凜然的目光直直地釘在她臉上,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藍‘色’小錦盒,打開,‘露’出那一串能閃瞎人眼的鑽石手鏈,“昨天的比賽很‘精’彩,這個送你,算恭喜你戰勝職業九段的禮物。”

梓潼怔怔望著他,沒有喜悅,也沒有震驚,而是安靜地望著這個男人,望著他那雙深沉的眼睛。

兩年前的顧焱從不肯多看她一眼,是那麽高高在上,兩年前的她又太任‘性’,不撞南牆不回頭,最終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那麽兩年後,他糾纏不休又代表什麽呢?

用這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禮物來施舍她?至少幾千萬吧?

可她不需要。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心領了,禮物我不能收。”

顧焱冷冷盯著她疏離淡漠的臉,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怒不可遏。

梓潼安靜迎視他暴怒的眼睛,“沒別的事,我先回家了。”

顧焱冷笑,“我會放你回家。但你害我損失了十幾億,今晚你必須讓我高興。”

誰知道你大爺要怎樣才高興啊!梓潼腦子飛快轉動,跑,顯然來不及了,叫救命,事情會鬧大,不知道會惹多少麻煩……

沒等她找到逃生之路,顧焱已經把人連拖帶拽地‘弄’到出戰口,顧焱的保鏢正好開車候在那裏。

梓潼被塞進車,保鏢被趕下車,顧焱將車掉頭,往上次去的酒店方向開去。

那裏是頗負盛名的度假之地,酒店坐落在山腳下,山頂有‘精’裝修小木屋裏,想要上山必須走無數條一人寬的吊橋。

顧焱將車停在酒店附近的觀光車旁邊,臉‘色’‘陰’晴難定,“在山上,沒有人可以找得到你,所以,你最好老實點,別惹我不高興。”

望著那一座座連綿起伏的高山,梓潼氣得眼睛都冒火了,“我不要去!”

抗議無效,顧焱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抱進了觀光車,通向另一座山。

梓潼望著一座座綿延起伏的大山,將臉貼在窗玻璃上在,心裏詛咒顧焱一萬次,大晚上爬山,也不怕被摔死!

觀光車到站,顧焱將她抱起,走到第一條吊橋前放下她,“一直往上麵爬。”

梓潼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上那懸在半空的吊橋。

顧焱在後麵看著她搖搖晃晃,眉頭一皺,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麵爬。

越往上走,梓潼臉‘色’越不好,顧焱將她背在身上,繼續往上走。

梓潼很累,沒力氣拒絕反抗,隻能趴在他背上,山道狹窄,吊橋密集,幽靜的山林,鳥鳴清脆,環境清幽。

他一直背著她走,步履平穩,梓潼漸漸在他背上睡著了。

等醒來,她躺在山巔木屋的陽台上,顧焱則安靜坐在一旁,目光幽深望著遙遠處,似有心事。

察覺她醒了,顧焱輕聲問道:“感覺怎麽樣?”

梓潼裹著蓋在身上的薄毯坐起,放眼看去群山延綿,蒼翠蔥鬱,她老實地回道:“比想象中要美。”

顧焱望著她看那個方向,“還有個更美的地方,想去看看嗎?”

他難得這麽平和,梓潼不想再‘激’怒他,便點了點頭。

顧焱終於有了一絲笑容,牽著她的手走到木屋後麵,梓潼用眼角的餘光瞧著身邊的男人,今天的顧先生很反常,仿佛滿懷心事。

她正暗自嘀咕著,忽見前麵佇立著兩顆‘花’紅似火,‘交’相輝映的鳳凰樹。

清風徐徐,吹過耳畔,風過處落紅成陣,錦重重的‘花’瓣如同一場紅‘色’的飛雪,飄飄灑灑,‘花’飛滿天。

她看得有些癡了,紅‘色’的‘花’雨,幕天席地落下來,落得他們滿頭滿身都是。

他們沐浴在落英繽紛的紅雨中,如同走在一個淒美的夢裏。

平時隻道‘花’開時繁盛,卻不知‘花’落時竟是如此悲傷。

梓潼伸出手,接著那緋紅的‘花’瓣,她並非矯情之人,但此時此刻看到落紅滿地,零落成泥,也不由得悲從中來。

又想起爺爺種的那棵櫻‘花’,每年盛開的時候也是這般風飄萬點紅,‘花’落卻無聲的淒美。

顧焱看她美景在前,眉宇間卻有輕愁,忍不住問她,“你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個人,心裏有些難過。”

顧焱以為她想著莫掌櫃,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於是問:“什麽人?男的‘女’的?”

梓潼奇怪地看他一眼,“男的,但他已經去了很遠的地方。”

顧焱淡淡地問,“他去哪了?”

“天堂。”

顧焱一下愣住了,梓潼沒有理他,一個人向前走去。

前麵是一處荷塘,一塘的紅蓮開得正好,梓潼坐在岸邊的石頭上,顧焱坐在她旁邊,對剛才的談話依舊耿耿於懷,追問道:“他死了?”

梓潼點點頭。

顧焱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深究下去,可還是忍不住問,“他是誰?”

梓潼心頭一痛,抿嘴不語。

“他死了你很傷心?”

梓潼皺了皺眉頭,“他是我最親的人,他不喜歡你,你不要再問了。”

顧焱突然明白過來,也不計較她惡劣的語氣,煩悶地地轉過頭,好半天才低聲說,“你真的那麽恨我?”

他看著一池臨風盛放的紅蓮,聲音越來越低,“要是……我願意為以前的事道歉,你會給我一個機會嗎?”

聞言,梓潼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默默看著他,想起一句很經典的台詞:如果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幹嘛!

她搖了搖頭,目光複雜地看向他,“我們能這樣坐在一起已經很不可思議了,如果你還想要別的……我給不了。”

不是給不了,你是不願意給,顧焱苦笑了一下,深深看她一眼,“我隻是想彌補你。”

梓潼喉嚨發緊,依舊搖頭,“不說這個好嗎?送我回去。”

顧焱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對她伸出手,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沙啞,“好,我送你回去。潼潼,不要怕我,我不會再傷害你。”

梓潼看著那隻微微顫抖,卻堅定等待的大手,猛然閉上眼睛,再次張開的時候,她眼中含著淚水,微笑著對他說:“你不要這樣,沒用的。這樣的你,讓我感覺更可怕。”

她直起身,丟下他,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