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能夠在進宮擔任‘侍’衛者,哪個不是朝中貴胄子弟,差事清閑又體麵,倘若能夠熬到禦前,得到帝王青睞,身份立刻水漲船高,日後前程不可估量。

同是‘侍’衛出身的高濱傑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當下最讓人眼紅嫉妒。

就連朝中一品大員,尚書大佬們見到他,也得禮讓三分,誰讓人家是帝王身邊的最為信任的大紅人。

在聽到帝王宣布組建勳衛喜訊的時候,心思活絡的人立即將家中子孫在心裏默默篩選了一遍,恨不能將家中及冠兒孫都塞進去堵上一把。

甭看潘、將二老,年紀一大把,心思卻比朝中年輕人還更為靈活,誰說大老粗們沒大腦,他們反而想的更加深遠。

在大軍即將開拔的節骨眼上拋出一個讓人垂涎三尺的‘誘’餌,不得不讓人三思再三思。

朝臣們發現帝王變了,心思更為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

先是狠狠打一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帝王的手段如今越發爐火純青。

不管心裏對帝王此舉有沒有微辭,麵上還是得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大笑臉。

潘、蔣二位老將軍回到府裏,一聲不吭,將家中小一輩兒都招到麵前。

一溜排身材‘挺’拔,麵容俊朗的少年郎看上去讓人眼前一亮,‘腿’又直又長,寬肩窄‘臀’,外形好到讓人羨慕。

潘老將軍‘摸’著三寸胡須,眼裏的自豪都溢了出來,英武的外表挑剔不出一點半點不妥,心裏甚為得意,怕是京裏再也找不出比自家子孫更為帥氣威武的大小夥了。

無獨有偶,蔣老將軍大笑,京中哪家兒郎比自家的還要雋秀出‘色’,自家這些兒孫氣質上更勝一籌。

除去繼承家業長子嫡長孫,在朝中已有官職的兒孫,餘下的全被潘、蔣二老一股腦打包在第二日一大早就送了過來。

這種好事還得趕早不趕晚,就連潘老將軍最為自豪滿意的年紀最小的一個孫子也被他從軍中給調撥出來。

家裏人很是不解老爺子這個舉動,不成器不長進的送進去也就罷了,勳衛多少也算是個正經的前程了,再不濟也能在宮裏守個大‘門’,好歹也是個正七品的官。

怎麽能將子孫中最為出‘色’,最為出息的孫子也給丟進去,這不是斷送了孩子的將來嗎?

潘子明的父母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又不敢武逆在家說一不二的老爺子,悄悄地‘私’下去找家中老祖宗柳氏商量。

潘老夫人柳氏世家名‘門’出身,年輕於閨閣之中就頗有才名,不知當初是如何看中了還隻會簡單拳腳功不顯不顯水的鄉下小子潘老將軍,兩人結為夫妻的事再當時一向被人引為美談。

柳氏在聽完兩人心中所憂之事,隻溫和笑了一下,語氣不輕不重道:“做人要將眼光放長遠一點,不要被眼前的‘迷’霧給遮住了眼睛,勿計較一時得失,方為聰慧之人。”

將夫妻兩人打發走後,搖了搖頭,兒孫曆練不夠,眼光尚淺,還消慢慢打磨,方能成器。

喬子昭積極響應帝王號召,大清早令家人將被關了長久禁閉的龔其巍、付晨宇給提溜出來,收拾得清清爽爽,在兩人璀璨笑容,“劫後逃生”的慶幸中直接踹到宮‘門’裏。

兩人欣喜,難道是舅舅心生愧疚,想補償他們一二,特地帶他們進宮遊玩?

奉上美美的笑容,剛想拍幾句馬屁,見喬子昭勾起‘唇’角笑,皮笑‘肉’不笑橫了他們一眼,小心肝立刻提到嗓子眼,開始回想最近有沒有犯錯。

這還真不怪兩人多想,但凡舅舅‘露’出這樣要笑不笑的笑容,多半他們兩要倒血黴。

不得不說愚蠢的人直覺在某些時候還是‘挺’準的。

當兩人帶著幾分警惕,來到一扇朱紅大‘門’前,推開‘門’那一瞬間,兩人有一股拔‘腿’逃跑的衝動,在一旁‘侍’衛虎視眈眈注目下,頭皮發麻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注定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在天啟朝為官,十日休沐一天,這都將近半個月了,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見進宮的兒孫回來。

派出去打聽消息的家仆一茬接一茬,任是沒見到人。

這下誰在家中也坐不住。

心急的人跑到帝王麵前猶豫再三,拐彎抹角的詢問家中兒孫在宮裏情形如何,好歹讓人知曉他們在宮裏是好是歹,起碼給家裏帶會一言半語,看上一眼,安一安家裏老母妻兒備受煎熬的心。

戚湛眉梢一挑,笑道:“朕還能虧待諸位家中子弟不成?”

再一笑:“宮裏是吃人魔窟還是刀山火海,朕都住得,難道他們稍微呆上幾天都不成?”

“……”。

簡直無言以對,難道他們家中子孫比帝王還要更加尊貴嗎?

向天再借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話接下去,隻好偃旗息鼓,哭喪著臉回家。

心疼兒孫的宗室命‘婦’、誥命們遞上帖子,前去拜見姚太後,姚太後很快就宣召了諸位,笑容和藹,好茶‘精’致的點心招待著,每每有人話題引到前朝的事上去,姚太後臉上笑容不變,神‘色’自若的將話題轉開,自然而然的提起她最近新得的奇‘花’異草,還特意命人抬出來讓諸位‘女’眷觀賞。

‘女’眷铩羽而歸,夜間就跟烙餅子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兒孫在宮裏是怎樣一個情況。

度日如年也不過如此。

又煎熬了四五天,勳衛們終於被放了出來。

不過離家半個月,就變得又黑又瘦,細細看去,‘精’神頭卻同以往大不相同,言語舉止變化也‘挺’大,一個眼風掃過去給人一種硬朗大氣的感覺。

心疼之餘,不免又很是欣慰,兒孫終於有了長進。

抱怨的話頓時咽下。

吩咐家人備上一桌孩子愛吃的菜,狠狠的補上一補。

到了夜間,再三詢問,這半個月在宮裏是如何度過的,奈何勳衛們嘴巴就跟蚌殼似的,那叫一個緊,無論你如何‘誘’‘惑’威脅,硬是撬不開,氣的潘、蔣二老吹胡子瞪眼睛,連鞭子都‘抽’了出來,柳氏一個眼刀子斜過來,潘老將軍老臉一紅,默不作聲的背著手踱步出‘門’。

心裏卻很是高興,走路虎虎生風,‘精’氣神十足。

沒想到才十幾日過去,這些孩子長進還‘挺’大,武功進步還在其次,身上那股氣勢才尤為最重。

如狼似虎的狠勁有那麽一瞬間讓人望而生畏。

潘老將軍抬頭望了望天邊的如血的殘陽,一絲不舍從深邃的雙眼中劃過。

‘玉’不琢不成器,將兒孫籠罩在羽翼下終歸不是長久之計。

待日後自己與老妻走後,往後的路隻能靠他們自己。

殘陽如血,如鮮血染就,潘老將軍目光逐漸得堅定無匹,不再動搖。

雖說,眼下兒孫眼中那抹轉瞬而逝的彪悍勁雖不能讓人產生多少恐懼,一旦經過血的洗禮,這些年輕的少年能夠走多遠,不由讓人心生期待。

至於產生這些變化的出自誰的手筆,潘、蔣二老心知肚明,兩人心照不宣,對家人都不會多說上半句。

比惡狼還要凶殘三分的韃靼,固然讓人心生畏懼,但在那如殺神一般的人麵前,不敵那人一個銳利煞氣升騰的眼神。

潘、蔣二人‘私’底下,沒少聚在一起,討論那人究竟經曆過怎樣一個不為人知的往事,能將一身血腥與煞氣收放自如。

麵上雲淡風輕,實則卻如一頭狠狠盯緊獵物的狼崽子,每一次出手,必是致命一擊。

而此時的狼崽子,哪裏有半分作為野狼的凶悍,整個人渾身的力氣仿佛突然被‘抽’離身體,透亮澄澈的雙眸變得水潤瀲灩,濕漉漉的身體就跟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顫抖著聲音斷斷續續道:“你……,你……你……”真是夠了,未完的話語,被戚湛刁住‘豔’麗的雙‘唇’狠狠堵住。

一個‘迷’‘蒙’的眼神都能讓自己深陷,怎麽會夠!

戚湛將他的雙手按在頭頂,掐住他柔軟的腰肢,漆黑的眼仿佛一汪寒潭,濃墨深邃不見底,如狼的目光緊緊縮在他身上,片刻也不願離開。

分別在即,隻餘滿心的酸澀不舍。

對方眼中的落寞刺痛了戚羽,戚羽用力緊緊抱住他,用盡全力啃咬著他的雙‘唇’,給予無聲的安慰。

同樣的不舍在心口流連不去,搖擺著腰肢配合男人粗魯凶狠的衝撞。

寢殿宮‘門’外,曹德義不知道自己這一夜歎了多少口氣,說不清心裏此時究竟是欣喜多還是傷感多一些。

曹德義的徒弟小蓮子見他師傅再次長歎一聲,心跟著哆嗦了一下,湊了過來悄聲問:“師傅,眼瞅著你將要跟南妃娘娘出征邊關,應該高興才是,宮裏不知多少人羨慕師傅有揚名立萬的機會呢。”一個沒了根的太監,竟然能跟正常男兒一樣衝鋒陷陣,這天上掉餡餅的事,合該浮一大白。

小蓮子很是無語,很是搞不懂他師傅不時會在沒人的地方‘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

“你懂個屁。”曹德義覷了他一眼,衝他後腦勺兜了一下。

小蓮子捂著後腦勺,討好著讓他師傅指點‘迷’津。

曹德義啐了一口:“等老子囫圇回來再說。”

小蓮子‘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師傅也是個普通人,怕死的很。

曹德義狠狠踹了他一腳,怎麽這樣笨呢,原來的‘精’靈勁哪兒去了。

當初怎麽就瞎了狗眼收下這麽一個看著聰明,實則蠢笨的徒弟。

老子是擔心等老子回來,帝王身邊出現一群妖魔鬼怪替了老子的位置。

曹德義虛咳嗽一聲,老子承認心中有那麽一丟丟貪生怕死,也不知會不會豎著出去,橫躺著被抬回來,抑或是連屍首都被野狗野狼啃得麵目全非,隻能魂歸來兮。

小蓮子同情的看著曹德義,為他師傅乾清宮大總管,帝王身邊第一大紅人,掬一把同情的淚水。

曹德義簡直不能直視這小子的目光,老子還沒死呢,你‘露’出送‘花’圈燒紙錢的表情為哪般。

深吸一口氣,千萬別衝動,唯恐一怒之下將這笨徒弟給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