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乾清宮一陣兵荒馬‘亂’,‘騷’動靜止,回歸往日的莊嚴安靜。
戚湛回寢殿換了身常服出來,待戚湛再次出現在被青白二蛇鄙夷不屑的蔣老將軍、潘老將軍麵前時。兩人跌宕起伏的心情終於恢複過來,兩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臉通紅,拘束不安的立在宮殿‘門’前,張嘴‘欲’言‘欲’止,不知從何處分辨起,這時兩人才後怕的想起,老臉丟光不要緊,重要的是兩人所作所為,哪裏是一句禦前失儀可定論的,往重了說,說是‘私’闖帝王寢宮,大聲喧嘩‘欲’行不軌,危及帝王‘性’命,亦不為過。
情勢輕重端看帝王是如裁奪。
兩人一想到此處,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腦袋恨不得縮到脖子裏麵去。
戚湛看著麵前兩位老臣功勳窘迫的姿態,隻淡笑了一下,並未多言,隻對斜倚在‘門’邊的戚羽伸手,戚羽上前幾步,瞥了一眼深埋著腦袋的兩位老將軍,戚湛會意表示無礙,將他的手握在掌心,相攜往東暖閣的書房走去。
忐忑不安的兩人久不聞帝王出聲,惶恐之餘甚是納悶,兩人低著頭,‘交’換了一個眼神,相互眼中甚為篤定,剛才絕對有一個人同帝王並肩而立,腳步絲毫沒錯落在後。
兩人身為武將,耳力不凡,聽聲辨位,帝王的腳步聲他們再熟悉不過,另一位的腳步聲卻從未聽到過。
還沒待兩人深究到底是何人,竟敢同帝王並駕齊驅,耳邊響起了曹德義的聲音:“兩位老將軍,陛下請兩位移步書房。”
這個書房自然不是外殿的禦書房,而是乾清宮東殿的內書房。
書房內,戚湛真同戚羽說話間,便聽到外麵響起錯落有致的腳步聲,曹德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潘、蔣二位老將軍。
潘、蔣二人看上去很是緊張,躬著身體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心中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安到不敢抬頭去看瞄繡著行雲流水紋圖案的衣擺,隻用餘光斜瞟著。心想帝王即便是常服,上麵也是金龍騰飛,威風凜凜,虎視眈眈的斜睨一切。
換言之,衣服的主人不是帝王,另有其人。
兩人愣了一下,下意識想抬頭去瞧個分明,隨即又想起這是在禦前,書房重地,兩人又是“待罪”之身,心裏再次咯噔一下,不敢多看多瞄。
好在帝王今兒心情不錯,並未受到先前的事情影響,出聲讓兩人起身,並賜了坐,讓人送上了茶水果點。
犯愁的兩人苦惱如何在禦前陳情,默默無聲的坐在椅子上,很是不解帝王這番溫和以待的態度,困‘惑’帝王葫蘆的賣的是什麽‘藥’。
心思千回百轉,麵上不‘露’分毫,隻皺著眉頭,看上去甚是不安。
戚湛淡然笑說:“今兒當真驚心動魄,讓朕眼前煥然一新。”
兩位老將軍身經百戰,煞名遠播,大名可以止小兒夜哭,不曾想竟有如此不同的一麵,在戚湛看來甚為稀罕。
兩位老將軍老臉驀然紅的跟蒸熟的螃蟹一樣,十分愧然,剛想站起身,表明今兒之舉純屬意外,兩人平日裏定然不是這番不穩重謹慎的。
戚湛抬手示意兩人坐下,笑道:“朕今日見兩位老將軍聲如洪鍾,腳步如飛,雄風不減當年。”
兩人愧受,頗為尷尬的笑了笑,心中有些悵然,先帝‘性’格和潤,不喜動武動粗,在先帝一朝,武將幾乎被束之高閣,隻有外敵來寇,邊關告急,情非得已下才‘逼’不得已動用武將。
時過境遷,武將又變成了毫無用武之地,隻能閑散度日。
戚湛見兩人麵‘色’複雜,心神恍惚,沉默片刻,感慨道:“兩位老將軍過去沙場九死一生,殺敵無數,衛國保家,駐守邊關,敵寇聞風喪膽,不敢與老將軍正麵‘交’鋒,實乃我朝悍將英雄。”
帝王肺腑之言令兩人雙眼血紅,喉嚨哽咽,涕淚橫流,身體顫抖著從座位上起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所言,臣愧受之。”
過去的種種早如過眼煙雲,隨風散去,每每聽到外敵侵邊,邊關軍民死傷無數,兩人心焦如焚,卻隻能坐在家中,一籌莫展無所作為,那種滋味,比戰死沙場亦痛苦萬分。
隻因上麵一句,窮兵黷武,動費萬計,長此以往,樹敵無數,與鄰國關係惡化,國將不國。
戚湛上前,彎腰親自將兩人扶起:“委屈兩位老將軍賦閑多年。”
兩位老將軍抹淚,嘴角大大咧開,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比大哭還要猙獰幾分,忙說:“臣不覺得委屈。”
心裏的委屈從不曾對人言,說是沒有抱怨過先帝,那絕對矯情的文人姿態,可再委屈又如何,王命不可違,身為臣子,隻能聽之任之。
滿臉感動的兩人再次謝過帝王,坐了下來。
惶恐不安的心情被老懷大慰取代,用力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神坦‘**’堅定,潘、蔣二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重新燃起的雄心壯誌,老當益壯,兩人自信不比那些青年武將遜‘色’,再在邊關紮根一二十年也是大大可為的。
兩人抬頭向上麵看去,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噎了回去,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
傻愣愣的看著帝王邊上的那個身影。
烏發修眉,膚若凝脂,貌若仙姣,兩人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什麽地方,為何有一位霽月無雙,相貌美到‘陰’陽難辨的妖族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
兩位老將軍很孩子氣的‘揉’了‘揉’眼睛,雙目圓瞪,委實不明,兩人轉頭對視,仿佛在說,你猜這人是‘女’子,還是男子?
打扮是男子,樣貌卻非傾國傾城的美人可比,兩人臉‘色’一變,腦中同時閃過妖魅‘惑’眾的狐仙。
戚湛見兩位老將軍似有話說,本在靜待兩人到底會如何暢言一番,未曾想兩個老將軍,臉上神‘色’變化複雜,在一邊眉目傳情,不時還拿眼瞪自己的羽兒,戚羽臉‘色’倒是坦然的很,不點不覺得不自在,兀自閑適的端著茶盞慢悠悠的嚐了一口,似乎覺得味道不錯,吧嗒幾下幾口喝完,將空了的杯子遞過去給戚湛,戚湛無奈的給他續上杯,心裏卻甚是不喜兩位老將軍雙眼不眨的盯著身邊人猛瞧個沒完。
正想抬腕,拳抵‘唇’邊咳嗽一下,提醒失態的兩人。
忽然兩位老將軍仿佛看到了什麽見鬼的事情一般,兩人心有靈犀的一拍大‘腿’,猛地站直身體,手指著戚羽,大叫一聲:“狐妖。”
伺候在一邊的曹德義眼皮子直抖,‘腿’肚子一彎,很想給兩位老將軍跪下,狐妖一說,究竟出處何處。
而另一邊,本是假咳嗽的戚湛,這次當真咳嗽起來,且來勢凶猛,險些將心肝肺都給咳了出來。
戚羽先是一愣,然後大笑,看身邊人咳的天昏地暗,又忙著去撫‘胸’拍背,又讓曹德義換了溫和的茶水壓驚。
一時暖閣內忙‘亂’成一團。
戚湛臉‘色’鐵青,咬牙切齒道:“胡言‘亂’語,哪有什麽狐妖,這是朕的南妃。”
再次闖了大禍的兩人縮成鵪鶉,深埋著腦袋,互相用眼神埋怨對方,都怪你在家閑的發黴,沒事‘亂’買些鬼怪話本打發時間,害的我在帝王麵前顏麵盡失,昏頭昏腦說了些不經大腦的蠢話。
戚湛沉下臉,讓兩人回家麵壁思過,好好反省幾天,怪異雜談那都是以訛傳訛,實不該沉‘迷’在鬼怪傳說裏,還特地介紹了幾本通篇咬文嚼字,博大‘精’深的書籍給兩人。
武人最討厭什麽,當仁不讓那就是讀書寫字,讀書排在第一位,比他們心目中最討厭的文人,還要厭惡幾分。
兩位老將軍跟霜打的茄子轉身向外走,戚湛像是想到了什麽,又將兩人招了回來,問道:“朕見潘老將軍今日見到那兩條巨蟒,半點畏懼也無,神‘色’中倒是頗為敬畏,朕是不解,還勞煩老將軍為朕解‘惑’一二。”
潘老將軍急忙搖手:“臣並不認得那兩條大蛇是什麽東西,臣心裏其實同老蔣一樣害怕的很,隻不過……”。
戚湛冷哼一聲,想糊‘弄’朕,當朕是傻子不成。
隻不過你表達害怕的方式很是特別,獨一無二,驚喜到手舞足蹈地步。
潘老將軍憋紅了一張老臉,剛在帝王麵前丟了二次連,被訓誡了不好好讀書,竟讀些胡話連篇的不正經的玩意,這當口又讓他解釋那二蛇的來曆,當真苦不堪言。
蔣老將軍悶笑不已,在一邊幸災樂禍。
戚湛涼涼來了句:“蔣老將軍似乎很怕軟綿綿冰涼涼的大蛇。”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
怎麽到帝王這裏,卻直接變成張口就來揭短,拿著刀槍直往人傷疤上戳,且還是那種凶殘直接往最痛的地方捅刀子。
潘老將軍樂了,想笑又不敢笑,肩膀不停的顫來顫去。
待兩位老將軍從書房內走出大‘門’口的時候,同時抬手在額頭抹了把汗水,轉頭相互不滿的哼了一聲,大步往前走。
心裏的驚喜簡直不知從何處開口說起,兩人突然站定在原地,咧嘴準備大笑,一時又想起這是皇宮大內,連乾清宮的‘門’還沒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兩人心照不宣的抿‘唇’笑,眼裏的笑容止不住的溢出來,兩人抬腳靠近對方,嘿嘿傻樂,走路都在發飄。
路過的宮人很是不解,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將軍今兒是被天上的金元寶給砸到了麽,走路跟喝了醉酒一樣。
機靈的小太監笑容親切的上前攙扶住兩人,將人送出宮,回來袖子裏是沉甸甸的打賞,心裏樂開了‘花’,幸福來的太突然了。
書房內的氣氛卻很是安靜,伺候在一邊的曹德義都被戚湛給打發了出去。
戚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南紹國”。
戚羽的眼神亮的讓人害怕,托著下頜皺眉深思:“南紹國。”
找遍了漠北南海,東海西地,尋不著哥哥的半點蹤跡,莫不是機緣巧合下到了百年不曾出世的南紹國?
京城中的一處宅院內,一位正在打開卷軸的男子脖子後一個勁兒的冒涼氣,小青小白親昵的蹭著另一位目不轉睛看著畫像的男子。
小青小白:“我們家主人跟畫上的人一樣美呢”
“不對,是比畫上的人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