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天啟朝對南紹國的到來十分鄭重對待,帝王不僅親自到宮‘門’口相迎,且辦了國宴為其接風洗塵。
夜風徐徐,銀‘色’的月華鋪灑大地上,與成排的大紅燈籠相印成趣。
皇宮裏內外庭都開了宴席,顯得分外熱鬧。
在京三品以上大員、王孫貴族、宗室子弟皆攜家眷進宮赴宴。
連久病靜養的皇後都出席了國宴。
往常國宴一般都是最上麵擺放一張金絲楠木大桌,下麵左右各擺放幾排八仙桌,男‘女’分左右入席。
今日卻有所不同,上麵擺放了兩張大桌,戚湛周皇後一桌,南邵王同國師在另外一桌,兩張桌子的間距不是很遠,相談也十分便來。
本來這樣的布置並無不妥,下麵的人卻頗有微辭。
無他,帝王的一邊的是雍容華貴的周皇後,一邊卻是位看上去萬分妖邪出塵的少年。
當帝王攜周皇後、南妃進入宴會大廳時,眾人都呆愣住了,畢竟在坐的人幾乎沒幾個人見過南妃,
打戚羽進來,眾人就在納悶,這來人是誰,看上去似男非‘女’,身著男裝很是明顯,偏偏長相卻是男生‘女’相,在暖黃的燈光下恍若妖孽,漂亮到不似凡人。
待來人落座到帝王身旁後,下麵的人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腦袋裏似乎被人塞進了一團棉絮,完全不能理解一個男人為何光明正大的坐在帝王身側,同帝後一桌。
三呼萬歲後,忍不住互相打眼‘色’,詢問彼此究竟怎麽一回事。
國宴規矩重,酒席未開,大家也不好‘交’頭接耳打探消息。
隻得通過眉目傳遞互通有無。
氣氛一時顯得很是沉默怪異。
這時外麵通傳南紹王、南紹國國師駕到。
南紹王衣帶當風,走姿十分瀟灑自如,好似先前神不知鬼不覺擅自進入他國境地的人不似他一般。
國師目光不經意掃過上首座位處,腳步不禁一頓,身體微僵,不由後退一步,若不是南紹王及時攙扶了他一把,險些踉蹌了一下。
一時失態的國師深呼吸口氣半晌才站穩,微垂下雙眸,眾人投過來的驚詫的視線他並不在乎,卻唯獨上首位置一道視線令他心慌,‘胸’口發堵,眼中發澀。
似乎怎麽也聚集不起邁開腳步的力量,南紹王麵不改‘色’的將人攙扶住,對戚湛投以歉意的眼神,仿佛在說,舟車勞頓,人還沒緩過來。
戚湛眼裏閃過一抹深意,自愧不如其不變應萬變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帶著皇後南飛向前迎了幾步,入座後,殿前官方叫開席。
霓裳舞曲隨雅樂起,‘精’致的菜肴酒水流水般的往朝陽殿內端。
在帝王同南紹王共飲三杯後,下麵略顯拘謹的眾人也稍微放開了點,品著佳肴欣賞殿中央的身姿曼妙的‘女’子。
男賓席上康王端著酒盞不經意掃了一眼上麵幾人,麵上的笑淺了幾分猶然不覺,目光隨意的落在場中央,身旁一位宗室老王爺湊過頭來,碰了他胳膊一下方醒過來神來,老王爺低聲問:“王爺可知陛下身側的人是何人?”
老王爺雖然年高,眼不‘花’而不容,男‘女’還是分辨的清楚,他很是不讚同一個男子竟然端坐在上首,於理不合,礙於國宴,又有他國國君在場,不然早開口質問了。
康王手指摩挲著杯盞邊沿,笑道:“老王爺貴人多忘事,那人乃陛下的南妃。”
老王爺皺著眉頭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忽然想起年前的事來,若不是今日見到人,他都忘記了陛下曾經納過男子為妃,當時這事在朝堂上鬧了許久才平息下來。
鎮南王府的嫡次子,不過爾爾,以‘色’事人罷了,宗室的臉麵都給他丟光了。
老王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接連看了戚羽好幾眼,不過戚羽此時正處在驚駭中,恍然沒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
被無視的老王爺更加不高興,一個勁的灌悶酒。
康王‘唇’角略彎笑了笑,再次將目光投向大殿中央,仿佛被那美妙的舞姿吸引一般。
‘女’賓席上魏淑妃臉上的笑意越發冷淡,憤憤的盯著場地中央跳著喜慶舞蹈的‘女’子。
“這燕窩人參糕甜甜的,嚐起來不錯。”馮德妃偏頭親自給她夾了塊燕窩人參糕,‘露’出溫婉的笑:“姐姐這段日子似乎清減了點,很是該補補身體。”
魏淑妃看著麵前碗碟裏麵散發著甜膩香氣的燕窩人參糕,心頭頗是不順,臉上卻帶著甜笑:“妹妹這段日子協力後宮頗為辛苦,合該多吃些才是。說完將麵前一盅高麗參燉烏‘雞’遞到馮德妃的麵前。
馮德妃捏著帕子的手一緊,貝齒一咬,接過湯盅,淺嚐一口,心頭愈發不是滋味,高麗參燉烏‘雞’有調經補血之效,對她卻是半分益處也無。
身體早虧損,再多的湯‘藥’都補不會來。
罪魁禍首至今未找出半點頭緒,每每想起不能孕育之事,她恨不能將害她的凶手千刀萬剮。
不知今日魏淑妃遞給她這盅湯是真心為了她身體好,還是氣憤南妃能夠獨霸帝王無意中‘露’出了些許端倪。
一時看向魏淑妃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
不遠處的賢妃斜眼冷哼一聲,朝高高在上的皇後一笑,讓身後‘侍’候的宮人將麵前的人參燉烏骨‘雞’送過去。
賢妃身旁的康王妃拿錦帕掩‘唇’,笑容淡淡地對賢妃說:“賢妃同皇後當真是姐妹情深。”
賢妃長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是姐妹自然情深。”
康王妃魏氏,身子素來嬌弱,‘性’子略顯得木訥沉悶,不常進宮,同賢妃並不親近,今日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知是她一時感慨,還是另有深意。
賢妃接過‘侍’‘女’手中的帕子擦了下‘唇’角,朝魏淑妃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妹妹同魏淑妃不也是姐妹麽,身子若是康泰,不防多進宮走動,陪淑妃說說家常。”
康王妃臉‘色’微變,麵‘色’平淡道:“姐妹之間也有不同的,妾身身子不大好,進宮怕過了病氣給淑妃娘娘。”
這話說的就頗有意思了,話裏話外透著疏離感。
同出一族,兩人是堂姐妹,又是妯娌之親,卻以淑妃娘娘相稱。
賢妃心中嗤笑,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門’子病秧子,整體抱著‘藥’罐子。
康王妃抱著手中的酒盞怔怔出神,目光穿透人群似乎看了康王一眼,又恨快的收回目光,‘唇’角‘露’出嘲諷的笑,很是醒目,賢妃看了個正著,康王妃眼底深藏的一絲厭惡,也盡收眼底。
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其中緣由,就見康王妃的目光焦距到斜後方的承恩侯夫人身上,眼裏的譏笑更加顯目。
康王妃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杯中的酒水,忽然對賢妃‘露’出笑容,仿佛感慨一般地道:“這姐妹之間,有那血溶於水的,也有那麵和心裏卻藏‘奸’的,更有那水火不容的,人生百態不過如此,從姐妹相處間便可窺出端倪。”
好似自言自語一般,也不等賢妃搭話,讓宮‘女’重新替她蓄滿被,曇‘花’一現般的生氣也似消失了一樣,恢複往日的平淡無‘波’,沉悶無彩,喃喃道了句:“姐姐隻當妹妹今日多飲了幾杯,胡言‘亂’語罷了。”
賢妃沉默不語,卻將康王妃話裏藏話放在心裏。
兩人不再‘交’談,無趣的將目光閑閑的放在大殿中央上。
承恩侯夫人抬頭瞥了一眼周皇後,手背上青筋暴起,麵上冷笑,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竟同一個男人平起平坐。
心下冷哼,不過是端著高高在上的空架子,還以為長了幾分本事呢,竟敢挑撥離間她們夫妻之間的情分。
更恨她不出言相助,害‘女’兒無端被陛下杖責,麵子裏子丟了個一幹二淨,這些日子,她都不敢出‘門’麵對外人那譏笑的眼神。
強壓下心頭的恨意,不由幻想,倘若自己的親生‘女’兒坐在這樣的位置上,何來他日之辱,周秉海那個懦夫怎麽敢對她動手,欺她頭上來,飛兒又怎麽會深受萬箭穿心之通,雙目險些失明。
狠狠攥緊手中帕子,眼裏閃過抹堅決的深意。
偷偷塞了個紙條給身後宮‘女’,壓低聲線道:“勞煩你替我轉‘交’給皇後娘娘。”沉甸甸的荷包也一並遞了過去。
能夠進朝陽殿‘侍’候國宴的,哪個不是心思機靈的,對來賓身份也滾瓜爛熟於心,深知其來頭。
宮人四周小心看了一眼,借給她蓄杯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將荷包遞了回去,微微頷首。
承恩侯夫人見她如此,礙於人多,不敢動作過大,再將荷包塞過去,隻得壓下心頭不滿,端起麵前的茶盞抿了一口。
略顯焦灼的等著宮人去傳遞消息。
酒過三巡,菜過無味,朝陽殿內的也變得熱鬧起來。
不時有人因微醉,出去稍微透下氣,解解酒乏。
在承恩侯夫焦急的目光中,宮‘女’終於尋到機會將袖子中的紙條轉‘交’給皇後身邊的大宮‘女’青梅。
青梅接過字條,往袖子裏一攏,臉‘色’不大好看地對著宮‘女’道:“知道了,好生伺候承恩侯夫人。”
從角落裏走出,來到周皇後身邊,彎腰湊到周皇後身邊耳語了句。
周皇後臉上的笑容變得暗淡。
周皇後借更衣的借口來到偏殿,打開手裏的紙條,隻見上麵寫著,殘害飛兒的人另有其人。
周皇後將紙條在火上點燃,瞬間小小的紙條化成灰燼,一縷灰煙嫋嫋升起。
周皇後冷笑,賊心不死,純粹找死,讓青梅將承恩侯夫人請到偏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