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仁榮嗆咳不已。野利柘枝無暇關心,繼續說道:“諦剌法師僅得了一個賜緋,我已經和他談過,隻要我兒寧令哥繼位,必薦他出任功德司正。”野利仁榮氣息平緩,說道:“何必這樣心急。”野利柘枝說道:“我已不是皇後了,安平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我怎麽能不急!”野利仁榮說道:“不能急,宋國議和使臣就要進城了。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要驚動元昊。聽我的,議和之後一定會有變化,你要順勢而動。”
率奴兒喚醒安平,安平睡意沉沉,沒有反應。率奴兒說道:“張囂來看望夫人了。”安平勉強坐起身來,肚腹被撐大,張青刺殺的舊傷口被扯得又癢又疼,才走幾步安平就累得粗喘。張囂打量安平,問道:“才幾天不見,夫人富態了許多啊。”安平摸摸臉,說:“是腫。”率奴兒說:“臨產就是這樣的。”張囂說道:“夫人做好準備了嗎?”安平說:“有率奴兒,她母親生產時,她幫過忙的。”張囂問道:“夫人很不舒服?”安平說:“就是覺得累。”張囂說:“我一會兒要去拜見風角聖王了。”安平問道:“你怎麽一人出來,沒有人保護你嗎?”張囂說:“我就是想告訴你,你一定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嶽廣扳倒了何慎勤,卻著了小國舅曹俊的道,曹俊買通了他身邊親信,指認出他許多違禁之舉,最後以操縱行市、隱田漏稅的罪名拿下了嶽廣,他的銅場則被小國舅曹俊把持了。”安平茫然笑道:“這世道是怎麽了,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是要亂啊?”張囂說:“何慎勤死後,朝廷空虛,皇權趁勢膨脹。皇上被臣子管束了多年,也想為所欲為一下。結果……”安平說道:“結果亂了。”張囂說:“還好,他及時覺醒,將多位老臣調回京城坐鎮。包大人也升任禦史中丞了,龐籍龐大人作為國使出使西夏,同行的還有三位原開封府的老人——王朝、馬漢和公孫先生。”安平欣慰點頭。張囂說:“夫人有話嗎?小生可代為傳遞。”安平疲憊地歎氣,說:“不要對他們說太多。我很好,隻要你們平安就好。”張囂說道:“我要去見聖王了。我會在他麵前提提夫人的,最好能讓醫人院早做安排,守護夫人。”安平說道:“你與我見麵,元昊一定已經知道,你不要再為我說話了,不要自找麻煩。”張囂說:“女人生產如過鬼門關,夫人,多多保重。”說著送上一精美木盒,打開是一盒子鴿蛋大珍珠,對安平說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安平說道:“這是何意?”張囂說:“有恩不報非君子。”安平說:“我救你難道是圖你的珍珠?拿回去。”張囂說道:“略表心意而已,感激之情全在裏邊了,今後還想和夫人走動呢。”安平說:“有情義就夠了,要這東西有什麽用!”張囂說:“情義自然有,但也不能光講情義,輕飄飄的,看不見摸不著。”安平沉默許久,問:“你是不是不信情義?”張囂說:“走到了今天,經曆了這麽多,不敢指望什麽情義。夫人,你是好人,可好人才有幾個?”安平說道:“走到了今天,經曆了這麽多,可我還是寧願相信情義。我知道世上有惡人,可我總覺得惡人也不是天生的。”張囂說:“夫人還是太善良了,這世道給好人留的路太少了。”安平說:“路有一條就夠了,關鍵是怎麽走。”張囂說道:“夫人說得太深奧了,小生不懂這些。告辭!”說完,留下珍珠走了。
率奴兒低著頭擺放碗筷,說:“夫人救錯了人。”安平撫摸著大肚子說:“又該吃飯了?吃不下。率奴兒,你說這孩子怎麽不動了。”率奴兒低頭掰食著蕎餅,小口小口喝著乳漿,說:“我也不知道,我又沒生過孩子。那個張囂不是說要通知醫人院嗎?讓禦醫來看看,他們一定有辦法。”安平問:“生孩子很疼吧。對,你也不知道。放心吧,再疼我也不怕,我要和這孩子見麵了。率奴兒,記住之前我和你說的話,見勢不好,你就抱著這孩子快跑。如果我活著,一定想辦法去找你。如果我死了,這孩子就拜托你了。”率奴兒衝動喊道:“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有事的!隻要你沒事就行了,不要想那麽多了。”說完,背過身去。安平將手輕輕放在率奴兒的背上,安慰說:“我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我。”率奴兒情緒稍微平緩,轉回身說道:“我是說,如果你都自身難保,你還怎麽保護你的孩子!你想想,你懷上孩子之後經曆了多少事情,這孩子能挺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安平點頭,毫無反駁之力,說道:“對,他/她是個好孩子,我不是個好母親,我心裏隻有我自己……”率奴兒抱住安平,安慰道:“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易服?!”
國使龐籍怒道:“無禮之至!接伴使大人何不去問,往年夏使赴我中土,可曾令其易冠服!”沒藏訛龐陪笑,隻能作罷,恭敬請宋使入宮。龐籍正色說道:“請接伴使大人稍後,還有幾句話要做囑咐。”說著召集使臣,當著沒藏訛龐之麵說道:“各位,朝廷已然放棄‘七事’要求,何其屈辱!我等再不可有半點失禮之舉,威脅國威!還要提醒各位,遣遼使中有許多在契丹受到極高禮遇,回國後卻獲罪,儀範官所言之禮數,大家務必遵守!”
沒藏訛龐笑道:“大人何必如此刻板嚴肅,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互相趨揖問候,不是人之常情嗎?”龐籍說道:“中原有人情,更講究禮儀規矩。”沒藏訛龐說道:“不錯不錯,禮尚往來嘛,比如春秋之時秦趙的澠池之會,兩國交往規格對等,同樣是國之常情也。”龐籍說道:“以澠池之會比擬此時此事並不恰當,不能苟同!”沒藏訛龐明白話不投機,說道:“聖王等候多時了,請各位使節隨我會見聖王吧。”說著掃視一圈,問:“到齊了嗎?”副使曹佾答到:“到齊了。”沒藏訛龐問:“進門時看到一個黑壯的八字胡,怎麽沒見?”曹佾說道:“那是龐大人的家仆,不在使節之列。”沒藏訛龐說:“我見他似曾相識,不知可否讓我見一麵?”曹佾說:“沒藏大人何等尊貴,恐怕不妥吧。”沒藏訛龐說:“我曾被人劫持,落下了心慌的毛病,見到那個人,心慌便沒了,所以想再見一見。”曹佾說道:“沒藏大人身有不適,可讓醫官公孫先生診治診治。”沒藏訛龐說:“這倒不必。聖王交代一定要照顧周到,家仆、家僮、役從等人員也是貴客,不如也送我名單,我為每人備一份禮物,以表寸心。”曹佾說道:“多謝大人盛情,不過,雖然是接受禮物,也要與儀範官探討探討,看看有沒有先例再做定奪。”沒藏訛龐仍舊堅持。龐大人忿然道:“我朝正使副使選拔均由中書、樞密院共同商議,由皇帝頒定,即便是役從,也是兩府精心挑選。來此之前,使臣名單已經交你,來到後你又一一驗看,現在,你還要索要役從名單,這是何意!”沒藏訛龐趕緊說道:“怎敢驗看,隻是熟悉一下,方便引見。”曹副使說:“我們有專人介紹。接伴使大人請吧,不要耽誤了會見的時辰。”
王朝確定沒藏訛龐離開驛館,對馬漢說道:“你不要出來,被他看見就麻煩了。”馬漢說:“他害過小淳,你不恨他?”王朝說:“我當然恨他,可現在非常時期,不能因私廢公,因小失大!你快回屋把地圖畫完,我在這看著。”
高屋闊殿,金碧輝煌,玻璃盞斝,黃金扣器。
元昊正與龐大人交談,除野利仁榮與沒藏訛龐之外,中書令、樞密使、宣徽使、觀文殿大學士、光祿大夫、翰林學士、開封府尹等品官在側。酣暢之時,扈從來報,醫人院稟報,安平夫人產女,血崩不止。
元昊因扈從在正使大人麵前提此不吉之事,怒責屬下,要拖出去責罰。龐籍說道:“性命攸關,大王前去看望,龐籍絕無異議。”元昊說道:“不必,我去也救不了她。”公孫先生毅然起身自薦道:“不如讓學生一試!”龐大人震怒:“大膽醫官!大王禦醫醫術高明,何須你來賣弄,快快退下!”元昊坦然說道:“既然醫官開口,讓他一試,有何不可?”龐籍說道:“醫官無中書之命不可為外國之人醫治。”元昊冷笑一聲,說道:“好吧,那就不為難大人。”對扈從傳令:“命醫人院盡力醫治。”
龐籍見公孫先生心神不寧,借故更衣示意公孫先生離席。來至偏僻處,龐籍說道:“婚姻易生嫌隙,你我怎知元昊對安平是想救還是不想救,隻怕你一旦牽扯進去,救不活是罪,救活還是罪!”公孫先生說:“學生不知道元昊是想救還是不想救,學生隻知道自己想救!”龐籍說道:“你不要一意孤行,此行之後你是可以進入內閤的,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做賭注!”公孫先生說:“大人所憂心隻是議和之事。我朝放棄‘七事’,已是退無可退,大人不必擔心公孫策冒險之舉為議和帶來不利。龐大人有情有義,朝中盡知,對學生有知遇之恩,學生銘記五內。可安平一柔弱女子,已為朝廷背負了許多風險和磨難,現在她命懸一線,他的丈夫對她毫不在意。學生慚愧,手無縛雞之力,但願拚死一搏,如果元昊怪罪,學生願一身承擔!”龐籍本是性情中人,聽公孫先生此言隻有默認。
兩人返回筵席時,扈從又匆匆來報,這次不敢明言,隻在元昊耳邊嘟囔。元昊眉頭緊鎖,臉色鐵青。公孫先生拱手說道:“學生不才,大王如若不棄,學生願試上一試,如能救了夫人,學生不要賞賜,如果回天乏力,隻請大王懲罰學生一人,學生願立下生死狀,隻求不要牽連其他使臣。”元昊對席間賓客說道:“失陪片刻,請謨寧令野利仁榮大人代我主持筵席。”又對龐籍說道:“醫官若能救治我的夫人,感激不盡,不能救命也絕無二言。大人就讓醫官隨我辛苦一趟吧。”龐籍點頭。公孫先生跟在元昊身後,疾行出宮。宮門之外,元昊突然站住,盯著一輪缺月,久不前行。先生忍不住催促。元昊哀矜說道:“我的女兒已經夭折了,我實不忍與這孩子相見,親兵會帶你去王亭鎮,我,不去了。”
公孫先生顧不得沮喪,跟隨親兵扈從快馬加鞭趕往王亭鎮。到達之時,巫師滿身鈴鐺和羽毛,身後垂著獸尾,操著怪異的腔調,在正室做法送鬼。一群人圍攏著,正要挪動產婦到他處,美其名曰“閃病”。先生立即製止。產醫嫗先過來吵嚷,崩豆似地快速說話,先生聽不明白,但知道她在抱怨外人到來。湯藥督監對公孫先生的身份產生質疑,扈從介紹過後,湯藥督監仍不放先生靠近病人。
屋內死氣沉沉,血腥混合藥氣,衝刺鼻腔。先生討要藥方,湯藥督監說道:“多此一舉,你想知道我說給你——我用的都是補腎固本、溫熱胞宮、活血化瘀之藥,請教貴客,有何不妥?”公孫先生說道:“不妥!”湯藥督監說道:“夫人為產後寒凝,胎盤出不幹淨,有血瘀之症,怎麽不妥?”公孫先生說道:“若產後體質虛寒,出血與淤血並存,應補不留淤,活不傷血。若單純過量用化瘀通塞之藥,必耗氣傷血。應在方中加當歸、炮薑、炙甘草,諸藥相配,養血祛瘀,溫經止血。”另一醫官說:“養血固然重要,還用你說,孕胎產皆耗血,當然要補氣血。崩漏自然是從腎論治的,因此要補腎固本,這總沒錯吧?”公孫先生說道:“肝失和調、肝鬱化火也是發病的重要病機,同樣導致崩漏。肝之性急,氣結則急更甚,更急則血不能藏,故崩不免,要塞流澄源,更要複舊!”醫官和湯藥督監還想拉著公孫先生辯駁,先生無視二人,衝進產房,大喊無關人等一律退出!產醫嫗覺察到來者不善,便收斂鋒芒,乖乖退去,趴在門口看動靜。
安平毫無意識,麵部烘熱,口唇無色,身下血流不止。先生快速摸過脈,迅疾以針灸止血。醫官和湯藥督監勸道不中用了。先生勃然大怒:“技不如人,無知自滿,視人命為草芥,對病者漠不關心,有何醫德可言!”出血克製後,先生讓扈從親兵帶他驗查新生兒。隻見她小小一個,用小被裹著,指脆筋縮,麵色晦暗,全身濕冷。命運壓在這小人兒身上,將她生命中最後一縷氣息輾軋出來,就這樣輕率地走完了她短暫的一生。
此時安平醒來,先生急忙趕回。安平正詢問孩子,產醫嫗脫口而出:“胎裏不足,生下來就死了,顧你自己吧。”先生滿腔義憤,毅然將產醫嫗趕出。安平聽聞失子,肝腸崩裂,厥逆氣脫。先生急忙另擇穴位施針。產醫嫗戰戰兢兢奉上各色藥石,先生恐有詭計,一律不用。安平小腹突然滲出血跡,先生想起什麽,掀開衣服一看,小腹舊傷開裂,急忙打開隨身藥箱,縫合上藥。安平血脫,迫血妄行,脈微欲絕,體溫下降。公孫先生親自驗看藥材,確保無毒,急用獨參湯,陽回氣固。將參湯灌下後,先生冷汗涔涔,五內如焚,心口沉重,恍然想到:如果逝去,也是種解脫吧……
正如此想著,安平蘇醒過來。安平懵懂環視,如在夢中,遽然看到先生,目中迸發光華,麵泛光澤:“先生!我又犯錯了嗎……”先生說道:“沒有,你沒有錯。”安平粲然一笑:“他們總說我麻煩,好心辦壞事……”說著恍見產醫嫗,夢醒了一般扯著追問:“我的孩子呢,抱過來,去抱啊!”先生攔住瘋狂失控的安平,勸道:“逝者已逝!保重身體,活下來!”安平默然滾淚,虛弱問道:“先生,我隻信你,你看到她了嗎?”先生答:“見到了,很好看,很像你。你們母女緣分未到,是你今生的修行未果,還要繼續,待你功德圓滿之時,這個孩子會回來找你!我得回去了,珍重!珍重!”
陰陽相隔。
可是做母親的感覺卻氤氳不散。這感覺不是懷胎的辛苦和分娩的痛苦,而是割舍不斷的牽掛與無處安放的愛。
曾經,為了她,年輕的母親可以放棄所有榮華、尊嚴乃至生命。可是,就在那小小的身體艱難地鑽出母體,等待著品味與母親一段糾纏相伴的緣分時,一切悄無聲息地結束了。這些,在成為母親之前,安平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感覺**裸的空無,像一棵枯死的樹。
一月之後,安平脫離危險,但腰背脊膂,牽掣似墜。
她親眼看著孩子被葬於甕棺,她們母女就此訣別。
這日陽光明媚,率奴兒勸安平出去曬太陽,她懶得動,悶頭睡覺。安平側躺著,直勾勾盯著地麵。桌子上一罐藥漿散發濃濃苦香,率奴兒已經化開一碗放在那裏,囑咐她服用。那是昨晚公孫先生派人送來的,大大的一罐,也不知要喝到什麽時候。一人由遠而近,走到她的床前,裙擺上麵是繡工精致的春水秋山圖,描繪的正是典型的契丹四時捺缽。安平抬眼一看,是璿璣悲憫地站在麵前。
安平從**躍起,緊緊抱住璿璣,痛哭流涕。璿璣輕撫她的後背,幽幽地說:“女人這輩子真像棵果樹,少年時意氣風發,枝椏瘋長,要不能遇到位懂行的園丁修剪,不知道會長成個啥樣。長大了,開花了,燦爛繽紛,香氣撲鼻,蜂蝶自來,總覺得自己能量無窮,以後會怎樣怎樣,陶醉膨脹。等花謝了,稍稍失落,但好歹結了果兒。這果兒越來越大,把原本舒展的枝條墜得越來越低,全身的營養都往果兒上送,就盼著果兒夠大夠甜,其他的,都無所謂了……直到果兒真熟了,脫落而去了,樹又能回到當初輕狂的日子。人要真是樹多好,有好多個春秋,有好多的希望。人,隻有這一輩子,得好好想想怎麽活,為啥活。安平,你說十八年後,我的果兒能原諒那些修剪,看透那些得失嗎?”
安平泣不成聲。
璿璣捧著她的臉說:“我最幸運的是年少時遇到山遇大師,教我許多道理。再有就是生了我的兒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你也一樣,就像一棵樹,你失去了一個果兒,還會結出更多的果兒。等你養好身體,等你生下兒子,你會和我一樣,傾盡全力地守護他,扶持他。”安平哭訴說:“我不想給他生孩子!”璿璣說:“我明白,你受苦了,可誰的日子過得輕鬆?越長大越明白,哪有那麽多公平,哪有那麽多真情。咬牙挺著,還不是為了你在乎的那個人。女人一定要做母親,為母則明。你還年輕,一定會有孩子。”璿璣見安平不語,接著說道:“太後說,國有長君才能安全,太子不能年幼,所以遲遲不肯立洪基為太子。宗真不為洪基著想,反而替重元說話。安平,重元一旦執掌契丹,還有你的好日子嗎?還有我們母子的好日子過嗎?你一定要生個兒子,我保你子為西夏國君,以後,洪基就靠你了。”安平無力說:“哥哥沒有立洪基為太子,一定有他的難處,你要相信他。”璿璣說:“他私下裏已經答應太後,讓重元繼位!重元性格暴躁,由他主政,契丹國運必困。”安平沉默良久說:“契丹想要避免國運困頓,必須杜絕一件事。”璿璣問何事。安平說:“太後主政!”璿璣熱忱無限,附和道:“對啊,一定要扳倒太後!”安平說:“舊的太後被扳倒,新的太後又上台。”璿璣質問:“什麽意思?你是在懷疑我嗎?”安平說道:“妃主擅朝、母後專製,難道是契丹的命運嗎?”璿璣挺立腰背,聳了聳肩峰,說:“契丹和黨項都有這樣的傳統。漢人忌憚女主,排斥外戚,你怎麽也學起他們來了。”安平說:“有史為鑒。”璿璣問:“難道你不想當黨項的皇太後?”安平搖搖頭。璿璣冷笑說:“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你想一想,有朝一日,你為西夏女主,我為契丹女主,你我姐妹聯手,揮師南下,打破開封,一雪前恥。到時候,你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這才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安平長歎一聲,疲憊地挑起眼皮看著璿璣,說:“太祖淳欽皇後在太祖執政時期隻是謀臣,在太祖去世、太宗未即位的空當,才短暫執政。承天皇太後,因先帝年幼,才得以聽政,她也沒把兒子當傀儡利用,兒子長大成人,她主動還政。你可以扶持你的兒子,但不要控製。元昊之所以和衛慕後族反睦,不就是因為後族對他壓製太甚嗎?”
“夠了!”璿璣震怒:“你要聽便聽,不聽便罷,沒有資格對我黨項的家事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