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包拯、展昭從速入宮見駕!”

大人穿戴整齊,正準備進宮求見太後,卻意外接到了皇上急召的旨意。展昭被皇城司親事官從巡街的半路叫回。進入大內禁中,公孫先生、王朝等兄弟雖不必見駕,卻被勒令於內東門等候。不知皇上聖意如何,包大人和展昭心神不寧,入街北內朝。親事官將其帶至崇政殿。皇上端坐於書案後,八王和王大人已經就坐。

大人和展昭叩拜於地。皇上劈頭斥道:“包拯、展昭,你二人可知罪!”包大人俯首說:“臣惶恐,臣罪該萬死,今日朝上,臣不該執意彈劾新任三司使張堯佐,忤逆聖意,觸犯天顏。”皇上又問展昭:“你呢?”展昭說:“臣有罪,臣不該私自調查高昶一案。”

皇上哼一聲:“你們不必故作謙卑,你們心裏覺得寡人袒護張堯佐,錯待高昶一家,以為寡人不知道?你們聽著,天上地下,寡人盡知,切勿自作聰明,作繭自縛。”八王爺說:“皇上所說極是,包拯,你務必時時自省,不可再罔顧聖意,獨斷獨行。”王大人說:“正是,你們今後要為皇上分憂分勞,為百姓疏困解懸,這樣才對得起聖上隆恩浩**。”皇上說:“包拯,八王爺、王大人與你私情甚篤,多次相助,恩情匪淺,你以為寡人不知?你千萬莫要牽累他們,為你受過才是。”皇上此言一出,八王、王大人、包大人、展昭都不敢言語。

皇上又說:“包拯,今晚叫你前來還有一事——安平已死,念其生時對寡人也算盡心盡力,寡人欲賞賜其家人。聽說你們府裏來了一女子,也姓安,相貌與安平極似,必是他的姐妹,你將她帶來,受領賞賜。”包大人一驚,與展昭互視一眼,展昭心中大呼不好。包大人心想皇上已經知道安平在府中,隻有硬著頭皮扛下來,隻是不知皇上心意,於是說道:“安平之胞妹,一鄉野女子,隻怕君前失儀,觸犯天顏。”皇上說:“展昭,你的表妹,就由你帶她來見寡人,失儀不怪就是!”展昭說:“村姑鄙陋,恐不入聖目。”皇上目光銳利,咄咄逼人道:“寡人要見便見,不必諸多借口,你蓄意隱藏,莫非有不可告人之事!”展昭答:“臣萬死不敢,隻是平民女子入朝麵聖,實為不妥!”皇上冷笑說:“什麽平民女子!展昭,你倒說說,你哪裏來的姑母出嫁杭州的!”此話落地,心驚膽顫。八王爺和王大人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皇上盛怒:“你說,讓寡人怎麽處置於你!”包大人擲地有聲答道:“臣屬下之責,由包拯一力承擔!”皇上怒道:“不必急,遲早輪到你!”王大人勸道:“萬歲息怒,保重龍體,人已經死了,且看在他的麵子上,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了罷。”皇上道:“愛卿想看‘他’的麵子嗎,寡人讓你看一看。帶上來!”親事官推搡著一人,頭套黑布套,踉踉蹌蹌進了崇政殿,摔倒禦書案之前。親事官把頭上布套摘去,包大人和展昭大驚。

八王爺和王大人不約而同站了起來,近前仔細端詳——雖麵色慘白,雙目凹陷,披頭散發,身穿白布裙,可這模樣,分明就是安平嗎!

王大人一頭霧水,狐疑不定。八王爺詰問包拯:“這是怎麽回事?她到底是誰?怎麽會在你府上?”包大人朗聲答道:“臣知罪,願領皇上任何責罰,隻求聖上明察秋毫,此事為包拯一人之責,與他人無涉!展昭為包拯的授意才為她遮掩,此女雖有欺君之為,卻實屬機緣巧合,並非蓄意為之,請聖上明鑒!”

展昭看看癱倒在身旁渾身顫抖的安平,凜然向上叩道:“此事是展昭一人所為,與包大人無關,八王爺、王大人更是毫不知情,請皇上聖裁,展昭雖死無怨,請皇上不要怪罪他人!”

原來,開封府諸人被調虎離山,皇城司持聖旨前來捉拿安平。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安平和整個開封府前途未卜,恐懼和無措使得虛弱的安平無法克製地顫栗。可是此時,眼看著許多人被自己牽連,安平反而橫下心來,跪在皇上麵前道:“皇上,此事因我而起,請皇上容我言明始末!”

皇上瞥了她一眼,平淡地說:“講。”安平便把自己男扮女裝被開封府救助,深得聖恩,奉旨入宮參加恩慶會,又因巧合,上了馬術之賽,說什麽為展昭姑表兄弟,本一時敷衍之語,巧合傳到了皇上麵前,還被封為武翼郎。

“安平突然身受浩**皇恩,一時迷亂了心性,才致使自己一錯再錯,連累了開封府和王大人,雖萬死不能贖其過,還請皇上法外施恩,若能饒過包大人、王大人及展昭,安平死不足惜,含笑九泉,皇上若能留小女子一條殘命,甘願粉身碎骨,效犬馬之勞,以回報聖恩!”

王大人猶豫半晌,近前求道:“萬歲聖明,安平心地純良,品性質樸,雖一時糊塗,辦了天大的錯事,還請萬歲念其年幼無知,一柔弱女子,饒恕了她吧。”

八王爺看看皇上的臉色,不語。

正此時,傳報,何慎勤殿外求見。皇上皺了皺眉,吩咐道:“何慎勤殿外等候。”

八王爺聽了皇上此言,才緩緩言道:“萬歲,臣為包拯、王大人、展昭及安平求聖意慎裁。王大人、包拯乃國之棟梁,不可撼。展昭自為官以來,盡心盡力,輔佐包拯坐鎮開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安平一黃嘴小兒矣。請萬歲高抬貴手,饒了他們吧。”

皇上閉目養神,手支額頭,歎氣說道:“你一人欺君罔上,將我數位肱骨之臣牽連,你淩遲也不足惜!”安平自知難逃多舛命運,抬頭對皇上說道:“安平甘願領死,臨死之前,請求聖上開恩,現朝廷外患四起,不能再有內憂,安平以為應以朝中穩固為重,不可動搖肱骨忠臣!”皇上睜開眼,目光炯炯盯著安平,問:“你的算盤真是精明,以你一命抵三命,你擔當得起嗎?”安平答:“安平一飄搖女子,不能和朝中頂梁重臣相提並論,隻是得遇聖上這樣千古難有的明君,才在彌留之際有此際遇。”皇上微微一笑:“好。”招手示意,閻文應手托銀盤端上一壺酒,一玉杯。

“賜你全屍!”皇上冷冷地說。

“還不謝恩!”閻文應麵無表情說。

安平隻覺得全身徹冷,咬牙想:原來我同母親一樣,是客死他鄉的結局。也好,雖不能與哥哥和張湛見最後一麵,能到那個世上與母親團聚,也是解脫!想到這裏,毅然拿起玉杯。

“等等!”展昭拉住安平手腕,聲如洪鍾:“聖上明鑒,此事與罪臣脫不了幹係,罪臣願一人做事一人當,請皇上饒安平一命!”

皇上狠狠瞪著展昭,哼一聲,沉沉地道:“你要死就死,寡人不管!這一壺,夠你們的!”

安平搖頭向展昭說:“何必白白送命!”

展昭一笑,說:“我與你還有個未了的宿案,人世法度恐怕斷不了,要到閻王那裏理一理。”

安平淒然一笑,一杯鴆酒,一飲而盡。

展昭向包大人一拜說道:“屬下不能再為大人效力了,來生還要追隨,先走一步,拜別大人!”

包大人向上叩頭,央求道:“此事雖於法不容,卻是情理使然,看在展昭迎回皇親的份上,請皇上饒他一命!”

皇上哈哈一笑,說:“寡人聽說你包卿家審案之時鐵麵無私,功過不可稍混,怎麽到了自己人這裏,就開始翻舊帳了呢?”

展昭對包大人說:“大人請起,聖上所言甚是,展昭無言可對。況且,安平救我一命,今天我還她一命,黃泉路上我看著她,也省得這個刁鑽的丫頭惹事生非,哈,這是我的命數吧。”說罷拿起酒壺一口氣咕咕飲淨了。

安平晃晃倒地,不省人事。王大人禁不住落下老淚。

展昭一壺“鴆酒”下肚,皺皺眉,隻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雙手支地,強打精神,迷糊問道:“這是什麽毒酒?”

皇上降旨道:“將展昭革去一應官職差遣,收回禦封,貶為庶民!”

眾人此時才明白鴆酒是假,王大人包大人齊呼聖明。

閻文應宣道:“殿前司武翼郎安平已死!”

皇上故作沉思狀,長歎一口氣,說:“寡人受此蒙蔽,心痛如斯,你等不得而知呀!”

八王爺等均山呼萬歲,這時,內侍又來稟報,何慎勤說有要事,請求進殿。皇上不耐煩地說:“殿外等不了,就讓他回家等去!”又看看下麵跪的人,擺擺手說:“爾等聽判——失察縱容、私揣聖意之罪,可免,今後再有,絕不輕饒。造端之人已死,下躺之女子充為殿內人,若有一點失心偷懶,立時亂棍打死,定不再饒!此事再不許提!”

說完,皇上命人將安平抬下,授意閻文應傳旨何慎勤進殿見駕。

何慎勤掃了一眼殿中之人,明白情形已定,見駕後一言不發。皇上問:“大婚事宜準備好了?”何慎勤呈上一本回:“一切就緒,所有禮儀程序、分配人等、大喜吉品,臣已歸結成冊,請萬歲禦覽!”

皇上支著頭,閉雙目,擺了擺手:“放下吧,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就好。你們都退吧。”

“何處來這麽大的煙?”王大人一邊走一邊和包大人說。

“無人敢在大內禁中私自焚燒,不是煙,隻怕是霧。”包大人說。

八王爺說:“不管是煙還是霧,都會煙消霧散。這一次你包拯又一招險勝,今後你該如何,心中可有數沒有?”包大人說:“臣隻有竭盡駑鈍,粉身碎骨,以謝天恩。”八王爺嗯一聲,說:“你要記著今日的教訓,搭上了我們不要緊,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開玩笑!”說完,拂袖而去。

王大人來至自己的轎前,並不急於上轎,壓低聲音和包大人說:“此事來得突然,王爺心裏有火氣,也是自然。還好,皇上仁德,你我大家都平安無事。你也看到了,何大人中間要進殿,皇上壓了兩次沒讓,皇上若不是有意庇護,何必如此。安平嘛,能夠駕前侍奉,真真是個不錯的結果,實在出乎我的預料。皇上也說了,不許再提。過去的,就讓他隨風而去吧!”

連著兩天大霧,之後下了一夜雨,開始刮大風。就這一夜之間,綠草和樹葉全變成了桔黃色。下一場,可能就是雪了。

疾風驅急雨,殘暑掃除空。展昭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睜著雙眼,直勾勾望著屋頂。往事並未如煙,還是銘心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