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甄家老大

謝大夫是個半白胡子的年長大夫,在鬆江城醫術數一數二,頗得這附近的百姓敬重。

一進來就見女人喘著粗氣大呼小叫,謝大夫一大早被接來,心情本就不大好,現在更是憋悶,“你們這些男人都愣著做什麽,趕緊勸勸你們家夫人,醫館可不是你們甄家吵架的地方,若是想吵,抬出去慢慢吵!”

這幾位中年男子被謝大夫說的都老臉一紅,忙都手忙腳亂的勸著甄夫人不要生氣。

甄夫人卻死死盯著站在診室門口的甄家老大,見他低頭抿唇筆直地站在門口,臉上表情冰冷,心口的氣就更不順了,她顫抖著手怒指大兒子,“逆子,還不跪下!”

甄家老大渾身一僵,卻仍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屋中有年輕男子看不過去了,“大哥,娘正在氣頭上,你就先跪著,等娘看了病,消了氣,自然就原諒你了,咱們做兒子的能跟娘過不去嗎!”

“老大,別再惹你娘生氣了,快跪下!”這次發話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這中年男子是甄夫人的正夫,也是甄家老大甄翰宵的親生父親。

甄翰宵抬眼朝著擠滿一屋子的家人看了一眼,最後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父母身上,甄夫人怒氣不平,她的正夫眉頭緊蹙,甄翰宵扯出一個冷笑,終是彎了膝蓋,跪在了冰冷堅硬的地磚上。

見老大服軟,這甄夫人好似終於順了口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在三個丈夫的伺候下,躺到病**。由著謝大夫給醫治。

與劉掌櫃站在一邊的婁箏偷偷朝著跪著的甄家老大看了一眼。

甄翰宵麵容冷峻,微垂的雙眼裏都是冷色,他輕輕放在膝前的雙手攥的很緊,骨節都青白分明,顯然正在極力壓製著怒氣。

這甄家老大看著麵容俊朗英氣,身材修長,甄夫人剛被抬進來時人事不知。他臉上也透露著毫不做假的擔憂。看著並不像個不孝的,為何會叫甄夫人生這樣大的氣,竟不顧臉麵。在外人麵前也要教訓這個大兒子。

婁箏雖然好奇,但卻並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她在劉掌櫃身邊規矩的站好,正要收回目光。卻與甄家老大投來的冷硬目光對上,婁箏被這目光一激。連忙瞥開眼。

甄翰宵也不過隻是冷冷的一瞥就移開了視線,方才婁箏不顧眾人反對執意救他母親,他對這個衣著破舊的少年倒是有一分好感和欽佩。

“謝大夫,我家夫人如何?”

謝大夫摸了摸半長的胡須。點點頭,並未回答甄家夫郎的問話,而是轉頭詢問劉掌櫃:“剛才是不是有人替甄夫人瞧過?”

劉掌櫃一愣。以為謝大夫這是在怪罪。他一時猶豫,還未開口。身邊甄夫人的一位夫郎就怒指著婁箏:“謝大夫,方才就是這小子給我家夫人看的病,若是我家夫人有何不妥,我立馬送他去見官!”

婁箏也不推托,大大方方站出來,“剛剛甄夫人的病是我治的。”

謝大夫皺眉不快地看了甄夫人的夫郎一眼,“這位老爺少說兩句吧,你家夫人方才要不是這位小哥,這會兒你們就要準備後事了。”

謝大夫說話一點麵子也不給,直把剛剛出口的中年男子說的惱羞的臉色漲紅。

經過婁箏急救,這位甄夫人已經過了危險期,現如今也不過隻是開個調理的方子,回家靜養罷了,不費什麽事兒。

謝大夫寫了方子,讓甄家人拿去前堂抓藥,就與劉掌櫃婁箏一起離開了診室。

這甄家人在杏林館也沒待多久,也讓家中下人趕著馬車給接了回去。

這一折騰,西市的早市都要結束了。

婁箏剛要告辭離開,卻被謝大夫留下。

“小兄弟,今天可多虧了你,不然惹上這甄家人,可不好收場。”

謝大夫上下打量了眼婁箏的穿著,少年臉上髒汙,衣裳也破舊,瞧著便是個家境不好的,但是一雙眼卻生的好,清明澄澈,讓人一看就覺得這孩子心地純善。

“舉手之勞而已。”

“小兄弟是本地人?這手醫術是誰教的?”

婁箏本就有留在這醫館的心思,聽謝大夫這麽問,當然知無不盡,“家父便是郎中,我的這些皮毛都是父親教授的,但是醫者不自醫,去年家父病逝,我便離家,最近才到這鬆江城,以賣草藥為生。”

婁箏這麽一說,謝大夫就已經腦補了一場,父親病逝,少年在家中被其他的兄弟擠兌,不得不獨自外出謀生的淒慘身世。

這情況在大宋很常見,有的女子一生要嫁七八位男子。家中夫郎一多,爭吵便不斷,如果生了男孩,除了孩子的生身父親根本就不會有人把孩子當一回事。一旦父親不在了,家中兄弟一多,兄弟長大要娶妻,便要積攢豐厚的聘資。

這兄弟之間當然難以和睦。

弱勢的被排擠甚至是趕出家門的例子數不勝數,所以大宋男子多半早熟,有好些十歲左右就要學門技藝,隻為豐厚自己的聘資,將來能夠娶得一位好妻子。

“小兄弟如何稱呼?”

“姓婁名錚,鐵骨錚錚的錚,謝大夫喚我阿錚便可,以前家父都是這麽叫的。”

“嗯,倒是個好名字。我最近帶的那小徒弟出師了,正缺人手,阿箏小兄弟若是無事,不知願不願意來幫忙。”

婁箏沒想到謝大夫就這麽邀請她跟在身後當夥計,這裏離肖府隻一刻鍾的路程,正方便她觀察那邊的動向,婁箏怎會拒絕。

“多謝謝大夫,待我安頓好便來醫館尋您。”

婁箏背著空竹筐,要去西市采買些日用品,走前謝大夫又叮囑她不要去接觸甄家人。

在西市買了件換洗的舊衣和一些便宜幹糧,晚間在劉掌櫃幫助下,又在臨街的大院裏花五十文租了間簡陋的屋子,暫且做落腳的地方。

與劉掌櫃和謝大夫說好,第二日就去杏林館上工,工錢就與醫館裏幫忙抓藥的田七一樣,一個月五百文。

婁箏露宿了幾日,這個暫時的小窩雖然簡陋,但起碼有床有被,還可以燒熱水洗澡洗衣,她收拾好後,插上門,終於能舒服的好好睡上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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