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兄弟

“據我們獲悉,二少爺剛剛被搶救過來,但是情況還十分危險,很有可能……”

方涼景揮揮手,屬下識趣的閉上了嘴。

房間裏隻剩下了方涼景一個人,暗香靜靜浮動,他取下眼鏡,揉了揉鼻梁。

有些東西明知會喪命,可你我卻偏要去嚐。

--哥,這是我專門給你挑選的,來我給你戴上,嗯,不錯!這樣就好多了,不然會有很多人死在你的電眼下,哈哈……

--哥,我想我大概是愛上了一個人……

--方涼景,除非你死,不然我不會再叫你一聲哥!

方涼景緊緊握著手中的眼鏡,直到碎片刺進了他的手心也未停止繼續用力。

方輕唯啊,我會等著你叫我哥的那天,你可不要一去就把命給丟在了那裏,你會活著回來吧?會活著的吧!

…………

公司外麵又讓記者給圍了個水泄不通,想想上次還有他和自己一起並肩闖過去吧,而這次……

杜晨宇處理好了一切,移動鼠標關上了電腦,他從座椅上起身,腦子裏有些混沌,站了一會兒才移開腳步,走出辦公室,江宏正侯在外麵。

在出公司門口的時候可謂困難重重,杜晨宇麵對各式刁鑽又犀利的問題,一律閉口不答,在保鏢開辟的道路下,他匆忙的擠進了車子裏。

可算是過去了,剛才差一點就暈在了閃光燈的照射下。

“杜先生,去哪裏?”

杜晨宇靠在後排座裏,緩了一口氣才道:“去醫院吧。”

江宏擔憂道:“你都一天一夜沒休息了,這樣下去人會撐不住的,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我會休息的,不過在這之前讓我到醫院坐一會兒吧,那樣我才會安心,就一會兒……”

“誒……好吧。”

在迷迷糊糊中,車已經駛到醫院了,這裏照樣圍滿了記者,院方不得不出事許多保安才能阻擋來勢洶洶的記者大軍。

杜晨宇是從醫院的特殊通道內進去的,沒有和記者正麵接觸,否則跟剛才一樣再來一次的話,他保不準自己會被他們推倒然後踩死在腳下。

醫院內的特護區內,還是冷冷清清,杜晨宇照例靠在了重症監護室的病房外,臉貼著牆麵,閉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裏麵那人的心跳般。

突然,醫生辦公室的呼叫鈴響起,一眾醫生火急火燎的朝重症監護室這邊趕來,杜晨宇正不知所錯的時候,裏麵一個穿著無菌服的護士慌張的跑了出來。

“不好了,病人胸腔內的傷口再次大出血。”

“快,準備好,立即搶救……”

一時間,周圍的醫護人員忙做一團,杜晨宇茫然的看著他們來去匆匆。

腦海像是被什麽東西猛的翻攪出了一個漩渦,從未有過的暈眩感讓杜晨宇捂住頭伏在了牆上。暈眩的已經脫離了意識,杜晨宇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倒了下去。

“杜先生,你怎麽了?杜先生……”

人處於黑暗時,其他感官就會異常靈敏,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讓杜晨宇隻能被動的佇立原地等它靠近,敏感的神經察覺到了所有微弱的變動和細節,卻描繪不出一個完整的樣貌,疑惑難當時,那腳步的主人卻隻是與自己擦身而過,並逐漸遠去,從未知的地方來,又往陌生的地方去,原來,隻是過客嗎?

杜晨宇蠢蠢欲動的伸手想要抓住什麽,忽然感到一片潮濕,伴隨著女孩兒的抽噎滴落的灼熱淚液,燙的杜晨宇心疼,他蹙著眉,眼睛慢慢睜開……原來,看得清的世界是這樣的,這裏並沒有他。

“小汀……別哭……”杜晨宇的嗓子仿佛鹹鹽吃多了一半沙啞。

小汀聽到杜晨宇的聲音,一個激靈抬頭看著他,小小的身體因為抽泣而一顫一顫的,兩秒鍾後,小汀改抽泣為嚎啕,“爸爸……”一邊大哭,一麵抬腿往病**爬,鑽進了杜晨宇懷裏。

杜晨宇最見不得女兒這個樣子了,趕緊撐起身體摟住了小汀,輕拍脊背柔聲哄著,“小汀不哭,爸爸在這兒呢……”

“嗚嗚嗚嗚……我才到奶奶家半天,你和……小輕就都躺在醫院了,……你……你們都不要小汀了……嗚嗚……”小汀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小臉上滾落,砸在杜晨宇的肩膀上。

杜晨宇任憑小汀哭鬧不止,心裏像楔著一把刀子一樣,痛從其中綿綿擴展。

“晨宇……”林施芸站在床邊,伸手示意杜晨宇把孩子給她,“本來想瞞著孩子的,可是……誒,到處都沸沸揚揚的,還是知道了……”

杜晨宇搖搖頭,“媽,我沒事的,他--”

“還在搶救……”林施芸看見兒子一愣,沒能忍住,背過身去抹眼淚了。

“爸爸,小輕會死嗎?他是不是和媽媽一樣不要我們了……”小汀搖晃著神情癡愣的杜晨宇。

“不會的,他隻是累了而已,小汀相信爸爸嗎?”杜晨宇捧起小汀的臉,小汀使勁的點頭,“也相信他嗎?”小汀還是使勁點頭,強忍住嗚咽,抱緊了杜晨宇的脖子。

好像是命中注定的羈絆在向杜晨宇示威,此情此景,讓他不能想象沒有方輕唯會是什麽樣子,這個本就難以為繼的世界將崩塌多少,僅靠自己的一雙手,能夠挽留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小汀才停止了大哭,累的睡了過去,睡夢中的她也還仍舊在抽噎。

“把孩子給我吧,我抱她回家去……”

“嗯。”杜晨宇害怕小汀在這裏著涼,就答應了。

林施芸給小汀裹了件外套,然後抱了過去,小汀怔了一下,手不安的拽著杜晨宇的衣襟,母子兩小心翼翼的才沒把孩子弄醒,林施芸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又看了看旁邊一直沉默的杜華,然後轉身離開了病房。

“江宏,拜托你把我母親送回家。”

“是。”

等江宏離去後,杜晨宇坐在病**望著單獨留下來的父親,他把門關上,走到病床邊來。

“爸,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杜晨宇不習慣這樣半躺在**和長輩說話,正想下床找鞋穿上。

“別,就這樣說吧。”杜華坐在了病床邊的椅子上,阻止了杜晨宇下床的動作。

杜晨宇看了一眼門口,方輕唯正在搶救,而父親的表情異常認真,有什麽話非要現在說不可嗎?

“晨宇啊,你有沒有……有沒有想過,就此斬斷和他的關係--”杜華的聲音是溫和的,他用那樣不忍的口吻說出了殘忍的話。

“啊?”杜晨宇一時沒有回過味來,他有些錯愕的看著杜華,半響才想起來問杜華那話的緣由,“為什麽……”在他的印象中,父母都是善良的,通情達理的,這些話為什麽不早說,偏偏是現在?

“我知道,這話不該在現在說,但我必須在這個時候說,因為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晨宇你一向是心如明鏡的,”杜華頓了頓,似在斟酌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減少話中的棱角,讓杜晨宇完整的會意,“你和他在一起,其中多少有他故意把你捆住的原因在裏麵,當然,我知道你是自願的,可這不代表一切都能以正確的借口成立,現在在手術室裏那人,不是你的上司,也不是你的伴侶,何不趁現在離開呢?晨宇,你是理智的,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想的更深。”

杜晨宇想矢口否認,可他不能自欺欺人,為了留在方輕唯身邊,他犧牲的太多了,包括一直執念的記憶也丟棄了。

“晨宇,不是我們見不得你和他好,如果事實隻是你心一軟就能原諒的,那他就不必隱瞞了,抑或他能永久瞞住,希望你幸福的人就永遠不會去揭穿,但是,你別忘了他還有個哥哥,我們不想有一天你很被動的去接受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杜華語重心長的緩緩道來,杜晨宇靜靜的聽著,眼睛直直望向一處,他心裏的波瀾其實足以掀起巨浪。

自從杜華從美國回來,父子兩個還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的長談,其實杜晨宇是一直都在避免。

“我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把事情說清楚,說了你未必信,反而徒增你的心理負擔,我最後說一句,看人就像讀書,要有合適的距離才能清晰的看見,離眼睛太近,反而失真,更要有平靜的心態去理解書中的意思,關心則亂,你和方輕唯太親近,對這個人的了解不一定全麵,我作為他的老師,在美國相處的時間也不短,雖然不敢保證了解他,但我能從與你不一樣的角度去看這個人,晨宇啊,作為父親,我能給自己兒子唯一的忠告就是,離開他,這個人不值得你托付真心。”

杜晨宇緊盯著父親的眼睛,親人的用心,經得起細看,其中有痛心,有奉勸,有鼓勵,還有一絲擔憂,那麽多含義,都是為他好,可杜晨宇卻想從這好中看出一點遲疑,可惜沒能如願。

突然,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粉色製服的護士探進來,“杜先生……”

“有什麽事嗎?”

“啊,我來通知您一下,方先生搶救成功了。”護士用甜美的聲音說。

“真是太好了,謝謝你了。”

那護士道了聲不客氣後紅著臉離開了,杜華歎了口氣,拍拍杜晨宇的肩膀,也離開了病房。

杜晨宇怔怔的看著門口的方向,無論從誰那裏,得出的都是關於方輕唯的負麵結論,然而這股逆流卻把杜晨宇朝他身邊越推越近,他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可他真的不能離開,這是他的選擇,所有人對他的好,成為了他堅實的盾牌,杜晨宇恍惚的朝重症監護室走去--方輕唯,你欠我的,我會加倍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