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聲音不高不低,卻攝人心魄,讓二人頭皮發麻。

“少夫人,這也不能怪我二人啊……”

孔嬤嬤還欲辯解,雲錦已來到鴿籠邊,打開了籠子,將十幾隻鴿子全部放飛了出去。

出奇的是,那鴿子飛到半空中,竟自己跌落下來,瞬間滿院子的撲騰。

“啊啊啊!別過來啊!”

兩個嬤嬤狼狽的抱頭鼠竄。

她們做夢也想不到雲錦會直接將那些被下了藥的鴿子都放出來!

“少夫人,你這是幹什麽啊!老奴好不容易才將叫人它們給關進去。”

“抱歉啊,我手滑,不小心的。”

雲錦輕鬆躲避著那些亂飛的鴿子,脫口而出的道歉毫不走心。

就在兩個嬤嬤將要從滿院亂飛的鴿子群中逃出去時,雲錦輕輕一推,又將兩人給攔了回去。

兩個嬤嬤看著五大三粗的,可在雲錦手裏就像是小耗子似的,不堪一擊。

踉蹌後退了兩步,這下渾身上下終於沒一處幹淨的地方了。

“你!”

“啊,又手滑了,不好意思。”

“不過兩位嬤嬤既然都這樣了,那就有勞你們將鴿子重新抓回去了。”

“你,你就是故意的,我要告訴大夫人!”

孔嬤嬤一邊躲著鴿子,一邊尖聲大喊著。

雲錦已經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們,“別喊了,大夫人可沒時間管你們。”

“所以在她來救你們兩個之前,先離開的,死。”

最後一字,擲地有聲。

孔嬤嬤和馬嬤嬤目光怵了一下,徹底打消了要逃跑的念頭。

雲錦十分滿意,轉頭的功夫,苓俏已經來到了她身邊。

“將軍,府中現在都亂了套了,都被派去找裴望慈了,我這才沒被攔住。”

“她們兩個這是……”苓俏指了指兩個嬤嬤,又看了看雲錦,反應過來後笑的前仰後合的。

“沒想到她們也有今天啊,讓她們以前仗著大夫人的勢在您麵前拿腔作勢!”

“苓俏,你看著她們,誰若是敢跑出來,不用手下留情。”

“得令!”苓俏有模有樣的一抱拳頭,興奮道:“就包在我身上吧!”

雲錦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在裴府後宅閑逛起來。

因為裴望慈的失蹤,府中的仆人直接少了一半去,全都被派出去尋裴望慈了。

在一處僻靜小院前站定,她看了眼上麵的匾額——蘅蕪苑。

院子緊鄰著後園,院中還有一個流淌著活水的小池子,看來是總被人打理的,便是青石板路上連落葉都沒有,牆腳還栽植了幾株不知名的花。

雲錦剛想推門進屋瞧瞧,身後卻忽然傳來不合時宜的質問。

“你在這兒幹什麽?我慈兒呢,你到底把他怎麽樣了?!”

女子雙手已落在門上,聞言轉身,看著揪著帕子風風火火前來興師問罪的大夫人。

“自然是來看院子了。”

“至於裴望慈……他不在府裏嗎?”

“雲錦!你少在這兒裝傻充愣,我兒今日一早便出了府,現在都杳無音訊,你剛回來他就出了事兒,你說說,不是你捉了他去,還能是誰做的!?”

大夫人元氏歇斯底裏的吼著,忽然瘋了一樣撲上來,“你把我兒子還給我!”

雲錦腳步一挪,往側麵一站。

“哐!”

躲閃不及的元氏一頭撞在了門上。

“誒呦。”雲錦故作驚訝的捂著嘴巴,眉頭輕皺,倒吸了一口涼氣。

後知後覺的前來扶她。

“你沒事兒吧?”

“走開,不用你扶!”

元氏捂著發懵的腦袋,便要揮手拂開雲錦。

隻不過她連雲錦的半根汗毛都沒碰到,就被一股巧勁兒給暗暗推了一下,重心不穩的跌在了地上。

這間隙,雲錦早抽回手來,丫鬟們都離得遠,慌慌張張的,根本什麽都沒看清。

“你竟敢……!”

不等元氏把話說完,雲錦扭頭便道:“你們幾個還在那兒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將大夫人扶起來!”

孔嬤嬤與馬嬤嬤不在,這幾個小丫鬟沒了主心骨,正慌亂著,如今下意識便聽雲錦的。

一窩蜂兒似的上來,七手八腳的就要將大夫人從地上扶起來。

可也不知是誰的鞋子踩到了誰的裙擺,這元氏還沒起來呢,小丫鬟們一個個驚叫著全倒下去了,好死不死的,壓在了元氏的手腳上,給她疼的聲音都變了調調。

雲錦麵露狡黠之色,險些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雲錦,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你隻要還是我裴家的媳婦一天,這府裏就容不得你放肆!”

元氏好不容易從地上站起身來,額頭上已是一片紅腫,華貴的衣衫上也不知是哪個丫鬟的腳印子還在上麵,鬢發淩亂,看著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那張嘴卻是不饒人的。

雲錦全當她的威脅是耳旁風,無比自然的岔開了話題,“今後我便住這兒了。”

“大夫人沒有意見吧?”

她邁出一隻腳去,作勢要上前一步,元氏心中一嚇,慌慌張張的往後退了一步。

女子腳步一頓,笑道:“大夫人不用如此怕我,我又沒什麽惡意。”

元氏:“……”

“回你的梧桐苑,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神色僵硬地便要將雲錦驅趕,卻又似乎忌諱什麽似的,始終不敢直視那扇緊閉的房門。

定是心裏有鬼。

進裴府的第一年,雲錦就對這蘅蕪苑感興趣兒。

裴府上上下下似乎都將這地方給遺忘了似的,卻時常派人前來打掃。

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梧桐苑被孔嬤嬤和馬嬤嬤禍害的不成樣子,大夫人還想叫我去哪兒啊?莫非還想讓我去那都是鴿子的穢物的地方繼續住著,此事若是不小心傳出去,怕是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吧。”

“什麽鴿子的穢物。”元氏皺眉,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模樣不像是能裝出來的,雲錦心下了然,想來這事兒定是那兩個嬤嬤的主意了。

雲錦忽的湊近,還未等元氏反應過來時,便在她耳邊道:“想見到活著的裴望慈嗎?”

元氏神情大震,轉頭看向雲錦,那眼神恨不得當即把她給撕了。

可當初就是他們這一家合謀著將她送到北漠的啊,他們竟然一點兒愧疚都不曾有。

雲錦後退半步,撫了撫身上不存在的褶皺,好整以暇地看著元氏。

頓頓的,又說了一遍,“在梧桐苑恢複如初前,我要住在這裏。”

明晃晃的威脅。

小丫鬟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看著彼此互不相讓的兩個人。

終於……

良久的沉默後,元氏深吸了一口氣,“好,我讓你住!”

“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你在這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可怪不到我頭上。”

“放心,我命大得很,哦,關於這件事,大夫人你不是最清楚了嗎。”

雲錦歪了歪腦袋,笑意不達眼底。

元氏冷哼一聲,“我兒在哪兒?”

“我怎麽知道。”

元氏心中一急,“你剛剛不是說……”

“我今日給他算了一卦,的確還活著,至於在哪兒,夫人就仔細找找好了。”

說完,雲錦作勢要推開蘅蕪苑的房門。

元氏像是見鬼了一樣,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帶著人快步離開了。

逃命似的。

推開房門,陳設幹淨如新,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沒一點兒嚇人的地方。

可她這幾年的感覺不會錯,元氏的眼神更騙不了人,這裏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秘密。

不然元氏不會百般阻撓,要不是為了她兒子,元氏才沒那麽輕易地鬆口將這院子給她。

雲錦打算今日就在這兒住下了。

午後,陽光正好,苓俏歡天喜地地來報信兒,說是裴望慈找到了,找到的時候渾身赤條條的,正躺在美人兒的**,雙手還被綁著。

“將軍,您是沒看到啊,裴尚書聽到這個消息時,臉都綠了!大夫人更是差點兒暈過去,我看呐,他們現在恨不得自己沒這個兒子,也省得丟了這麽大的臉,來日上朝,還不要被同僚給笑話死。”

雲錦垂著眸子,嘴角擒著一抹笑,左手撐在桌邊,另一隻手拿著毛筆,一筆一劃的寫著什麽。

苓俏好奇的湊上去,幸虧將軍曾教過她識文斷字。

毛筆放下,雲錦滿意的看著紙上的字跡。

赫然是一個大大的“離”字。

“還記得你以前總在我耳邊提起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大殷的將軍都有自己的府邸,唯獨您沒有,苓俏心裏難受。”

說著說著,苓俏越發的委屈上了,撅起嘴巴,當真是難過了。

雲錦抬手憐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逗哄道:“以前怪我識人不清,讓你受委屈了,隻是不知道現在苓俏大姑娘能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呀?”

“將軍——”

苓俏小臉一紅,給了雲錦胸口一拳,“你就知道拿我打趣。”

“咳咳……”雲錦壓抑著咳嗽了兩聲,低頭看了眼自己剛剛被錘了一拳的心口。

“……”不愧是她教出來的人啊,天生大力。

日子一晃而過,眨眼間便來到了六日後,中秋後大殷朝會第一日。

這兩日裴望慈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很久沒出現在雲錦麵前了,就算是在府中,她也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

沒有裴望慈在,雲今也不急著後麵的事情。

陷她入北漠這件事所有的幕後黑手沒有全部揪出來之前,她並不急著要裴望慈的命。

畢竟,釣魚還需有個小餌誘著,魚兒才可能會上鉤不是。

卯時上朝,雲錦早早便起身,換上了一身廣袖緋衣,內裏為白色中單,頭戴黑色長翅帽。

苓俏平日裏雖粗糙了些,但現在浮荼不在,她便承擔起了侍候更衣的諸多事宜。

“將軍,您可真好看。”

雲錦雙手伸直,苓俏一邊幫她打理著腰帶,嘴裏還不忘誇讚著。

“就數你會說。”

雲錦忍不住輕輕敲了敲苓俏的垂在麵前幫她整理的小腦袋。

手中毛茸茸的實感,才讓她真的安心下來,苓俏還在。

“屬下說的可都是實話,將軍今日在朝堂上定能大殺四方。”

“那就,借你吉言?”

雲錦輕笑。

待到出府時,好巧不巧的,正遇到了裴尚書和裴望慈兩人。

兩人也具都穿戴整齊,正要上馬車。

轉頭與雲錦視線相撞時,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

不比不知道,這一相比,裴尚書官居二品,著紫色官府,雲錦乃是武將,為三品,著緋色官府,唯有裴望慈一人,鴻臚寺丞,從六品的官,著一襲綠色朝服。

而今雲錦這樣明晃晃地站在裴望慈麵前,即便什麽都不說,也已經讓他自覺沒臉了。

誰讓他這個從六品的官到了外麵,還要向雲錦行禮呢。

“你這是……要上朝?”裴尚書明知故問。

雲錦欣然點頭,又道:“許久未曾上朝,前兩日已向陛下遞了折子,今日自是要上朝的。”

聽到雲錦上朝之事得了陛下準允,裴望慈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雲錦卻像是沒看到似的,站在離兩人幾步開外的台階上對他們揮了揮手,“二位先走吧。”

“也好,也好。”

裴尚書是個懼內的,單獨麵對雲錦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更多的卻是心中對雲錦的懼怕。

身為戶部尚書,別人或許不清楚,但裴尚書卻是再清楚不過,當初雲錦鎮守紫荊關,到底為大殷做了多麽偉大的貢獻,可惜她是個女子,若是男兒,此刻怕已不隻是個三品將軍這麽簡單了。

眼見父子二人上了馬車離開,雲錦收回了視線,百無聊賴的等著。

沒一會兒,一乘車架便到了門前。

車簾掀開,露出了一張野性十足的臉,“雲錦,你可終於想起來我了!”

“快上車,上車聊!”

雲錦欣然點頭,輕鬆躍上了馬車。

簾幕放下,同樣二十出頭的青年眼睛亮亮的盯著她。

雲錦被他盯的有些不得勁兒,剛想伸手去扭他的腦袋,可望過去時,卻見牧野的眼睛都紅了,不僅如此,他下巴上依稀還能見到青色的沒有剔幹淨的胡茬,眼下烏青,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活像是一年沒吃過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