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遠處跟蹤的人一下看花了眼睛,眨眼間的功夫,已分不清誰是誰了。

“快去稟報,人跟丟了。”

謝知晏拉著雲錦一路脫離了人群密集之地,來到了寺廟後院。

雲錦低著頭,任由謝知晏拉著她的手,一邊香客,一邊打量著後院著這幾間禪房。

類似於鳥兒叫聲的口哨聲響起,雲錦下意識望過去,但見一處角落,牧野正朝她招手。

半晌,幾人聚到了一塊兒。

牧野已熬出了黑眼圈兒,見到雲錦身邊跟著個眼生又眼熟的男子,剛想問他是誰,可這仔細一瞧,好家夥,這不是謝知晏還是能誰。

牧野趕緊止住了話茬,差點兒就要對謝知晏出言不遜了。

“貴妃還沒動靜?”

直到雲錦問他,牧野這才斂了神色,搖了搖頭,“小爺在這外麵蹲著都要長蘑菇了,你說這貴妃整日悶在禪房裏,隻是早晚才會祈福誦經,她就不嫌悶得慌?”

雲錦凝眸,認真的思考著,芸貴妃絕不會平白無故來這兒的,還住了這麽長的時間,隻是她現在不知道芸貴妃要見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又有沒有成功見麵,又說了什麽。

事到如今,想知道貴妃到底做了什麽,唯一的辦法……

“進去看看。”

幾乎是在雲錦想到這茬的一瞬間,謝知晏開口了。

看著兩人一拍即合的笑,牧野炸毛了,“這可不是開玩笑,那裏麵到底什麽情況,誰也不清楚,你們就算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了,萬一,萬一真出了什麽事兒,我們也接應不上啊。”

“別擔心。”雲錦拍了拍牧野的肩膀,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火折子。

牧野接過火折子,左右仔細看了看,也沒看出這普通的火折子到底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這是……”

雲錦笑的十分溫和,除了她說的話,“若兩炷香後我們還沒出來,你就將這兒點了。”

“啊嗯?”牧野呆了一下,很快眉開眼笑,“雲錦,你也學壞了。”

雲錦挑了挑眉,特事特辦嘛。

敲定了這事兒後,牧野帶著人負責吸引守在門口的守衛的注意力,雲錦便與謝知晏瞅準機會翻進了禪房中。

房間內十分安靜,安靜的有些陰沉。

今日天氣原本也陰沉,所以屋內也沒什麽光亮。

兩人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往內室摸去。

然而當他們探出頭去時,內室內別說了人影了,除了那根快燃盡的香燭外,什麽都沒有。

雲錦與謝知晏對視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往裏走。

直到尋了一圈兒後,雲錦身上染上了檀香味兒,除了這點,什麽都沒有。

“牧野不可能會騙我。”雲錦首先否認了這點。

可在牧野的眼皮子底下,芸貴妃那麽顯眼的一個人,又是怎麽憑空消失不見的呢。

謝知晏來到桌前,摸了摸茶盞,“還溫著。”

那便隻能說明芸貴妃此前還在這房間裏。

等等,若是還在這房間內,難不成……有密道?

雲錦瞧了眼外麵,開始沿著牆壁和床邊摸索著,然而尋了一圈兒,還是沒發現什麽破綻。

她有些氣餒。

謝知晏卻來到她身邊,“沒關係,我們再找一遍。”

“嗯。”

雲錦點了點頭,找著找著,忽然想到了什麽,她放下了手裏的東西,來到桌邊的方凳上坐下,微微閉上眼睛。

若真有密室的話,也一定不會讓人輕易就發現了,這種情況下,他們又可能將密室建在哪兒呢。

雲祖父曾經跟她說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建密室,許多人也是這樣的心理。

電光火石間,雲錦忽然睜開眼睛,順著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向了桌子底下。

方才她就放過了這裏。

雲錦放緩了腳步,將桌子輕輕的挪開。

謝知晏也湊過來。

兩人蹲下身,腦袋對著腦袋,細細的打量著這塊地麵。

雲錦伸手摸索著,摸著摸著,指腹處便傳來了不一樣的觸感。

她立即收回手,看著那道被掩蓋的微小的縫隙,而後抬眸看向謝知晏。

那原本應該是一塊完整的方磚。

男人點了點頭。

片刻後,地麵上的方磚被撬起來,隨之赫然出現了一道僅容一個人通過的暗道。

“我先下。”

謝知晏放低了聲音,在雲錦開口的前一刻,率先走了下去。

雲錦本想說自己武功在他之上,轉念卻才想起來,自己如今連內力都沒有,隻靠肉搏不是謝知晏的對手,便跟在他的後麵往下走。

暗道是直通地下的,這一段梯子又小又陡,要是不小心,非要摔個好歹。

兩人沒打火折子,摸著黑,隻靠著一點兒光亮往前走。

暗道不長卻很窄,走著走著,謝知晏忽然停下來。

“有人。”

男人小聲說著。

雲錦打量了眼四周,這暗道裏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若是被發現了,他們隻能往回跑。

不過幸好這樣的情況沒發生,那道聲音還在遠處,似乎正在跟什麽人說話,並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兩人隻能更在小心,一邊走,一邊注意著前後的動靜。

不知又走了多少步後,麵前赫然出現了一道門。

這門並非那種厚重的石門,反而是木質的,質地十分脆。

雲錦悄悄的拉開了一道縫隙,透過縫隙往裏看著。

其間是一個很大的密室,亮著微弱的燭光,雲錦首先看到的是芸貴妃的側臉,她此刻正坐在方桌的另一邊,似乎對麵還有一個人,不過在雲錦的角度,她看不到對麵的人。

隻能聽到兩人談話的聲音。

“大師,此事你可一定要幫幫本宮。”

芸貴妃穿著一襲素衣,此刻沒了往日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樣,反而表現的十分謙卑。

在雲錦的印象中,她還從未見到過貴妃這樣的一麵,哪怕是麵對皇帝。

“當年本宮懷上雙生子,大師說這是災禍,先出世的孩子未來必會殺母弑君,滅親緣奪皇位,所以雲錦剛出世時,本宮便命人將她送出了宮去,任她自生自滅。”

“我以為她早就死了,可大師為何要收養於她?還眼睜睜看她羽翼豐滿……”

說著說著,芸貴妃的聲音中不免多了幾分埋怨,“當初要不是大師心軟,如今華陽和越兒或許都不會出事,她也不能來這京中給本宮添堵。”

雲錦愣愣的聽著芸貴妃說的話,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收養。

就在雲錦頭腦發脹時,對麵的人開口了。

“娘娘這是在怪老衲嗎?”

“!”雲錦驀然瞪大了眼睛。

即便那道聲音已老態龍鍾,即便那道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即便已經隔了許多年,她還是第一時間就聽出來了,那是,是雲祖父的聲音,不會錯的。

“大師,本宮並非這個意思,隻是現在雲錦還活著,她徹底變成了個狼崽子,連麵對我這個母妃都毫不心慈手軟,大師若再不出手,當初的你說的話……怕是要一語成讖了。”

“阿彌陀佛。”跋陀方丈麵露慈悲之相,“娘娘容老衲考慮考慮。”

“大師……”芸貴妃不由得急了,卻在麵對這老方丈時,又不敢催促什麽。

就在這時。

“誰?!”

方丈一聲大喝。

雲錦渾身一激靈,如夢初醒般反應過來,他們被發現了。

謝知晏並不知道其中緣由,拉著雲錦的手就往出口處跑。

身後那扇門被拉開,雲錦下意識的回頭望去。

借著光影,她隻能看到一個背著光身披袈裟的輪廓。

很快,那老僧就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來。

雲錦已經確定,那就是雲祖父,名義上已去世了數年的人。

一瞬間,她隻覺得腦子都疼的要炸了,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雲錦心中的滿腔憤懣、疑惑、悶痛幾乎要衝破嗓子眼兒。

然而,就在他們將要跑出暗道時,身後忽然傳來弩箭出匣的聲音。

千鈞一發之際,謝知晏忽然側過身,在極狹窄的地方與雲錦換了身位。

弩箭刺破皮肉,正中肩膀,男人悶哼一聲,強忍著疼拉著雲錦越上台階,在老僧追上來之前跑出了暗道來到了地麵上。

一來到地麵,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將桌子踹翻砸了下去。

這一陣動靜也驚動了外麵的守衛。

守衛不敢擅自闖入,正在外麵敲門,“娘娘,您沒事兒吧?娘娘?”

敲門聲越發的急促,外麵的已蒙住臉的牧野眼見情況不妙,奪過隨從手裏的酒就衝了出去,在那幾個侍衛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將火折子連帶著那壇酒一起扔了出去。

兩侍衛下意識躲避,瞬間,熊熊大火燃起。

侍衛瞬間亂了陣腳,等再回過神來時,牧野已像猴子一般消失不見。

這會兒功夫,雲錦扶著謝知晏從窗戶翻了出去,離開了後院。

兩人剛離開不久,小火苗很快被撲滅。

謝知晏的臉色卻越發的差了。

雲錦看著他背後插著的那支箭,不敢輕易拔下來,隻能攙扶著他往人煙稀少處走。

牧野這時候也跟了上來。

“怎麽受傷了?不會是被貴妃身邊的侍衛給發現了吧?”

牧野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不是鬧笑話,要是今日的事情被發現,芸貴妃這邊就算了,皇帝那邊可如何交代。

欺瞞之罪,那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啊。

雲錦沒空跟他解釋這個。

“搭把手。”

牧野趕緊上前,扶著謝知晏,雲錦空出了手,從腰間拿出刀子,削斷了弩箭的尾巴,留下一小截,牧野意識到了她要幹什麽,空出一隻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披到了謝知晏身上。

“我沒事兒。”

謝知晏臉色都白了,卻還在抬頭安慰著她。

雲錦滿眼自責,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受傷。

上一次在裴府的小院子裏也是這樣,要不是因為她,他根本不會受傷。

謝知晏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隻手搭在牧野的肩膀上,另一隻手費力的抬起來,想要柔柔她的腦袋,卻還在未抬起來時,就被雲錦製止了。

男人扯出一抹笑來,還在安慰著她,“別自責。又不是你的錯。”

“不過這兒恐怕不能久留了。”

謝知晏暗暗吸了一口涼氣,暗道,真疼,鑽心的疼,這玩意怕不是普通的弩箭。

雲錦跟著點了點頭,怕是他們再逗留一會兒,那些個人就要追上來了。

“去找公孫媛。”

雪越下越大,沒一會兒,地上便積了厚厚的一層白。

化誠寺內的一顆參天古樹下,公孫媛看了一會兒祈儀,便偷偷溜到了這兒。

韓笠閑來無事,本來就跟在公孫媛一眾姊妹的不遠處,見她半途偷偷溜了,這便也跟了上來。

本想看看她要幹什麽,卻讓他看到了這樣一幕。

隻見平日裏端莊穩重的公孫小姐,此刻正拽著裙擺蹲在地上滾雪球。

許是雪太涼了,少女用手滾了兩圈兒,在手心哈了哈氣,索性拿出了帕子,隔著帕子滾雪球,明明小臉兒凍得通紅,臉上卻掛著歡快的笑。

“滾雪球這麽開心?”

冷不丁出現的聲音,嚇了少女一條,手中的帕子落在了雪上。

少女卻來不及撿,豁然起身,見到是韓笠,臉色似乎更紅了。

“韓公子。”

下意識的,她雖知道他是太醫,卻還是喚他公子。

“我,我隻是……”

少女一臉窘迫,似乎是不知該如何解釋,像是隻小鹿似的。

韓笠不由得勾唇,傾身靠近,在少女陷入僵硬時,撿起了落在雪地上的手帕,拂去上麵的雪,遞到了她麵前,“帕子。”

“哦,哦。”公孫媛有些慌亂的接過,將帕子捏在手裏,不敢去看韓笠。

“公子……怎麽也出來了?”

“我?”韓笠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看到她出來,才跟出來的,便隨意編了個理由,“出來透透氣。”

“哦。”少女小幅度的點了點頭,捏著手帕的手更緊了。

韓笠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忽的,視線落在了那堆到一半兒的雪人上。

“你很喜歡下雪?”

公孫媛順著韓笠的目光看過去,不知是又想到了什麽,將小臉兒埋的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