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還真有這種吃法啊,嚇死我了。”
可等真的吃起來,小秋助理就表現得又貪又饞,孟東燃也是。一直聽說西北人吃起來野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就是想象不出那野蠻勁到底有多可愛。現在一見,感覺全身的那股爽勁都讓激發了出來,學著蕭秉乾樣子,拿刀在牛頭上一切,一大塊牛頭肉就挑在了刀尖上,然後就著大蒜,痛痛快快吃起來。謝華敏被他的樣子逗笑,就像看到一個文明人被野蠻部落同化,可等她把烤羊排捧在手裏,那股鮮美的香味立馬讓她把文明兩個字忘了,這頓接風宴他們是大飽而歸。
蕭秉乾的安排出人意料,連著兩天,他都讓孟東燃和謝華敏給西嶺的工礦企業講課,傳授現代企業經營理念。第三天居然把市裏各縣區一把手還有負責經濟的幹部召集起來,請孟東燃解放思想。孟東燃搞不懂蕭秉乾的意思,心裏又急著市場的事,他是跑來考察市場的,不是給人家當教授。但在老同學麵前,又不敢不恭。這天活動結束後,孟東燃不安地問了句:“不會把我留在這裏當老師吧?”蕭秉乾朗聲一笑:“你以為全羊那麽好吃,一隻羊換來你們的現代意識,值!”孟東燃差點就罵出一句老奸巨猾。蕭秉乾看著孟東燃的樣子,又笑道:“放心吧,大主任,市場我早已替你打開,不光西嶺,東嶺、大河、陽關、直到新疆邊上,這一路你盡情地挑,看中哪塊把哪塊拿去。”
“老同學就是老同學,爽快。”孟東燃興奮極了,有蕭秉乾這句話,他等於吃下定心丸。
蕭秉乾的目的也算達到,花大價錢把孟東燃他們請來,並不是隻替人家當前鋒。同學麵子是要給,但自己也要有收獲。一方麵,他要讓孟東燃和謝華敏幾個現身說法,敲打一下西嶺幹部隊伍的腦瓜子。西北所以落後,重要的不是缺少資源也不是缺少資金,關鍵還在幹部隊伍的腦瓜子生鏽,天高地大,養出一副唯我獨尊的臭毛病。就跟山裏的犛牛一樣,悠哉樂哉,感覺天是它的地也是它的,犯不著著急。另一方麵,蕭秉乾還有個大膽的設想,讓謝華敏的光華在西嶺設分廠,騰出一張床,就讓她來睡,然後讓她下蛋,下出一大筐發達地區的蛋來。這買賣,太劃算了。想到這,蕭秉乾忍不住又竊笑起來,要是能把光華這樣的企業引進來,那可……不過這事暫且不能提,得瞅機會。隻要有孟東燃這張牌,就不愁逮不到這樣的機會。當然,他得先替孟東燃創造機會,看上去,孟東燃跟漂亮的謝老總,還真有那麽一層意思。於是道:“明天你們到下麵轉一轉,實地看看農民的需求,順便到藏區去一趟,藏區牧民的腰包鼓啊,就看你們有沒有能耐把氈房裏的錢拿走。我明天要去省裏匯報工作,就不陪你們了。”
孟東燃很快將這消息告訴謝華敏,謝華敏聽了十分開心。“我還沒去過藏區呢,真想看看藏區是什麽樣子。”她在電話裏說。
“可要做好吃苦的準備喲,明天開始就沒這麽舒適的賓館住了,住氈房也說不定。”
“放心吧,我沒那麽嬌嫩,主任吃得了的苦,華敏一定也能。”
一聲華敏,又讓孟東燃心裏**漾起許多漣漪。這些天他在拚命忍著,生怕控製不好流露出來,讓蕭秉乾看笑話。當然,那個叫小秋的女助理也像探照燈一樣時時刻刻照著他,不知她是故意還是真心在替他們著想。昨天晚上孟東燃實在忍不住,將近十二點的時候鬼鬼祟祟就往謝華敏房間去,誰知就讓秋助理給碰上了,秋助理調皮地望著他:“主任是不是睡不著啊,要不我把謝總叫出來,你們到樓下咖啡屋坐一會?”孟東燃趕忙說:“不必了,我是想問問,那天她演講的那些數據怎麽來的?”
“問這個啊,數據都是開望主任提供的,要不我現在把他叫來?”
“不了不了,我直接問他。”
秋助理這樣一攪,孟東燃心裏那股撲撲竄著的火就滅了,當然,他對秋助理有些來氣兒:這個電燈泡,讓她當傘,居然給當起滅火器來了。
明天蕭秉乾就不再親自陪同了,想到這一層,孟東燃甜蜜地一笑,心裏湧出一股竊喜。他相信,同樣的渴盼也燃燒在謝華敏心中。
這次下來,孟東燃意外地發現,謝華敏不僅精明能幹,還有體貼賢淑的一麵。那天上午在政府禮堂舉辦講座,由孟東燃主講金融危機下政府另一隻手的作用,大意就是政府如何收起管理這隻手,而讓服務這隻手變得溫馨實用,幫企業共度難關。下午去西嶺工業園參觀。不巧的是,剛到工業園區,天下起了蒙蒙細雨。西北的秋天,寒意遠遠勝過桐江,雨絲裹著冷硬的風,陣陣朝孟東燃襲來。孟東燃還穿著襯衫,陪他的兩嶺市政府秘書長已經換上了薄毛衫。秘書長倒是熱情,見他凍得瑟瑟發抖,衝身旁的秘書說,快去幫孟主任拿件毛衫來。秘書正要出去,李開望不知從什麽地方鑽了出來,手裏提件羊絨衫。西嶺秘書長笑道:“小李主任以前是做秘書的吧,心就是比我們細。”說的李開望一陣臉紅,下意識地就把目光投在不遠處的謝華敏身上。謝華敏正跟工業園區一位副主任侃侃而談,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孟東燃換上衣服,身上暖和許多,衝李開望說:“什麽時候買的,還蠻合適的。”李開望說:“這鬼天氣,秋天就這樣,冬天怎麽過?”
到了晚上,謝華敏來訪,進門就問:“衣服還合身不,您也太粗心了,出來不知道多帶幾件衣服。”
孟東燃驀地明白,衣服是謝華敏買的,不過是借了李開望的手。孟東燃剛要道謝,謝華敏又拿出一藥盒,裏麵裝著五六種常用藥。“西北這邊的水質還是不如桐江,再說整天吃牛羊肉,腸胃負擔太重,我買了些常用藥,留一半,給你拿來一半。這可不比家裏,吃壞了肚子沒人照顧。”說完,嫵媚地笑了笑,那一笑,差點兒讓孟東燃骨頭軟掉。結婚這麽多年,孟東燃似乎從未享受過葉小棠如此這般的照顧,出差時衣服是自己整理的,帶什麽也由自己決定。男人畢竟粗糙,每次出差不是忘了這就是丟了那,最可笑的一次,孟東燃急急慌慌,竟把換洗的內衣拿成了葉小棠的,穿到身上時才發現。如此大的疏漏,放在別的家庭早就成了笑話,葉小棠到現在還不知道。她連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都搞不清,反正缺了就買,有些衣服買了到現在吊牌都沒剪。
這種細微放在別的男人身上,也許算不得什麽,對孟東燃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一種溫暖、一種感動。
說來也是奇怪,孟東燃著迷似的,出來到現在,一次也想不起葉小棠,事事都念著謝華敏的好。心裏不斷地冒出一個疑惑:如此優秀的一個女人,怎麽到現在都未嫁呢?
西北的遼闊和蒼涼給人震撼,所到之處都讓人驚豔。以前想象中的大西北跟現實中的完全兩樣。這裏的確少見綠色,多了沙塵,可是老百姓的日子要比意想中殷實得多。孟東燃他們看了幾個樣板村,是在建設新農村中發展起來的,又到馬鈴薯基地觀了光,後來又到中草藥基地。新的感受湧來,農民的確富了,富了就意味著有更多的需求,這便是機會,這便是市場。
一路他跟謝華敏交流著,這邊的農民用什麽樣的電器,哪些產品早就過時,哪些還是空缺,為什麽新的時尚的產品這邊都見不到影子?是消費觀念,還是廠家或銷售商忽略了他們?
“我有一個新的想法。”謝華敏忽然說。
“什麽想法?”孟東燃緊問。
“這片土地我們不能丟掉,我在想,如果我們在這邊建一個分廠,會怎麽樣?”一談起工作,謝華敏就跟飯桌上或房間裏單獨相處時的那個謝華敏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她婉約、細膩,像個小女人,現在她變得犀利、思維活躍、想法獨特,頗有女強人的風采。
“好啊。這想法大膽。”孟東燃擊掌道。
“其實這樣的想法我早就有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付諸實施。孟主任,借您同學的光,幫我促成這門婚姻吧?”謝華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
“這還用說,他求之不得呢,能把你這隻鳳凰引來是他的夢想啊。”孟東燃欣然道。
“不會吧,孟主任?”謝華敏做了個傻傻的樣子,俏皮又可愛。孟東燃差點就伸手攬住她,一看李開望和秋助理在不遠處,伸出的手乖乖縮了回來。
風依舊淩厲,打在人臉上,發出生紮紮的痛。孟東燃緊緊衣領,往前走了,謝華敏默默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癡癡地發了會呆。這男人到底什麽地方吸引了她呢,讓她變得如此魂不守舍,願意付出一切。難道真是愛情?
謝華敏其實是有過一次愛情的,對方叫李明哲,是她大學時代老師的兒子。那時候謝華敏讀經管,老師方靜雅非常喜歡她,常常帶她去家中。她認識了方靜雅兒子李明哲,李明哲那時在政法大學學法律,不但長得帥,也很有思想,謝華敏喜歡跟他交流,更喜歡跟他鬥嘴。他們的感情是在鬥嘴中建立起來的。大學畢業,李明哲讀了研,謝華敏到一家金融機構上班,她跟李明哲的關係也明確了下來。方靜雅甚是高興,答應一等兒子碩士畢業,就為他們完婚。謝華敏便沉浸在等待的快樂中。
過了兩年。就在李明哲要戴碩士帽的前一天,謝華敏興衝衝去老師家,想為自己未來的老公提前祝福。那天老師方靜雅不在,謝華敏敲了半天門,才把李明哲喚來,可是一進去她就感到了異樣。李明哲光著上身,衣服還沒來得及穿,褲子一看也是匆忙中穿上的,前麵的拉鏈都沒係好。再往臥室裏一看,頓時呆了、木了、也軟了。寬大的**,一位年紀與方靜雅差不多的女人正在不緊不慢地穿著衣服。那女人身材雖然保持得不錯,也能稱得上性感,可皮膚顯然已經鬆弛,謝華敏一眼便看見她還露在外麵的半垂半挺的兩隻**,那對**確實大,大得離奇,可惜是老女人的**,讓人極不舒服。一切無須再問,**剛才發生過什麽,謝華敏再傻也能猜得到,她似乎聽到了老女人接近嚎叫般的**聲,看到那對**擠壓在李明哲臉上時李明哲痛苦而又扭曲著的表情……他們的故事就此中止,後來老師方靜雅不止一次哭著求她,希望她能原諒自己的兒子,忘掉那些不快。跟明哲重歸於好。謝華敏堅決地搖頭,她像男人掐斷**一樣痛苦而又非常果決地掐斷了愛情,還有夢。方靜雅回天無力,隻能老老實實道來,兒子李明哲打小就有戀母情緒,父親死得早,是她含辛茹苦將明哲拉大,非常遺憾的是,母子相依為命的過程給了兒子發奮苦學的動力也給了兒子心靈扭曲的溫床。
真是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故事。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這世界太豐富多彩?謝華敏捂住傷口,獨自承受著那份痛。順理成章的事他不做,非要劍走偏鋒,帶毒的利劍傷著的遠不止她的心,還有她對這個世界的愛。
方靜雅絮絮叨叨,繼續說:“我曾想讓你拉回他,沒想到,我的努力最終還是失敗了,他這輩子怕是走不出這個陰影了……”
事實證明,李明哲最終也沒走出那片陰影,他跟那位半老徐娘保持了三年關係,後來去了美國,私生活過得非常混亂,差點要把方靜雅氣死了。再後來,他出了車禍,死在異國他鄉。
天才跟魔鬼往往是混體的。他是上帝生出的怪胎。這是方靜雅很多年後說出的一句話。這個時候謝華敏已成了光華電子的掌門人,往事如風,不時地撩動她的心扉,但是愛情和婚姻,已經徹底死在了她心中。謝華敏就這樣固執,一個童話的破滅讓她用一生為代價,直到有一天她遇到孟東燃……孟東燃真正打動她的,是那份成熟、老練,處事不驚的坦然,還有骨子裏天生就有的那股溫暖。是的,溫暖兩個字對女人而言,比什麽都重要。女人一生什麽都可以不抓到,但你必須抓住溫暖。抓住溫暖,你的心才可以永遠地裹在糖衣裏。一個曾經被異物堅硬地刺傷過的女人,多麽需要一股溫暖啊……謝華敏沒有被趙乃鋅撞開的心靈終於被孟東燃撞開,不是天下哪個男人都具有溫暖,成功是一碼事,官銜也是一碼事,這些都不是謝華敏要的,謝華敏要的其實很簡單,一顆沒有扭曲的心,一雙包含熱情的手……但是這兩樣,真要找尋起來,又是那麽難。
現在他終於出現了,謝華敏再也不想抑製自己,甚至不願意去想後果,她已經不年輕了,難道上帝還會給她二次機會?
一切都在孕育中,等那一刻的到來。
暴風雨到來的這個晚上,孟東燃們到了藏區。藏區的一切更為新鮮,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世界原來還有這樣一種樣子,人類原來還有這樣一種活法。對自幼生活在沿海發達地區的孟東燃和謝華敏他們,藏區的空氣都陌生得讓人驚訝。西嶺方麵將他們安排在旅遊區一山莊,說是山莊,其實就是一野灘地,中間背風處蓋了幾座小樓,四周用柵欄圍起。裏麵還有不少藏包和蒙古包,專門提供給舉家來玩的人。現在是秋冷時寒季節,**十足的蒙古包和藏包已經不能住人,隻能像一個飄搖的夢擺在那裏,令這幫來自南國的人想入非非。
晚上是篝火晚會,來自西嶺市梅嶺縣的藏族演出團演員跟考察組成員一道,興致勃勃地圍著篝火又唱又跳,把梅嶺的夜晚唱得沸騰。晚會中間,孟東燃接到了人大秘書長喬良玉電話,喬良玉問他們到了哪,啥時才能回來?孟東燃樂嗬嗬地說,早著呢老喬,才到西嶺,完了還有東嶺、大河等市,西北大得很呐。喬良玉一聽他如此開心,打了兩聲哈哈,將電話壓了。孟東燃大約是太興奮,居然沒聽出喬良玉話音裏的急。
篝火晚會結束,李開望跟那個叫小秋的助理不知跑了哪裏,興許是溜到前麵山包下牧民居落去了,白天就聽他們說起,牧民區裏有一對青年男女,今晚要對歌招親,兩人對這事很感興趣。其他人相繼回山莊,孟東燃披著月光,踩著柔軟的綠草地,信步往回走。走不多時,忽然看見前麵月光下立個影子,一頭黑發披在肩上,長長的風衣裹著她豐滿而韻味無限的身子。孟東燃定神望了一會,心裏飄**著一種聲音,幾乎沒怎麽猶豫,就朝夜色下等待他的謝華敏走去。
一切是那麽的自然,那麽的順理成章,以至於中間一點障礙都沒。兩個人起先還談著別的事,好像還說到了蕭秉乾,說到了藏區的感受,可是不知怎麽,忽就抱到了一起。那是實實在在的擁抱,不是夢,也不是想象。孟東燃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胸膛前多了一股熱,那是謝華敏抖索著的身子發出的,是的,她在哆嗦,在他有力的手掌間發出一種細微的顫。好激動喲,一股陌生的,全新的感覺點燃了孟東燃,幾乎不容置疑,他將她牢牢實實箍在了胸前。
謝華敏連著呻吟了幾聲,那弱小而柔軟的聲音很快被山包那邊吹來的風掠走了,隨後,她像是又掙紮了那麽一下,就在孟東燃將要退縮的時候,謝華敏一個反撲,母狼撲羊一樣,把孟東燃結結實實撲住了。
風吹來又吹走,花香飄來又被夜氣驅走,大地寂靜,草原的夜是那麽的美,那麽的剽悍。
草地深處,夜色撩人處,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兩張饑渴而又多情的嘴巴,終於吻在了一起。
夜風冷冷。另有一番風情,草原的夜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