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冬天就快來了,北方地區進入了一場秋雨一場寒的時節。

姥姥跟姥爺近幾年來身體每到冬天就格外畏冷,所以家裏人一合計,就決定讓兩個老人做候鳥一族,冬天飛來三亞過冬,希望身體情況能好一些。

有些話不能當著老人的麵兒說,我們都乘電梯下樓的時候,付朝陽才似笑不笑的說:“八成這又是二姨的主意,把兩個老人往這一送,衣食住行全解決了,她們半點心都不操。還能多騙一套房子,瞧著吧,等鎮上那房子的拆遷批文下來,誰都不帶想起咱媽的。”

“咱媽要給姥姥姥爺買房子?”

“你以為要住一起?”付朝陽搖搖頭,嗤笑說“二姨早把咱媽那個不愛計較兄弟姐妹的性格握住了,咱媽不想撕破臉,就得受著。你以為我回來幹什麽了?”

“這事兒二姨提的?”

“姥姥也讚成了。”

我一詫,“讚成什麽了?”

“嫌冬天太冷,想在南邊兒買房子,還直說就在三亞買房子。”

冷汗,她老太太知道三亞房子什麽價了麽?我怎麽有種老太太糊塗了的感覺?

出了電梯,我們在酒店附近的露天咖啡廳坐著繼續說起這件事。說就是我跟蘇先生婚禮完那天,在酒店時幾個長輩談的,說過幾年鎮上拆遷,想給老人在環境好適合養老的地方再買套房子。

二姨接著舅舅的話,直接就問三亞環境怎麽樣,房價連問都沒問。

“咱媽回來心情就不好了,我問了咱爸才知道,二姨說了,咱家家大業大。必須拿大頭,不然就是對不起她們爸媽的養育之恩。我真是……”付朝陽捩了捩領帶,明顯已經上來脾氣了。“這特麽都多少年老黃曆了?就算不是一個爸還是一個媽呢,有這麽算計的麽?還養育之恩,咱媽還的還不夠?”

小時候,我一直以為我媽跟舅舅還有二姨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直到高中後。媽媽的生父因為癌症去世,我才知道這些隱秘已久的事——隻有舅舅跟二姨才是同父同母的姐弟,我媽是姥姥前夫的女兒。

之所以我會認為姥姥跟姥爺是原配,第一因為年紀小;第二因為,姥爺是個很老實的本分人,妻管嚴,也沒什麽主意,一輩子都畏畏縮縮的隻知道做飯養活一家子,唯一的愛好就是一口酒。

這是我對姥爺一直以來的印象。從來都沒變過,即使是現在,他仍舊木偶一樣的聽從這老婆跟孩子們的安排,從來沒有過自己的主意。

二姨這個人,我對她始終沒什麽好感。不成熟的那幾年也因為些事情跟她頂嘴吵過,但總是以我不懂事耍脾氣高中,因為大家都指責我‘不懂事’,說她是抑鬱症患者。我這樣刺激一個精神極度不健康的人本身就很不對,何況對方是長輩。

從那之後我就很少跟她說話。過年也隻是拜個年,就怕她再玩那套隻要心裏一不愉快,就拿自己‘要犯病’說事兒,煩透了。

我媽是真的挺心疼她好東西都不舍得吃拚命攢錢的這種行為,生氣也生氣了,吵也不知道吵了她多少回。可她就是死命攥著手裏的錢一分都不舍得花,連理財她都怕我媽跟舅舅騙她…久而久之我媽就懶得理她了。

我姥鎮上那套房子,是子女出資共建的,光是談出資問題就談了一年。最後決策是二姨出10%,我媽出40%。舅舅出50%,因為他是兒子。

想到這些事,我也是忍不住笑了:“這兒的房價就算是小頭也不便宜啊,二姨怎麽舍得大出血了?”

付朝陽對著傘外的陽光笑的滿眼寒光:“她想搬來給姥姥養老啊。”

我一下子就噎住了。搬來養老?這不是扯淡麽?這種事兒她不是有多遠躲多遠,拿個千八的養老費都要肉疼好幾天的人,說給父母養老?我連嚇帶驚,試探的問:“她該不是想買了房子之後,就跑這兒來定居吧?”

“她就是這個意思,連舅舅都被說動了!”

這才是付朝陽最生氣的地方。

舅舅那麽一個明白事理的人都縱容了二姨胡來,這是又要開始坑姐了麽?

難怪我媽總是時不時說起‘人心隔肚皮’。

付朝陽發完牢騷,就帶著一身煩躁走了,留下我跟蘇先生無言沉默。

我問他怎麽看,他說:“出嫁女兒不管娘家事,贍養費該給,太過分的要求,不能縱容。”

“我媽就是太縱容了,不愛計較,不愛吵架給老人看,你看吧!”我攤手憤憤:“這回給梯子就爬的那人蹬鼻子上臉了!到最後我媽肯定又得妥協,不然肯定就得撕破臉,好煩啊…”

我說來杯咖啡加冰,蘇先生給我換成了常溫果汁,問我說:“咱媽昨天跟你說這件事了?”

“沒有啊,我都是出嫁的女兒了,她怎麽還能跟我說這些糟心事兒。”我無精打采的喝了口果汁,忍不住感歎:“你都不知道,二姨一家除了小娟娟,都是做事很讓人不舒坦的那類。就說鎮上的房子配家電的事兒吧,二姨夫居然買一大箱子的那種電視,尺寸是大,有什麽用?鴻寶網新的才賣六百,回頭就讓我媽扔了。她就是抓著我媽肯定會自費換台超薄的心裏,坑人。”

蘇昊伸手摸摸我的頭:“其實這件事也不是不能處理。”

“怎麽處理?都到這種地步了,人也來了,付朝陽就氣成那樣兒了……”我很是無力。

他笑:“老人來了不怕,過個冬而已,等季節回暖了還得回去,這地兒避冬可以,消暑不行。讓他們在這兒住著,北方人,過不了這個暑。房子的事兒嘛,一個字——拖,他們有錢就自己買,不然就拖到他們歇了這份兒心,主動撕破臉更好。”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恍然大悟。

是啊,在這個地界兒,主動權握在我們家人手裏。要麽他們自己買房子,要麽就等著,兩個都不選那就隻能撕破臉了。

出嫁女兒不管娘家事兒,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二姨欺負我媽不願意跟自己家人爭吵,同時也在欺負我爸寵我媽。

付老先生不是沒有脾氣,隻是我媽在橫在那兒他也為難,這麽多年來力所能及的事兒他幫就幫了,要是再過分,付老先生真心會撂挑子把我媽拎走諸事不理的。

想起這些年,我媽幫的還不夠多麽?為什麽總要拿不是一個‘爹’這件事來說事兒?一有事第一個想到我媽,分錢怎麽不找?缺不缺是一回事,要不要是另一回事,怎麽就把人想的那麽理所當然?

我鬱悶的不行,蘇先生安慰我說:“上一輩人之間的事,我們不能全部了解,最好的方式就是交給他們自己處理。還有你哥,不是麽?”

是,還有我哥,他才是最有發言權的,我一個嫁出去的閨女…

我隻要護著我媽就夠了。

如果鬧起來,最容易受傷的是我媽。

她已經爹不在,娘不愛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