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李程秀從路上到家一直沉默不語,黎朔握著他的手,發現他手冷的跟冰塊兒似的,半天都捂不熱。
進了門之後,茶杯就歡脫的朝他們跑了過來。
巧克力色的嬌小的身體蹦躂在雪白的瓷磚上,怎麽看怎麽像毛絨遙控玩具。
黎朔一把把它抓了起來,拿手指撥弄著它濕乎乎的鼻子,“小東西。”然後抓著它的身子往李程秀臉上蹭。
李程秀勉強扯了扯嘴角,把茶杯接了下來。
黎朔拉著李程秀到沙發上坐下,給他倒了杯熱水,然後輕輕的撫著他的背。
“好點兒了嗎?”
李程秀梗著脖子,僵硬的點了點頭。
剛才他甚至不敢看邵群。
從聽到他的聲音開始,各種不堪的記憶就不停的湧現上來。那些永遠都無法磨滅的羞辱和痛苦,就跟刻進了他骨頭裏一樣,每翻出來一次,都是血淋淋的。
如果說那晚之前,他想起邵群還能充斥著很多美好的回憶,但在那晚之後,他對邵群,隻剩下了恐懼和恨意。
他一點都不想記得,但可怕的是,邵群說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在耳,曆曆在目,一遍遍的提醒著他,自己在這段不配稱之為感情的關係裏,究竟有多可悲多不堪。
他寧願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也不想再見到邵群。
黎朔把他顫抖的肩膀攬進自己的懷裏,輕聲安慰他,“程秀,不要害怕,我說了,有我在,你可以相信我,好嗎。”
李程秀忍不住靠近黎朔,想為自己冰冷的身體汲取一點溫暖。
這細微的動作卻讓黎朔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他把李程秀抱進懷裏,溫柔的安撫著。
李程秀啞聲道,“謝謝。”
黎朔親了下他的額頭,柔聲道,“不客氣。”
李程秀吸了吸鼻子,感激的看了黎朔一眼。
黎朔捧著他的臉,輕笑道,“之前那個吻還沒親完,可以繼續嗎。”
李程秀尷尬的垂下眼瞼,黎朔不等他說話,低頭吻上他的唇。
這是個及其溫柔纏綿的吻。李程秀閉著眼睛感受著羽毛一樣輕柔的親吻落在他的唇瓣上,然後慢慢加深,黎朔仔細的把那兩片柔軟的唇都嚐了個遍,這簡單卻美好的動作,傳遞著無法言喻的脈脈溫情,讓人心生暖意。
黎朔親完了之後,眨巴著眼睛衝李程秀笑,試探的問道,“今晚可以留下來嗎?”
李程秀愣了一下,眼裏頓時染上幾分慌亂。
黎朔見狀,摸摸他的頭,安撫道,“沒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借一下你的沙發。明天我的助理應該會把我們買的東西送過來,東西太多你一個人不好處理,左右我放假了,我留下來幫你收拾收拾,好不好?”
李程秀這才鬆了口氣。
黎朔抿嘴笑了笑,突然俯到他耳邊曖昧的說了一句,“程秀,早晚有一天,我要真的留下來。”
李程秀臉色頓時一片緋紅,心裏跟打鼓一樣。
他很想問問黎朔,我們能夠在一起多久,可是他不敢說出口,任何一個邁步,都要伴隨著是對還是錯的問題的思考,而他給不了自己答案。
一個人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哪裏是從表麵就能看出來的。他當時也覺得邵群是多麽的溫柔多情,可是結果呢。
他不知道黎朔願意陪伴他多久,他就這麽惶恐的,如履薄冰的維係著這種微妙的關係,因為他實在太害怕剩下他一個人的感覺。那種孤獨和無助,能把人骨頭都凍成冰,隻要想想,都讓他恐懼不已。
李文遜和大厲把邵群弄回家後,都出了一身大汗。
倆人今天算是在深圳人民麵前露了把臉,把跟瘋子似的邵群塞進車裏後,跟商場的經曆以及黎朔的助理溝通了半天,把該賠的賠了,這才把人給帶回家。
他們都被圍觀群眾看毛了,無比後悔自己大老遠跑過來跟著丟人顯眼。
大厲洗了把手,拿濕乎乎的手掌拍了拍邵群的臉蛋兒,“清醒點兒。”
李文遜一屁股坐在沙發直喘氣,嘴裏嚷嚷道,“操-你-媽啊邵群,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爭風吃醋就夠傻-逼了,還是搞基的,你可把人民群眾娛樂了一把,你鬧痛快了不?”
大厲也跟著坐下來,看著邵群陰沉的繃著臉不說話,隻能跟著歎氣,“邵群,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看上那小娘們兒了?”
邵群轉過僵硬的脖子,拿血紅的眼睛瞪著他,從牙縫裏蹦出兩個字,“放屁。”
大厲訕訕道,“那今天這出是我做夢是不是?你他媽到底怎麽了。”
邵群低著頭,狠狠道,“李程秀是我的人,誰敢動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李文遜敲了敲茶幾,邵群微微抬起頭看著他。
李文遜難得嚴肅的看著他說,“邵群,別說我沒警告你,你現在極度不正常。你要記得自己作為邵家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你現在為了這麽個兔子,在鬧市區做出那麽丟人的事兒,你到底想怎麽的。”
邵群毫不在意的冷聲道,“你們不攔著,我就把姓黎的孫子和他那台破車都給砸了,媽的敲我牆角,看是誰丟人。”
李文遜歎了口氣,指了指邵群的鼻子,“兄弟你看著我,你跟我說實話,李程秀在你心裏,究竟是個什麽,值不值得你這樣?你是不是真上心了。”
邵群就跟被蟄到痛腳一般,毛都炸了起來,呲牙咧嘴的否認道,“放屁,我邵群還他媽缺一個兩個這樣的,隻有我不要的份兒,沒有他給我扣綠帽子的道理,我就是搶回來再扔了,也絕對不讓給別人。”
李文遜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最後舉手道,“行行,你怎麽的都有理,折騰吧你。”
大厲把李文遜從沙發上拽起來,“走咱們吃飯去,別理他了。陪著折騰到現在,都他媽不管飯。”
兩人走了之後邵群都渾然未覺。
他心裏一抽一抽的疼,想到李程秀頭也不回的背影,他就覺得連坐都坐不住,想立刻就去找他。
他不會承認,他究竟有多舍不得這個人。他是邵群,他才不缺給他暖床伺候他穿衣吃飯的,他隻是不能把李程秀讓給別人,絕對不能。
他隻是,他隻想習慣了李程秀,他隻是想念他的好,他隻是懷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他隻是對於那晚的事,心存愧疚,這不代表他就真的對他怎麽樣了。
他隻是不能忍受李程秀不屬於他。
靜默了良久之後,他拿起手機給負責跟蹤黎朔的人打了個電話。
“喂,老板。”
“嗯,還盯著嗎?”
“老板,我現在在黎朔家樓下呢,他好像沒回來,我都守了四個多小時了,而且現在屋裏也沒開燈。”
邵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啞聲道,“你說什麽?”
沒回來?
黎朔是和李程秀一起離開的,晚上十一點多了都沒回家,那麽究竟是跟誰在一起,答案很明顯。
“黎朔真的沒回家,下午在廣場他們打車走了,我就跟丟了,然後我隻能在家樓下守著,直到現在他沒回來。”
邵群覺得胸腔的空氣驟然收緊,逼的他喘不上氣來。
黎朔沒回家。
黎朔沒回家。
他沒回家。
他跟李程秀在一起,這麽晚了,是打算留宿了吧,他們會幹什麽,他們會......
邵群掛上電話後,怒吼一聲,一腳把茶幾給踹出去老遠。
他覺得身體裏一陣翻江倒海,所有的器官都被扭曲擠壓,痛的他呼吸困難,卻一點都幫不了自己。
昏暗的房間空**而寂靜。
他從前從來不覺得這個房子有多大,可是自從李程秀走之後,簡直是處處都空的人心情煩躁,再美麗的房子,也仿佛失去了生氣。
那個本應該在這個房間裏或忙碌或安靜,他可以抱著取暖,肆意獲取溫柔的人,現在可能在別的男人的懷裏。
他不知道他們在哪裏,是不是也像和他在一起那樣,用微笑和擁抱驅散冬天的寒冷,會不會給那個男人煲滋補驅寒的湯,會不會乖巧的躺在那個男人的懷裏,小聲聊著天,直到不知不覺睡著。
這些本來都是他的,李程秀為什麽要給別人。
他究竟是做了什麽,讓李程秀跟了別人。
邵群頹然的倒在沙發上,用力的抱緊了頭。
他這輩子沒有這麽在乎過一個人,思念渴望到連覺都睡不著,可是那個人就那麽走了。
要他怎麽承認,他其實上心了,他其實後悔了,他甚至不想結婚了。李程秀已經跟別人好了,他怎麽敢承認呢。
他顫抖著重新播下通話鍵,衝那頭疲憊的說道,“繼續守著,盡快找出李程秀住在哪兒。”
對著空寂的大房子,邵群第一次意識到,孤獨和悔意都可以變成一把刀,從裏到外的傷人不見血。
新年終於熱熱鬧鬧的來臨了。
這個外地人口眾多的城市,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會呈現難得一見的安靜和清冷。
三十下午路上的車和行人就很少了,商鋪也大多關了門,隻要有家的,誰不趕在一年終結新年開始之際跟家人熱熱乎乎的團聚呢。
Adrian在中午午飯之前就摸到了李程秀的家裏,進門就開始嚷嚷自己要從三十的午飯一直蹭到初一初二初三。
黎朔大清早就已經跑了過來幫忙。
雖然一起過年的隻有三個人,但是年夜飯卻是一點不能含糊。
黎朔給李程秀這個專業大廚打下手打的不亦樂乎,讚揚溢美之詞就沒停過,李程秀就總是不好意思的笑著。
Adrian一進門就抱著一大桶開心果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了,半點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一邊吃一邊嘟囔著,“哎呀秀秀你換沙發了,這個沙發真舒服,你們倆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呀。”
李程秀給他倒了杯水,解釋道,“這是,黎大哥的房子,他要換......”
Adrian嘻嘻笑著,“哎呀他換了還不是為了你。”
黎朔走過來笑道,“我換沙發是為了你,就是為了讓你抱著零食看電視看我們忙活自己一手不伸。”
Adrian沒臉沒皮的笑著,“黎哥哥,你看。”他把白玉般的手遞到黎朔眼前,“剛做的指甲,可貴了,你怎麽舍得我幹活兒呢。”
黎朔拍掉他的手,“既然不幹活,就安靜的吃,嘴手都不閑著,累不累?”
Adrian衝李程秀拋了個媚眼,“秀秀都不說我什麽,還是秀秀好。”
李程秀噗哧笑了一聲,提醒他道,“慢點吃,這個幹,喝水。”
Adrian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抱著李程秀就親了一口,嘴裏直嚷著,“我愛死你了,好了趕緊去做飯去,我要的螃蟹炒年糕一定要多放點兒辣.......”
在李程秀的記憶裏,自他爸爸拋下他和他媽離去後,他就沒有過過像樣的年了。
他小時候看著別人家張燈結彩熱熱鬧鬧的,還會偷偷的哭,後來卻是已經麻木了。
時隔這麽多年,他眼看都三十了,居然能有兩個相識並不久的朋友陪他過年,他心裏的感激和喜悅,真的是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於是年夜飯的每一道料理,他都花足了心思,他沒有別的專長,隻能用這個表達他的謝意。
滿桌子豐盛的飯菜色香味無一不俱全,令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Adrian跟歡快的猴子一樣跳到桌前,興奮的眼睛直放光。
李程秀住的樓層比較高,此時落地窗外煙花聲陣陣響起,明亮的火光不時能照亮夜空,濃鬱的節日氣氛把三個人都點燃了,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容。
三人圍坐在桌子旁,享用著李程秀精心準備了一天的美食,各個都讚不絕口。
Adrian一邊吃一邊還忍不住最賤,“秀秀啊,我後悔把你介紹給黎朔了,不然你還是跟我吧,我也能養得起你的,真的,就衝你這手手藝,我能多活二十年。”
黎朔笑著拿筷子頭敲他,“吃你的飯。”
Adrian沒理他,眼巴巴的把臉湊到李程秀眼前,“我說真的,你跟我吧,你跟我吧,你跟我嘛我一定對你好。”
李程秀也早就習慣了他的玩笑和時不時的發瘋,就輕輕笑笑,隨口答道,“嗯。”
一頓飯下來,三人的笑鬧聲不斷,一派祥和歡樂的氣氛。
吃晚飯黎朔就幫著他廚房收拾了,然後跟Adiran握在沙發上看春晚,聽著Adrian一邊看一邊批判這也傻×那也傻×。
李程秀就在旁邊搬了兩個凳子,自己坐一個,另一個放著和麵的盆,一邊聊天看電視,一邊準備著餃子。
小茶杯吃飽喝足了之後,爬在他腿上呼呼睡著大覺,睡夢中還時不時拿爪子抹著嘴,美的不得了。
他記得小時候,他家也是這樣。
吃完年夜飯,他和他爸就看春晚,他媽就坐在旁邊,一邊揉麵一邊陪他們說話,那時候的平淡的幸福,是無論如何都追不回來了。
李程秀覺得這是一個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新年。
邵群也是這麽覺得的,隻是這個年無疑是他一生中最糟糕的一個新年。
作者有話要說:要給力呀姑涼們,這樣就心軟神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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