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時值三更，白粥已經煮好了，從那簡陋的鐵鍋不斷冒出淡淡的白煙，和淡淡的香味兒，熏滿了一屋。
用著勺子攪動一下鍋裏的白粥，發覺已經煮好了，寒熙瞳便用碗盛了兩碗上來。
端著其中一碗白粥，慢慢的來到了床邊，低頭看著正在**昏睡著的男子。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寒熙瞳在微楞一刻，才伸手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
“喂，你先醒醒，喝完粥再睡吧。”
被寒熙瞳這樣輕輕一推，鬼魅很快便微微睜開了眼眸。
隻見在那雙深邃的鷹眸裏麵，此刻早就沒有了最初的冰冷。有的，隻是剛剛醒過來的惺忪，朦朧。使得他原本冰山的臉龐看起來也柔和了幾分。
看到這樣的鬼魅，寒熙瞳的心更是控製不住的跳漏了一拍。因為，以前程蔚剛剛睡醒的時候，臉上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
褪去以往酷酷的神色，眉宇之間帶著點孩子氣，如此的純淨，懵懂，可愛……
心跳亂了拍子，心頭滋味各異，所以，寒熙瞳自然不曾察覺到，自己望向男子的目光夾帶著的悸動，愛戀，糾纏，哀怨……等等，如此的複雜。
雖然，她自己不曾察覺到，卻不代表著男子不曾察覺到。
雖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女子會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他們以前明明不曾認識過不是嗎？
但是，為什麽在對方的目光之中，他卻覺得，其實，這個女子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似的……
雖然不解，不過，當察覺到女子望向自己眸中壓抑著的愛戀，卻讓鬼魅心頭一動。
這樣的感覺非常的陌生，就像是原本波瀾不驚的千年秋潭，突然被投進了一顆小小的石頭，極其了一陣輕輕的漣漪……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不過，他還來不及多探究，卻視乎突然察覺到什麽，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當場僵直住了，因為，此刻的他，除了身上蓋著的外衣之外，裏麵，更是空無一物……
雖然，身上已經有著衣服遮蓋，但是，讓一個女子站在身邊對著現在的他，總讓他渾身不自在。
這廝的寒熙瞳，手上還端著一碗白粥，見男子醒來之後，目光便不曾在他臉上移開過，所以，自然也察覺到男子尷尬別扭的神色。
心中隱隱間察覺到男子的心思，寒熙瞳的目光不由的順著他那張早就染上淡淡緋紅的剛毅臉龐，移到了他身上。
隻是輕輕掃了一圈，便再次移到男子的臉上。不料，卻對上了男子那雙深邃的鷹眸！
頓時之間，四目相對，剛才，她無意掃向他身子的一眼，肯定是被他察覺到了，因為，此刻，在那一雙漆黑深邃的眸裏，更是染上了濃濃的別扭赧然之色。
雖然，他依然端著一張冰山臉龐，紅唇緊抿，緘默不語，不過，那一雙深邃的雙眸，卻明顯跟他臉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眸中閃爍著的羞澀，靦腆，讓他整個人變得已經沒有了昨天看到的那般的冰冷嗜血。
雖然被人當場捉到她偷看他身子的模樣，讓寒熙瞳臉上微微窘迫了一刻，不過，那隻是一刻，因為，寒熙瞳察覺到，對方其實比她更加尷尬的。
察覺到這個認知，讓寒熙瞳的心情不錯。
而且，現在這個時候，她也不矯情的，畢竟她又不是什麽都不曾經曆過的小女孩。於是，雙眸眨巴了一下之後，寒熙瞳輕輕咳嗽了一下，才對著男子說道。
“先吃碗粥吧，你肚子也餓了吧！”
“呃……”
聽到寒熙瞳的話，鬼魅不曾說話，隻是鷹眸低斂，望向早就烘幹被寒熙瞳放到一旁的衣服，用著眼神無聲的說著什麽。
見此，寒熙瞳不由的翻了翻白眼，有些無語。
這個男人，想做什麽就說呀，這樣抿嘴不說，還以為自己是他肚子裏麵的蛔蟲不成！？雖然，她早就在他神色之中知道他的意思，但是，看到他整個悶騷的模樣，寒熙瞳便決定當做一副不知道的模樣。
“起來吃粥吧，難道你都不餓的嗎？”
寒熙瞳故意一副不懂的模樣，眨巴了一下瀲灩狡黠的大眼，剛好，男子也敏捷的從她眸中看懂了什麽。
知道她是故意裝作一副不懂的模樣，心裏不由的氣結，無奈，他此刻全身無力，軟趴趴的，光是連動一動手臂的力氣都沒有了，更別說是穿衣服了。
而這個女人，卻一副裝作不知道他意思的模樣，讓鬼魅又是氣惱又是窘迫，最後，心頭頓生一股悶氣，剛毅的臉龐一轉，便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不餓。”
聽到鬼魅夾帶著氣惱別扭的話，寒熙瞳隻是黛眉一挑。再次問一遍。
“真的不餓嗎？”
“不……”
‘咕嚕’一聲，徹底的將鬼魅最後一個字打斷了。
隻聽到從他肚子裏麵不斷的傳來‘咕嚕’的聲音，明顯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相對於鬼魅窘迫的隻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的尷尬模樣，寒熙瞳卻毫不客氣的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你的肚子可比你老實多了，哈哈……”
寒熙瞳就這樣當著鬼魅的麵前，笑的花姿招展，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悅耳動人。
不過，聽在鬼魅耳力，卻讓他窘迫不已，一張臉，簡直能跟猴子屁股論美了！
“不許笑！”
鬼魅緊咬了一下銀牙，語氣冰冷卻懊惱的低吼道。
此刻看著這個笑的眼淚都幾乎飆出來的小女子，他最想做的事情便是伸手狠狠掐死她。不過，前提是，他現在還有力氣的話。
“哈哈，我就笑，我長這麽大，還不曾見過像你這樣口是心非又悶騷的男人，你想我幫你穿上衣服就說唄，嘴巴除了用來吃東西不就用來說話的，我又不是你肚子裏麵的蛔蟲，你不說話，我怎麽知道你心裏想法。”
“呃……”你現在不是知道了……
鬼魅無語，因為，他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以前，隻要他一記淩厲的刀眼，別人就嚇得立刻噤若寒蟬，不敢吱聲。
但是，顯然他這一招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子徹底的失效了。
不僅如此，他感覺到他越是瞪這個小女人，這個小女人卻笑得更歡了，鬱悶，這個到底是什麽女人，為什麽會如此……特別……
相對於鬼魅的鬱悶懊惱不解，其實，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那紅彤彤的臉蛋，配上那淩厲卻掩飾不住懊惱嬌羞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麽的別扭而滑稽。看在寒熙瞳眼裏，隻會覺得好笑，卻一點懼意都沒有。
在寒熙瞳笑夠了之後，看到鬼魅氣呼呼的剛毅臉龐，她不由的收了笑聲。
因為她知道這個男子心裏肯定氣惱死了，怕她再笑下去，好不容易救回他一命，可不想他最後被自己氣死。
“咳咳，好了，剛才隻是開玩笑罷了，瞧你，整天一副棺材臉，好像別人欠你五百兩不還似的，笑一個不好嗎？”
寒熙瞳一邊訕笑的說著，一邊放下手中的白粥，隨即，便靠前，雙手一伸，將躺在**不能動彈的鬼魅小心翼翼的扶了起來。
“小心點，我若是弄到你，你就說出來，知道嗎？”
“嗯。”
聽到寒熙瞳的話，鬼魅終於輕輕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寒熙瞳也知道他是寡言少語之人，也不多說，隻是將他扶到床邊靠著，打算拿過他已經烘幹的衣服幫他穿上。
這個男子受傷很嚴重，雖然都被她包紮處理過，不過，她也知道，這個男子身體還非常的虛弱，絲毫力氣都沒有。
寒熙瞳將他扶起來之後，蓋在鬼魅身上的黑色外衣更是順著他的舉動，慢慢的滑落，露出了他健碩的上半身。
雖然他腹部被紗布包紮了一層又一層，看不出體型，不過，光是那古銅色的上半身，依然非常有看頭。
肌理分明，線條優美，寬闊的肩膀，看起來視乎蘊藏著無窮的力量似的。一看，便知道是常年習武才有的結實身材。
隻不過，在那古銅色的胸膛上麵，卻布滿了大大小小，不同武器留下來的傷口。
有的是刀傷，有的是劍傷，最後，寒熙瞳的目光更是落在了鬼魅左邊肩頭上麵。
因為，在那肩頭上麵，有一個牙印，那個牙印很大，類似野獸所致。
見到寒熙瞳的目光落在自己左邊肩頭上，鬼魅鷹眸閃爍了一下，眸底劃過一絲隱晦，隨即，便斂下了雙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在寒熙瞳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的時候，卻突然開口了。
“這個傷口，是我十四歲那年，被人關在一個大籠子裏麵，那個大籠子裏麵還有五隻大野狼，想要活命，就得先殺死那五隻大野狼，要不然，你隻能成為那些大野狼的食物。”
鬼魅幽幽的開口說話，語氣非常的平靜，仿佛是在陳述著別人的事情似的。
其實，他心裏的痛，沒有人體會的到。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眼前這個小女子說這些，因為他這些話，根本不曾對別人說過。
因為，他沒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
作為一個殺手，被霸震天收留的那一天，霸震天就跟他這樣說過。
想要做一個最強的人，便必須忘情絕愛，因為這樣，你才不會被敵人發現你的軟肋。
而且，在對別人狠的時候，最先就得對自己狠！
所以，這麽多年來，他不斷的努力，做到了無情無愛，就因為心中那個仇恨！
為了使自己做的最強，做到能被霸震天賞識，他不惜做了別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便是，主動要求讓他關在一個大鐵籠，跟野獸搏鬥。
因為，他知道，霸震天最喜歡的就是這樣心狠手辣的殺手。
最後，他是做到了，赤手空拳將大鐵籠裏五隻大野狼殺死，雖然最後，他也受傷累累，而最嚴重的傷口，還是肩頭上麵這個。
猶記得當是，他隻差沒有整隻手臂都廢掉了，最後，還是霸震天花了大筆金錢，才幫他的手救回來。
但是，雖然他的手是救回來，卻也留下了後遺症。那便是，每逢刮風下雨的時候，他的左手肩膀便劇痛無比，那痛，就像是有人用著一把大錘子，狠狠的捶打他的肩膀，欲將他肩膀的骨頭打碎似的。
不過，這麽多年來，他都是一直強忍著，因為，有得必有失。
以一條手臂坐上如今這個位置，他卻覺得值得！
思緒回歸，鬼魅不知不覺中，居然向著這個可以說是陌生的女子說出這麽一番話，當他說完之後，才驚覺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麽。
心裏也納悶著，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好像，變得有些不是自己似的。
以前的他，寡言少語，怎會跟別人訴說自己的往事？就連跟他一起長大的夥伴，幽月，他都不曾說過……
不過，相對於心頭的納悶，鬼魅卻更加關注的是，這個小女子在聽到自己這番話之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是不是會覺得，他是一個殘忍黑暗的人……
還是會，害怕他……
雖然，他知道，羅刹閣的名號，不管在朝廷還是在江湖，足以讓人畏懼三分。他在羅刹閣裏，別人對他的態度，也總是恭敬畏懼，就好像，他是一個魔鬼似的……
雖然，他早就習慣了別人對他恐懼的態度，卻不想眼前這個小女子跟別人一樣，這個，真是一個奇怪的念頭。但是，他就是不想……
對於心頭的奇怪想法，讓鬼魅詫異，愕然，不過，他卻慢慢抬起了原本斂下的鷹眸，靜靜的望向了寒熙瞳。
原以為，看到的，會是一張瞠目結舌，或者充滿恐懼的臉龐。不料，眼前的小女子，卻隻是專心致誌的為他穿著衣服，臉上神色不變，視乎他說的隻是一個故事罷了。
她臉上的神色悠然，讓鬼魅疑惑了。
“你，沒有什麽話要說的嗎？”
原以為，她會害怕的……
不料，寒熙瞳在聽到他的話之後，隻是抬起一雙瀲灩清澈的雙眸，揪了他一眼，紅唇輕抿了一下，才用著一種非常憐憫同情的語氣說道。
“跟你搏鬥的那幾隻狼，真可憐。”
“呃……”
聽到寒熙瞳的話，鬼魅隻差沒有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剛才見她用著如此同情憐憫的目光望著他，還以為她是同情他，誰知道，居然是在同情那幾隻狼……
這個女人，夠特別！
說出的話，也不能用常人的思想去想。
不過，若說鬼魅剛才被寒熙瞳那一句話嗆到了，那麽接下來寒熙瞳的那一句話，更是讓他整張臉都窘迫的紅彤彤的——
“喂，你衣服幫你穿好了，還要不要幫你穿褲子！？”
寒熙瞳一邊拿起手上的褲子揮了揮，對著鬼魅說道。
鬼魅一見，臉上一囧，嘴角不由的一抽。
……
在穿戴好所有衣服之後，寒熙瞳才拿起一旁的白粥喂鬼魅。
而鬼魅原本冰山剛毅的臉龐，在穿上褲子之後，便依然紅彤彤的。
再看著寒熙瞳喂他吃粥的舉動，其實，他想說，他自己來。
不過，可惜的是，他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所以，在緊抿了一下薄唇之後，便順著遞在唇邊的勺子，開口吃了起來。
雖然，這種所有事情都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覺，非常讓他無力和頹廢，不過，那隻是一刻的感覺。
因為，當看著眼前這個小女子溫柔的喂著他吃白粥的模樣，他心裏卻頓生出一種非常甜蜜幸福的感覺。
明明隻是一碗什麽東西都沒有的白粥，吃在他嘴裏，卻覺得比什麽山珍海味都要好吃。而且，很甜……
時間，靜靜的流逝著，鬼魅一邊吃著小女子喂過來的白粥，一雙深邃的鷹眸，也靜靜的望向眼前的小女子。
一身男裝打扮，不過，卻掩飾不住她是女人的事實。
畢竟，他還真不曾見過，有一個男子的肌膚會如此的白皙無暇，比那白雪還有白嫩，所以，自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便知道她是一個女人！
眉如遠山黛，腮如凝水芙蓉，唇若朱砂渲染，最是勾人攝魄的是那一雙水靈亮麗的水眸。
眸中聚集的光芒，如謫仙般的澄清，卻帶著妖般的嫵媚，水眸流轉之間，嫵媚生成，隻差沒有將人的三魂七魄都勾走。
還有她臉上的表情非常的豐富，有時候給人的感覺非常的冷酷，疏離，猶如那千年玄冰似的。
但是，在她笑起來的時候，卻美得仿若千朵萬朵海棠同時綻放，美得驚心動魄。
還有，她的一言一動，又那麽的特別和生動，無時不刻不再吸引著他的目光。
雖然，他跟她算起來，其實，還真是一個陌生人，但是，她給他的感覺，卻像是，以前他們曾經相識似的。
特別是剛開始的時候，她望向自己目光的疏離冷漠，還有怨恨，好像他曾經虧欠過她什麽似的。
這樣的感覺，讓他非常的疑惑納悶，於是乎，在思忖良久之後，鬼魅才輕啟紅唇，開口問道。
“我們……是不是曾經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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