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上,錢多注意著,就沒見韓夢羽出門,書房裏一直靜悄悄的,也許他在嘔氣。她來回的想了想,覺得今天自己說的話有點,不過,韓夢羽也確實在田野麵前太囂張了,還說那種“就因為頂撞你相公就喝斥我”的話,好像他與自己更親近一樣,真是不自量力,自作多情。怎麽會有這麽神經病的人呢,唉。
這樣一想,她本想去看看他,便也作罷了。
身後聽得腳步聲,她回頭,見是田野臉色陰暗的走過來,很沒精神的模樣。
錢多下意識的有點緊張。
“阿朵,今天……也許我的話有些重。但……”
“你不用解釋,這件事不怪你。”錢多飛快的打斷他,她不太喜歡田野這樣,太老好人,他又沒做錯。
田野微垂下眼簾,看起來神色有些糾結,遲遲不說話。
“還……有事?”錢多小心地問,她很怕他又會說那件事。
他抬起頭,眼波明亮地看向她,目中有乞求,“阿朵,我這些天反複的想了,如果,你真的想出去做工,我讓你去。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你永遠是孩子們的母親。”
錢多一頓,一時,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了,遲遲不敢作答。
他眸中的乞求更深了,甚至多出了哀求,“阿朵,我們這麽多年了,孩子們多麽可愛,你……不要這麽狠心,好嗎?”
錢多猶豫了,如果他不寫休書,他們在法律上,呃,在古代的法律上會一直是夫妻的吧,那,以後……
“我知道一個人會變,也看得出你現在在變,但是,我感覺得到你的心未變,你心裏有孩子們,有這個家。我隻希望,你給我們一個希望,也給自己一條後路,不要太絕情。”
錢多一時,也有些恍惚了。他說的是有道理,她確實對他們存有感情,說一下子斷了,她是很痛苦的。而梅心非……他們之間,還沒有什麽確切的玩意兒。隻有,一個手鐲而已。回來的時候,她珍貴的藏在了包裏,她打算走的時候,隻帶走這一個物品,其他的都留給田家。
“我……現在不能說什麽,隻能說,我沒辦法確定。”她心煩意亂的說著,兩頭難。如果這邊跟田野不斷,又去找梅心非,那她不算是腳踏兩條船嗎?
“至少,你先答應我會考慮。行嗎?不要逼我寫休書,這個,我絕對不會寫。”田野也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錢多突然糾結的心放下了,既然他說怎麽也不會寫,她隻有選擇先考慮考慮。“好吧,這件事,我們暫且不談。但是,我要說,如果,在經過一段時間後,我們還是沒辦法在一起,你就要放了我。”
田野的眼睛裏迅速閃過一絲刺痛,但,兼在她終於答應不逼人太甚的份上,他還是苦澀的笑了笑,“好,我會給我們彼此時間,冷靜考慮。”
錢多點了點頭。也罷,就當他們現在是分居吧,在現代離個婚都很麻煩,更何況在古代呢,一個家庭是很複雜的,以前她的叔叔要離婚,離了很多年,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最後也沒離掉。兩個人在一個家裏過了,總會有共同的東西,分割的不光是財產,還有感情。這種事,她明白不能急於一時,她至少該給人家田野一個接受的過程。
田野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眼睛裏有說不出的疑惑和憂傷,最後,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異常落寞的轉身,靜悄悄地出去了。
錢多抬起眼,看著他消失在視線裏的單薄無辜的身影,心裏沉甸甸的,很難受。
以後她走的那天,她決定還是選擇偷偷的走,離別的傷痛她真的沒法承受。
也許她的心,已經迷失了方向。但是她卻是飛蛾撲火。苦笑著回身坐到塌上,人啊,誰都會瘋狂一回,如果哪天她撞得傷痕累累,但願,老天還能夠給她一個機會。她,真的是很自私的人!
躺在塌上,她久久不能
入睡,一會兒是韓夢羽漲紅委屈的臉,一會兒是田野憂傷悲憤的眼,而更多的,最後一直縈繞在她腦海裏的,還是梅心非風情萬種的身影,和他勾魂攝魄的笑容……
他……有在等她嗎?這個時候有沒有想她?他會嗎?那麽溫柔的他,會迫切的想要見到她嗎?
這一晚,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睡得很不好。
又在天剛灰灰亮之時,醒了。
起了塌,她給田曼揶了下被子,悄悄走出去,田野已經不在塌上,隻有豪兒還在呼呼睡。她推開房門,外邊,正此起彼伏的雞叫聲,顯示著白天正在來臨。
廚房裏,依稀聽得有聲音,應該是田野在準備自己的早餐。他,又要趕著去下地了。
心裏懷著歉意,她沒有驚動他,而是轉了方向,走向書房。
雖然,昨天韓夢羽是過份了,但朋友一場,她已經冷了他一晚上,今早,她還是有點不放心的,說什麽也該去安慰一下吧。
站在書房門口,她先是小心的聽了聽,裏麵沒聲音,她便抬起手,輕輕地敲了兩下,再聽,還是沒聲音。以為他在賭氣,她隻得小聲喚:“夢羽,開下門啦。”
還是沒聲音。
“喂,你不要這麽小氣,我說你幾句,你就跟我撒氣是不?你先開開門,有話好好說。”
依舊沒聲音。
錢多有點慌了,又敲了敲,“哎,夢羽,你沒事吧?你開門啊,別嚇我。”
……
“好了啦,是我不該那麽吼你,以後不會再那樣了,好嗎?你開門好不好?別憋壞了自己,昨晚都沒吃飯呢,傷口能好嗎?”不管錢多怎麽說,裏麵就是死一樣的寂靜,錢多猛的覺出不對勁了,敲門的力度加大,但是,突然,門被重力一敲,竟自動開了。
錢多心一提,隱隱覺出了什麽。於是慌忙踏進門,伸著脖子去往塌上看,跑到跟前,一揪簾子,裏麵空空如也。她焦急地回頭,看向各處,桌椅整齊,一切都照舊,就像他沒來過時一樣。
她呆坐在塌上,心裏驀地清楚了。
韓夢羽走了。
這個傻孩子,真是嬌氣,說他幾句,就真的走了,走倒是本來就要走,可這樣不告而別,在吵架後悄悄的走,這不是讓人心裏不舒服嗎?不是讓她存心愧疚嗎?唉……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抬頭,看到田野站在了門口。
錢多站起了身,無力的走出去。
“他走了。”對田野淡淡地說了句,她越過他,麵無表情的準備走向廚房。
田野在身後說:“走了便罷,你不要太難過,這樣我會覺得很抱歉。”
錢多回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都說了沒事的。我隻是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有點不妥。”
“他傷好了沒有?”田野緩步走過來。
“傷倒是好了,我就是有點擔心他遇上仇家。”錢多說出自己的擔心。確實,他這麽柔弱,就算他說過自己有內力,但是,明擺著隻是花拳秀腿,要是再遇上那些壞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如果不是因為吵架,而是在想好了去哪裏,有了精密妥當的打算後再走,這樣才能讓她安心。
田野臉上微帶著些驚訝,想了想,他說:“韓公子是精明之人,應該不會重蹈覆轍,他不會再往虎坑裏跳,應該會避開遠遠的。你別太擔心,世界這麽大,他會有安心之處。”
錢多想起當初給田野編的那段韓夢羽苦情史,不由的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看來,田野是信了的,噗……
不過,也差不多吧,反正是避仇家。
“沒事了,他走都走了,我擔心也白搭。唉,誰曉得他這麽小氣。”
“我……是說的過分了嗎?”田野神色黯然下來。
錢多看他一眼,心裏有點……怎麽
說,田野真的是個善良的好男人,雖然在當時,他絕不會輸給另一個男人,但是,過了後,他還是能站在一個公平的位置上看待事情。
“你怎麽說他都沒關係,他臉皮那麽厚。是我說他他才會走的。不關你的事。”錢多安慰地說了句,笑笑就轉身走向廚房,唉,折騰一晚有點餓了。
“他更在乎你的話對嗎。”田野的聲音幽遠的,像是自問自答,明著是問她,卻又像是自己在思索。
錢多背上一緊,腳頓了頓,沉聲說:“人都走了,別想那麽多。我根本不在意。”說完,不再停留,趕緊鑽進了廚房。
現在,她不想節外生枝,韓夢羽走就走了,以後就再也沒得關係。田野誤會也好,心裏有疙瘩也好,她懶得去解釋,因為首先那是沒有的事,她不需要多費口舌,再者,她就要走了,田野也已經不再是她重要的人,她沒必要管他的心情。
一個女人若是狠了心,真的很可怕。
她自己,也這樣想。
如果有天她發現走錯路了,那也是她活該。
她現在就告訴自己,不準埋怨任何人。她的選擇,她會負責。
韓夢羽消失後的生活,趁向了平靜和以往的平凡,但這隻是表麵上的。
因為每個人都小心冀冀。
這種日子讓錢多難以呼吸。沒有了任務,她每呆一分鍾都覺得辛苦,這種心情,就像是當你在外務工了三年,突然決定明天要回家,卻因為沒有買到票而抓心撓肺,多停留一天都會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這時候會那麽思念梅心非,想立即看到他,立即依偎在他身邊,聽著他清雅的聲音,看著他疼愛的眼神……這種心情讓她心亂如麻。
田野沉靜如初,什麽也沒有表達,他也許,也在平靜地等待著她的離開。
一連三天,錢多努力想壓著自己的衝動的心,讓自己在孩子們身邊再多呆一天,多呆一秒,這樣做,除了絲微的不舍,便是為了心靈的安慰。用這幾天,她充分的和孩子們在一起,用心的給他們做好吃的東西,教他們學更多的東西,為他們縫縫補補,雖然她並不熟練。她想在最短的時間裏,做一個最高效率的母愛。能為這個家多做什麽,她都盡心盡力。這一切,田野看在眼裏,孩子們渾然不知。
也許是因為她隨時的要走,田野的心緒也顯得很恍惚驚惶,但是他也知道,他隻有無奈,沉靜的外表下,他萎靡不振的神情讓錢多也暗暗心疼。
然而,該來的,總會要來。她不必再勉強,他也不必在倉惶。
這天,錢多把自己所有拿手的好菜都擺在了餐桌上,孩子們歡天喜地,田野卻在望見這一桌豐富的晚餐後,臉色悄無聲息的全白了。
飯間,孩子們嘻笑著,興奮著,卻感染不了兩個人之間沉沉的離愁。
奢侈的食物吃在嘴裏不知道是何滋味,錢多在收拾飯筷的瞬間,終於落下了清淚。雖然在心裏對自己說,走吧,這不是她的家,她不需要為了他們而改變,可是,不能回避的是,看到孩子們純淨的眼晴,她覺得自己有罪過。
夜幕降臨後,她摟著田曼,在塌塌柔聲蜜語:“曼兒,娘知道你最乖了,如果娘不在,曼兒一定要聽爹爹的話,好不好?”
“嗯,曼兒會乖的。”
“真好,那以後,娘會給曼兒買好多好多肉包子吃。”
“肉包子……好吃呢,咯咯。”
“乖……娘真舍不得你。”
“娘,曼兒也喜歡娘,娘,你不在的時候,曼兒每天都好想娘。”
“是,娘知道……”
“娘,你不會再離開,對嗎?”
“曼兒,娘……”
“我不要娘走,娘別走,曼兒很乖的,不惹娘生氣。”
“娘信曼兒很乖。”
“咯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