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見君無言

黑衣男子臉色忽然就變得慘白,聲音堅難:“我,不知道。”

他是他從登基之前便派到君無言身邊的探子,以孤寡之孩的身份進入言府,然後跟著君無言出生入死這麽多年。

假的,全是假的。

“哈哈哈。”皇少卿大笑出聲,雙臂張開,君臨天下。

黑衣男子一直跪在那兒不動,身子僵成化石。漸漸的,忽有血從他口中流出,然後,整個身體上也湧出血,突然間,人往地上一倒,開始腐化。

明明一個大活人,卻在眨眼間。

“皇上。”隨身太監見狀,有些擔心。

皇少卿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冷血道:“他的價值已盡,就算不死,朕也不會放過。”隻是沒想到,到了最後的時候他的心裏竟會因愧對君無言而含毒自盡。

果然,任何人,在一起時間久便會有感情。

隻是不知,親愛的阿姐,你對我,可有情?

離京城還有一千米的距離之時,突然下起鵝毛大雪,飄飄紛紛,擋人視線。可是硯十三卻全然無視那些,她的心一直狂跳著,很慌很慌,以至於那個與她相伴的黑衣人在什麽時候無影無蹤她都不知道。

她隻記得,他說的話。

“言相於三日前被皇上召進宮!”

“整整三日都沒出來!”

“請丞相務必與我一同進去將他救出!!!”

是這樣嗎?那個與她亦友亦敵的男子麵臨危險,甚至無法全身而退嗎?

她一路狂奔,雪飛入眸中,凝成了冰,那樣淩厲,可是眸底卻暗藏一絲脆弱。亜璺硯卿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取沽取對君酌。”那是她在宮中呆了十六年,初出當天,站在台階之上望著宮外來往的車人。輕聲感慨。

身後,忽傳一聲:“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轉身,是他。

他望著她微微一笑,謙和有禮:“在下,君無言。”

她沒有告訴他她叫什麽名字,就那樣離開。

第二次相見時,又是在宮中。

隻是這一次她與他麵對麵。

“本相,君無言。不知右相如何稱呼?”他溫潤如玉,秀雅翩翩。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仿佛身上被金光所耀。

她心裏一動,麵上卻淡淡:“你可以稱我為右相。”

他一愣,朝中其它大臣卻紛紛大笑,爾後,他衝她淡淡一笑。

第三次,已經記不起是不是第三次。

隻記得那日,她因與皇上在某個事件意件不合,氣得奪門而出,他在身後喊她的名:“硯十三!”

她腳步微頓,但又繼續頭也不回。

他的聲音卻繼續:“朝廷內不需要意氣用事的官員,你若要走,以後都別回來!”

她這才生生停住步子,喘息粗重。

“你若真把天下蒼生放在心裏,日後自有時間。不急一時。”他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語氣溫淡。那樣清潤人心。

馬兒不知何時奔到了離城門不遠之處,而她竟淚流滿麵,臉上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很疼很疼,卻不知。隻顧向前,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君無言,等我。

不論他從前所做何事,她知他心係黎明。

如此相惜相知卻不相愛。

是天注定。

“大姐姐,等一等!”一個稚童的聲音響起,那樣清脆。

她原本要離開,可是因此聲音停下,從來,從來都不能棄百姓於不顧。她凝眉望著那孩子,卻不像想象中那樣是個棄兒,隻見他一身錦衣。

“阿爹叫你去崖邊等他。”

“阿爹?”她眉倏然一皺,尚在回想這個人是誰。

那孩子卻不在說話,笑笑跑開。

硯十三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又細想這孩子的麵相,竟與那人如此之像!這正是君無言的孩子,他不在宮裏?!硯十三腦中一片混亂,馬頭朝著城門,可是她的思緒已然飄至了崖邊。

他叫她去,她便過去。

不在後悔,策馬朝崖邊奔馳去。卻不知,在她離開之後,另一個騎馬的少年剛剛趕來,白衣似雪,在飄雪之中疾馳而來,烏黑的發絲淩亂了英俊的臉頰,正是顧西辭,他眼神緊緊盯著緊閉的大門。

十三,等我。

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

顧西辭緊緊攥著韁繩,一雙狹長的桃花眼中全是凝重的情,身姿如鷹,衝著城門不後悔的衝了進去。

二人,錯過。在這蒼茫大雪之中。落下哀戚。

山崖之邊,蒼山之巔。

厚重的落雪將地鋪得雪白而又蒼涼,挺拔的樹幹立於懸崖邊上,像枯萎的生命。

而他站在樹旁,白衣清雅,隻是一個背影已經美的令人窒息。

有君子,芝若蘭樹。

硯十三急喘著氣勒住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站在懸崖邊的男子,眼眶泛紅,他真的在這裏,在這裏。

“你來了。”回首,是他向來淡淡溫潤的笑。

硯十三見他完好無事,眸中情緒隱去,出口氣喝:“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何他會跟我說皇上困住了你?!而你卻完好無事的站在這裏!”

知道她的脾性。從來是刀子嘴,豆腐心。

君無言淡淡笑著望她,雪下,女子身上白衣如展翅欲飛的蝶,一雙清亮的眸犀利如刀,卻滿是關心。

真好。她還是他認識的她。

二人隔著距離看著對方,卻誰也不踏近。

“他於三天前召我入宮。但是進去的那個人卻不是我,是易容成我樣子的另一個人。聽說,那人剛入宮,便萬箭穿心。”他輕輕淡淡的說著,仿佛事不關己。

硯十三心髒一緊,啞聲道:“他為何這樣對你?!”

他臉上忽有笑:“功高震主。這個算不算是罪名?”一句話,令她啞口無聲。她低垂著眸子似沉思中。手卻緊緊攥住了繩子,緊了又緊。他深深凝視著她的臉,她的樣子,她的發,她的衣,她的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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