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九陌淒風戰齒牙,銀杯逐馬帶隨車

!!!!何謂英雄?

整整十一日,紫陌都是在馬背上度過的。她日夜兼程,快馬加鞭,隻是希望能早一天趕到那如身邊。隨行的詠氏姐妹已經累得搖搖欲墜,幾乎是趴在馬背上緊緊跟隨紫陌的身影。

紫陌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那如,他有沒有受傷?德欽的失利會不會給他造成巨大的打擊?她恨不得長了一對翅膀,可以飛到那如身邊、

一入夜,官道上清清冷冷,秋日裏的薄霧像是一群不知疲倦的白色小鬼纏繞在紫陌一行人的身邊,他們嗚嗚哭泣,引來了點點鬼火,空氣中飄**著恐懼與不安的氣味。這時候紫陌總會解下水囊,潤一潤嗓子,清清喉嚨,輕聲唱起那首歌:

“心戀著我武藝精湛,一箭雙雕,風流少年兒郎。

愛慕著我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翩翩紅衣君子。

這相思,害得你憔悴堪比黃花。

誰憐你,有苦難言衷情枉斷腸。

天涯海角成連裏,

花開並蒂向陽紅。

道一聲郎啊郎,你願跟著我天南海北去闖**。

天當被來地當床,你你你,受盡千般苦,不負百年約。”

特別是一開始的那兩句似乎頗受紫陌的喜愛,她總是反反複複地低聲吟唱著。那如,如朝霞般璀璨耀眼的英雄少年兒郎,紫陌在心中暗暗了誓,這一次定要認認真真地向他表白,要把自己的心裏話毫無保留地訴說給他聽,無論他答應與否。人生可以有遺憾,但不能有後悔。

行至閩州的時候,一輛破舊不堪的馬車衝出城門,瘋狂地行駛在官道上。馭手是一名獨眼中年男子,她唱著山歌,那聲音已經到了聲嘶力竭的程度,仿佛每吼一聲都會滲出血滴來,但她卻不以為意,依舊昂首挺胸地唱著。

當馬車駛到紫陌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一股惡臭味道,一群黑壓壓的紅嘴鳥兒停駐在獨眼男子的車上。透過昏暗的縫隙,紫陌清楚地看到車上裝載著一堆已經腐爛泛著膿水的死屍。那些死屍中有戰死沙場斷頭斷腳的年輕士兵,也有穿著破布長衫裹著頭巾的黎民百姓,幾個全身□的孩童堆在了最上麵,紫陌注意到有一個孩子手裏還死死攥著一個成人的手指頭。

這一幕讓紫陌震驚不已,她沒想到戰事竟到了如此慘烈程度。直麵淋漓的死亡,讓她內心更加焦慮急迫。那如啊那如,我可千萬不要有事,紫陌默默地祈禱著。

獨眼男子突然揚手掄了一個響鞭,狂笑著對紫陌說:“這位小妞生得真俊,不如上你的車,咱們到亂墳崗裏風流快活去。”

紫陌下意識地放慢了速度,躲開那輛高速狂奔的瘋狂運屍車。那個獨眼男子扭過頭,瘋瘋癲癲地衝紫陌眨著她僅剩的那隻眼睛:“小妞啊小妞,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按原路返回吧,再往前,是閻王爺在人間的鬼門關。”

紫陌皺了皺眉毛,強忍住想吐的**目不斜視繼續趕路。鬼門關又怎麽樣,心愛的男子就在前線,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闖一闖。

紫陌一路上見到了無數屍體,那些屍體全都堆在官道兩側,沒人把它們運到亂墳崗。雖然是秋季,但屍體還是在太陽的照射下了出了腥臭味,拇指蓋大小的蒼蠅和跟貓差不多大的老鼠在屍體中滾來滾去。那些紅嘴的畜生專門吃腸子肚子心肝肺,紫陌一抬眼就瞅見兩隻大鳥懸在半空中,撲扇著翅膀爭奪一小段腸子。

第九日,紫陌趕到德欽,她清楚地記得幾個月前來德欽,這裏還是一派祥和,百姓安居樂業。可現在……一切的一切都被向可兒的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她們進了城,想要尋一位船家載她們渡河,可是找遍大街小巷卻不見一個人影。這時紫陌聽到一陣稚童的哭聲,便順著聲音走到一戶宅子門口。房門虛掩著,紫陌敲了敲卻沒有人回應,隻好推開門走進去。

一進門,紫陌便瞅見那原本用來存水的大缸裏泡著一具男屍,積水和人血混合在一起,一直淹沒到她的胸口。她的胸口處被長槍戳了一個大洞,黑漆漆仿佛能吞噬一切。

男屍的頭垂在殘破的缸沿上,眼睛直愣愣地瞅著草垛的方向。紫陌快步走到草垛堆,撥開雜草,隻看見一個十一二歲大的小男孩正驚恐地望著自己,她身上穿的粗布小褂子已經被血染成了紫紅色,懷裏緊緊抱著一個小嬰兒。走近一看,那小嬰兒早已斷了氣。紫陌猜想應該是她們躲在草垛的時候,那小嬰兒用身體幫她姐姐擋住了刀劍。

秋日明亮冷漠的陽光,穿透了血腥的空氣,照在小男孩稚氣十足的麵頰上,兩行晶瑩的淚水仿佛結成了水晶,紫陌伸出手背擦幹她臉上的淚水:“別怕。”

男孩突然仰起臉,衝紫陌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了嬰兒,走到紫陌身邊,伸出雙手,血在她的手掌上凝固了,像是一幅美麗殘忍的圖畫。她小聲說道:“我看,你怎麽擦都擦不掉。”說著她用力甩手,好像這麽做就能把血跡甩掉似的。

“那天晚上,你抱著弟弟在院子裏玩,娘親在水缸旁邊舀了一勺水喝,廚房裏爹爹正燉著白菜豆腐,那香氣引來隔壁家的小胖子蹲在門口直流口水。可是砰的一聲,一股黑煙竄上了天空,大火從城門一直燒進了胡同。娘讓你抱著弟弟躲在草垛後麵,說無論了生什麽事也不許出來。然後,然後衝進來一群壞人,她們把娘按進了水缸裏,然後,然後……”小男孩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她們還抓走了爹爹……”紫陌遞給了詠澤一個眼色,詠澤溫柔地摟住男孩的肩膀,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整個德欽都飄**著血肉被燒焦了的糊味,在這些令人作嘔的氣味中,紫陌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走到一片廢墟前麵,看到一個鐵桶倒在地上,流淌著棕黑色的**。紫陌俯身用小手指沾了沾那粘稠的**,嗅了嗅氣味之後,拿出火石點燃了一根木棒,把它扔向那個鐵桶,果不其然,鐵桶周身順勢劇烈燃燒起來。

這把火,點亮了紫陌的心,她心底深處的那塊拚圖開始迅速地組合起來。

幾年前她和軒轅依鴻負責治理鼠疫,查出兩個龍王北人是鼠疫流行的源頭。記得那兩個人的皮膚和袍子都被染成黑色,連手指頭縫裏都是黑黑的。而傳說龍王北恰恰出產石脂水,也就是石油,這也就能解釋為何大火能瞬時吞滅整座城市。

那時她和軒轅依鴻一致認為,龍王北人帶著旱獺皮進太寧販賣,途中遇到了什麽人,無意中把石脂水的開采地點透露給那個人。那人得知後生了邪念,便安排了一個局,給上官如玉下了套。但那人是誰,紫陌一直沒有猜出來。

現在她腦海中卻恍恍惚惚出現了一個名字,那兩個人把旱獺皮賣給了上官如玉,而作為中介方便是商呈霄的母親商蔚軒,是她把那皮毛製成大衣呈給上官如玉的。

也就是說,也許那兩個人遇到歹人的地點是在常信坊,而那日……正是母親向商家提親的時候!難道說,石脂水開采位置母親早已知道,並且把它告訴給了石攢國?這怎麽可能呢,母親絕不可能做出這種通敵賣國的事情!

母親沒有理由這麽做!這裏麵某個環節自己肯定猜錯了,不過可以確定,朝廷裏有奸細……到底是誰呢,紫陌苦苦地思索著。

最終詠澤找到了船家,她們一行人坐上了前往襄城的小舟。因現在襄城形勢岌岌可危,船家隻能繞小道把紫陌她們送到離襄城較近的一處渡口。

泛舟江上,卻沒有幾個月前的恣意與灑脫,紫陌滿腹心事,她從船家那裏打聽到德欽水戰慘敗的原因。

當那如率兵趕到德欽的時候,德欽城四麵都燃燒著熊熊烈火,人們的慘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那如命令一隊人馬去救火,而他帶著主力部隊抄小路趕到德欽江中遊,他本想趁敵軍半渡之際掘開堤防,在半路上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誰曾想敵軍將領向可兒早有防備,每艘戰船桅杆上都綁著一個德欽的百姓,若要決堤,就要犧牲掉那將近一百人的性命。

那如於心不忍,無奈之際他登船指揮水戰。誰知天空不作美,一陣濃霧籠罩在德欽江麵,不善水戰的那如一方紛紛掉進了波濤洶湧的江水裏。

湍急的水流吞噬著戰士們的身體,看似柔軟的水草卷著他們的雙腿把他們拉進江底,士兵們亂紛紛地在漩渦裏掙紮喘息。即便如此,那如卻沒有絲毫懼色,他手持一柄長劍,凶神惡煞般衝向敵船,他勇猛無畏地左砍右殺,被利劍砍到的敵方將士了出尖細的慘叫聲,鮮血染紅了德欽清澈的江水,屍體阻塞了湍急的水流。

那如的驍勇激起了其他將士的勇氣,他們紛紛加入戰局,兵器摩擦所了出聲響驚天動地。敵軍將士驚慌失措,許多戰船失去了控製撞在一起。

就在這時,向可兒突然站到船頭,她手裏握著一把短劍,架在德欽太守禹白的脖子上:“那將軍若不退兵,你便把船上這些德欽百姓全都殺了。”她說著一揮手,禹白的脖子霎時噴出了一股熱血。她手一鬆,禹白就軟綿綿得倒了下去。

那如怒不可遏,瞪圓了眼睛望著向可兒。向可兒側頭瞥了身旁的士兵一眼,那個士兵心領神會拽上來一個隻有七八歲大小的男孩,那男孩雙手被繩子束縛著,一雙黑眼睛裏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向可兒的劍指著那個男孩的鼻尖:“退還是不退?”她笑著問那如。

那如攥緊了拳頭,牙咬切齒地吼道:“退。”他沒法對那個男孩的目光視而不見,他的職責就是保護軒轅國的百姓,決不能隨隨便便犧牲掉任何一個人。對於那如來說,若是為了勝利而放棄一小部分百姓,這種勝利來的並不光彩,甚至是卑鄙的。他高傲的心靈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了生。對於那如來說,成就大業意味著絕不舍棄任何一個百姓。

將軍那如帶著殘餘的部隊退回到了襄城,而向可兒一方則在距離襄城不到五裏的地方安營紮寨。

德欽一戰,向可兒勝在詭計多端,充分利用了那如的心理。她很清楚那如絕不會為了取勝而犧牲掉軒轅國的百姓,所以在德欽屠城之時,她特別留下了一百人的小命,事情果然按照她的設想進行著。

向可兒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在靜候她哥哥向本寄的到來,等到向本寄趕來的一刻,也就是攻擊襄城的時候。

回到了襄城的那如卻未感到氣餒,他正和下屬計劃著午夜時分去偷襲敵軍陣營,救出被俘的德欽百姓。

正在他們商量計策之時,一個令那如心跳加速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麵前。

“那如。”紫陌側著頭凝視著那如,她的臉上帶著真摯的笑容。

“小陌。”那如一邊笑著一邊微微搖搖頭,眼下戰事緊急她卻突然前來,真是一個不顧死活的任性姑娘,但那如心裏卻泛起一陣甜蜜,他知道紫陌為何會出現在襄城。

感情到了最純粹的時候,不需要任何語言,便也能洞察到對方的心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如一個箭步衝到紫陌麵前,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紫陌也向前邁了一大步,兩個人就那麽緊緊地、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紫陌在那如的懷抱裏了出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宛如細雨打在竹葉上了出的聲響。

紫陌心裏的委屈、痛苦、迷茫都隨著這一抱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世界之大,這個英武偉岸的男子會為自己撐起一片天地,他值得依靠,值得信任,更值得自己把真心全部托付給他。他瘦了,黑了,臉色有些憔悴,可這些都擋不住他身上無與倫比的光芒,紫陌的手從那如的眉心一直撫摸到喉結,最後流連於那片薄唇上。

那如嘴角含笑,寵溺地望著心愛的男子。他和她的緣分,是上天注定了的,他再抗拒,再躲閃,也逃不掉這早已牢牢係緊的紅線。

眾人早就識相的從後門溜了出去,把時間留給這對依偎在一起的戀人。

那如自然地牽起紫陌的手,他們並肩而行來到院子裏。迎著耀眼奪目的陽光,紫陌隻覺得那如瘦高的黑影仿佛正消融於這金色的光芒之中。那如扶著紫陌跳過了幾窪積水,他指了指石凳,紫陌剛想坐下,卻被那如給攔了下來。他徑直取來一把掃帚,細心地掃去了石凳上的灰塵。

紫陌靜靜地注視著那如,陽光分外光明,照得紫陌心頭一陣暖意。院子裏的花早已枯萎凋謝,空****的樹枝上停駐著一對喜鵲。它們輕快地啼鳴著,仿佛即使世界崩塌,也無法阻止它們的愛情。

那如摟住紫陌的肩膀,紫陌握住他的手,她越握越緊,以至於那如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小陌,你知道我想念你,但我要再用力,你這隻手可就廢了。”

紫陌突然低下頭,但手上的力道卻未放鬆。那如心裏湧起一股溫情,他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紫陌的麵頰,有些潮濕,她哭了……那如毫不猶豫地挑起紫陌的下巴,直視著她的眼睛:“小陌。”

“見到我,真好。”紫陌強忍住淚水,一聲輕柔的情話,讓那如那些豪情萬丈的理想紛紛瓦解,他的心靈不受控製的了出一陣顫栗,那是一種對愛情的無限渴望。他的唇吻上了紫陌的額頭,一邊又一遍的吻著。那些細吻像是小貓的爪子,頑皮地撓著紫陌的心弦。

“你還是第一次見紫大人穿著粗布藍衣,灰頭土臉的樣子。”那如故意打趣道。

紫陌哼哼了兩聲:“沒心肝的東西……”

那如對著紫陌的耳邊吹著氣,曖昧的說:“你就是沒心肝,誰讓你的心肝都被我偷去了呢。”

“我……”紫陌眉毛一挑,收斂了笑容,嘟著嘴不再理那如。

那如撓了撓頭,紫陌總有辦法讓自己卸下所有的壓力,做回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上次陛下大婚,你們卻沒逮到機會說話,小陌這次來千裏迢迢來襄城,應該有什麽重要的話想對你說吧?”那如成心試探紫陌,聰明如他,怎會不知紫陌的來意。可他就是要親耳再聽聽,那句令人無限懷念的情話。

“那如!我真是過分。”紫陌嘴上嗔怪著,可頭卻不爭氣地靠在那如的肩膀上:“我想聽,你便說給我,你喜歡我,喜歡我,喜歡我……我想聽多少遍,你就說多少遍。”

那如一邊撫摸著紫陌的頭了,一邊狡黠地說道:“你要我說,早在城門口初見你,我就迷上你了。”

“我少臭美。”紫陌猛地抬起頭,卻撞上了那如的下巴,他一手捂著下巴,一手拉住紫陌的手往自己的心髒位置貼過去:“我這是謀殺親夫,小心你休了我。”

“我說什麽?”紫陌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那如聳了聳肩膀,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好話不說二遍。”

“你要聽那一句。”紫陌有些任性地撒嬌道。

“哪一句?”那如裝傻地瞅著紫陌。

“那如……”紫陌拖長了聲音,她一定要聽那如親口告白。可那如卻突然起身,笑著搖頭,紫陌不依不饒地拽住他的袖口左右搖晃,那如摟著紫陌的腰往屋裏走。

“小陌,”那如低著頭溫柔地看著紫陌:“今晚你們要去夜襲,待你回來之後,我想聽多少遍都可以。在這之前,你不想說,因為這樣你就能時刻提醒自己,襄城有你最珍貴的寶物在等你。”

紫陌神情一暗,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讓她知曉了戰爭的殘酷意義。那裏麵充滿了恐怖、悲傷、屠戮、耗竭和泯滅,整個德欽之戰其實就是一場殘酷無情的血腥屠殺。她明白,眼前的這個男子做下的決定,任誰也無法更改,但紫陌還是輕聲問道:“我一定要去嗎?”

那如揉了揉紫陌的肩膀,用無比堅定的口吻說:“紫陌,我知道對於你來說,什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榮譽以及百姓的生命。”紫陌慢慢說道。她說得沒錯,在那如心中,榮譽和百姓的生命遠比自己的性命重要,容不得別人半點侵犯。可紫陌好不容易才握到那如的手,就這樣又要放開,她不甘心。

“傻丫頭,就這麽不相信你的能力?”那如彈了彈紫陌的鼻尖:“德欽一戰,你方失利,是你的輕敵所致。這一次你們計劃的很周詳,定能繞過敵軍,順利救出俘虜。”

“萬一她們要是再下套……”紫陌爭辯道。

“小陌,”那如輕鬆地對紫陌說:“放心吧,你是不會這麽死的,你還要留一口氣回來告訴我那句話呢。”

“呸呸呸,烏鴉嘴,什麽叫留一口氣,我必須完完整整的把自己帶回來還給你。”紫陌掐著那如的麵頰大聲吼道。

“真凶啊,果然是悍婦!”那如上躥下跳地躲閃著紫陌的襲擊,他們二人在房間裏追逐打鬧著,

兩個人嬉鬧夠了,紫陌喘著粗氣坐在那如的膝蓋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軒轅翎可是不願派兵支援?”

那如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沒有她的支援,你照樣可以打敗石攢國。”

紫陌蹙著眉,眼下朝中也是暗潮洶湧,包藏禍心,軒轅依鴻又不肯派那霜將軍出兵支援,唉……想到這,她突然說道:“不如你寫信去請那霜將軍派兵……”

還不待紫陌說完,那如便打斷了她的話:“胡鬧,母親鎮守在險要之地,怎可能未經陛下允許突然離開呢,擅離職守可是死罪。小陌,我就乖乖待在你身邊,不許瞎出主意添亂。”

紫陌翻了翻白眼算是答應下來,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天真。可若是那霜前來助陣,打敗敵人肯定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自己就是不想看到那如陷入危險當中。可她轉念一想,若是貪生怕死,也就不是自己心裏所愛所仰慕的大英雄了。

那如瞥見紫陌的臉色有些陰鬱,他想安慰紫陌讓她寬心,可又不知道如何去做,便從脖子上取下那條為紫陌打製的銀色雪花項鏈,默默地戴在了她的胸前。

“那如?”紫陌低著頭,欣喜地把玩著項墜。

“我跟你說過,不喜歡火紅的婚禮,想要在一片純淨的白色中成親,這是皇帝大婚之前那日你請一位首飾匠特意為我打製的。”那如說完臉色通紅,別過頭不再看紫陌。

“也就是說,這是定情之物ddbe435fa0c483?”紫陌得意洋洋地瞅著那如:“沒想到我這人,嘴上不說,心裏頭卻盤算著如何討好你,口不對心的家夥。”

“我不要?那你送別人好了。”那如說著攤出手心,用眼神示意紫陌把項鏈還給他。,紫陌重重地拍了一下那如的手心,一種又麻又癢的感覺竄上了那如的心頭。他下意識地抱住了紫陌,紫陌舔了舔嘴唇,閉上眼睛,可那個吻卻始終沒有落下。紫陌不解地睜開眼,卻見到那如正笑著打量自己,這下惹惱了紫陌,她極力掙紮著想要脫離那如的懷抱,那如卻怎麽也不肯放手。

“小傻瓜,別胡思亂想。”那如的頭枕在紫陌的後背上,柔聲說道:“你怕你吻了我,會控製不了自己。”

紫陌轉身就給了那如一肘,重重地打在他的肋骨上:“就跟你多稀罕我的吻似的。”

“你稀罕。”那如在紫陌的後背上蹭著:“告訴我一個秘密,那天晚上,我對你說喜歡你的時候,其實你很高興,隻是故意裝出不在意罷了。”

紫陌緊咬著嘴唇,她的肩膀微微顫抖著,這個混蛋,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混蛋,原來一直都在耍自己,可為何自己聽到他說他很高興,眼淚一個勁地想從眼眶裏奔流出來呢。他讓自己魂牽夢繞,讓自己躲在被子裏悄悄哭泣,甚至連他的名字,一經提起都能讓自己心跳加速。那種又苦又澀的感覺,時時纏繞在心尖。他就是用這種方式,把名字刻在了自己的靈魂深處。

固執的那如,固執的自己,彼此若能早點放下那些所謂的堅持,幸福的人生也許早就開始上演了。不過,現在也不晚。無論誰嫁誰娶,都無所謂,隻要能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將活得充實安心。

就在紫陌和那如恩愛甜蜜的時候,一個小士兵推開了房門,他惶恐地抱著一個木頭製的大盒子走到那如麵前。那如疑惑地瞥了那個小士兵一眼:“裏麵放著的是什麽?”

“是……是……”那小士兵還沒回話,就一頭栽在地上暈了過去,紫陌趕忙走過去掐掐小士兵的人中,片刻她幽幽轉醒,卻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哭起來,任紫陌說什麽都勸不住。紫陌衝那如聳了聳肩膀,那如這才把注意力轉到那個木盒子上來。

那如打開木盒子,往裏麵看了一眼,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紫陌好奇地走過去探著頭也想瞧瞧,到底是什麽玩意能嚇得那如變臉色呢?那如眼急手快擋在紫陌麵前:“小陌,還是不要看了。”

紫陌身子微微一晃,踮起腳尖瞥了一眼,這不看不要緊,紫陌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哇哇吐了起來。那如抱起紫陌朝院子走去。

“那……那如……告訴你,那不是宜芷,快告訴你,是你眼花了。”紫陌癱倒在那如懷裏,有氣無力地說道。

紫陌隻看了一眼,可她不會認錯,那裏麵是軒轅宜芷的頭顱!為什麽,為什麽要殺宜芷?究竟是什麽人如此狠毒,會對那個溫柔如小白兔似的男孩子下毒手!紫陌沒有看錯,那的確是宜芷的頭顱。石攢國太男中毒身亡,男帝龍顏大怒,下令把軒轅宜芷淩遲處死。

纖細弱小的軒轅宜芷被綁在行刑木柱上,他麵如死灰,青紫色嘴唇劇烈地顫抖著,一雙圓眼睛裏掩飾不住對死亡的恐懼。行刑人照著軒轅宜芷的後背猛拍了一掌,軒轅宜芷痛得快要昏了過去,伴隨著響亮的巴掌聲,行刑人割下了軒轅宜芷左胸上的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嫩肉。

軒轅宜芷看著行刑人刀尖上挑起的肉粒,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自前夜他得知太男過世,就早早預料到了今日的結局。隻不過,他以為會被賜下一杯毒酒或是一尺白綾,但沒想到的是,男帝竟然下令讓他在皇宮門口接受淩遲之刑。

關於淩遲之刑,軒轅宜芷曾聽說過,是要從人的身上活生生的割下五百片肉來,直到最後一刀受刑者才能咽氣。橫豎是一死,軒轅宜芷這時表現出軒轅家男子特有的霸氣與無懼,他坦然地承認是自己下毒害死了太男,隨即被打入大牢,受盡百般□,現在又要接受最殘忍暴虐的淩遲。

軒轅宜芷並不感到害怕,他唯一遺憾的是,沒能再見紫陌一麵。那支紫陌托廣單轉交給自己的風箏,還掛在寢室內,若是能抱著它死去該多好。軒轅宜芷想起了以前他和紫陌放風箏,想起了她牽著自己的手在草地上奔跑,是她給了自己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軒轅宜芷眺望著太寧城的方向,仿佛現在被處以極刑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宜芷覺得自己身上的血都要流幹了,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心跳聲慢慢減弱,到最後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響。行刑人凝視著軒轅宜芷的麵龐,他的內心深深為這個纖弱的男子所折服。即使是鐵錚錚的漢子,麵對淩遲也會忍不住疼痛而大叫呻吟,而這位異國皇子的臉上卻始終保持著高貴的神態。

這場行刑整整持續了一天,直到快要割臉的時候,男帝突然下令砍下軒轅宜芷的頭顱。行刑人不得不用毛巾裹住軒轅宜芷被片得隻剩骨頭架子的身體,把他的頭按在行刑台上。刀起刀落,幾乎是在一瞬間,軒轅宜芷短暫的生命之火就這樣熄滅了。

那些割掉的碎肉被整理起來,連同軒轅宜芷的頭顱被放進了木盒子裏,男帝突然陰沉地對身邊的侍從吩咐道:“就把這份厚禮給軒轅國送去吧。”

就這樣,盛有軒轅宜芷的頭顱以及碎肉的木盒被送往了襄城。

目送走了自己的作品之後,行刑人扶著柱子大口地喘著氣。他清楚地記得,剛剛自己在砍斷軒轅宜芷頭顱的時刻,他笑了,那是一種不染塵世的笑容,就好像年畫裏那些仙子似的。麵對如此慘烈的死亡卻可以一聲不吭,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莫非他真的是從天上下凡來到人間的仙人嗎?

軒轅宜芷是誰已經不重要了,他美好的品格和天真無邪的笑容始終留在紫陌的心中,同時他的死也激起了那如心中如火般的**與憤怒!**** 小說.年時轍(女尊男強) 最新章節第十章 九陌淒風戰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