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澤宇就站在晚辭麵前,他一拳敲在牆上,狠狠道:“玉晚辭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抹掉一切嗎?”
晚辭被逼到牆角,後背緊緊貼在牆壁上。她不停地搖頭,想辯解,想反駁,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忽然,紀澤宇伸手撫上她的臉,他說:“晚辭,跟我回家吧,我很想你。”
“她不能回來!”
蘇淩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她的手裏抱著一個粉嫩的嬰兒。小孩子長得很漂亮,很像紀澤宇,尤其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跟紀澤宇的幾乎一模一樣,那孩子轉過頭對著晚辭笑,純真無邪。而那樣的笑容於晚辭卻是紮眼的很,刺得她渾身疼。她想後退,但已經無路可退。
蘇淩之流著淚苦苦哀求對紀澤宇:“你不能帶她回來,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怎麽能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不能對不起我們!”
然後,紀澤宇就放開了晚辭,他們一家三口笑著走了,離她越來越遠。
“不要——”晚辭驚叫出聲。她喘息著。才發現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一場夢罷了。
“快看,她醒了。”
“太好了,終於醒了。”
幾個女孩子的聲音傳來。
晚辭一臉茫然。這仿佛真的是一個夢,眼前的一切是那麽的陌生。寒磣至極的倉庫,除了四麵牆再無其他擺設,十來個年輕女人圍在她身邊,有的驚喜有的欣慰,大有鬆了一口氣之感。而此刻,她正半躺在其中一個女孩懷中。
“你可算醒了,我們都被你嚇死了。”抱著晚辭的綠衣女子露出寬慰的笑,撲閃著水靈靈的大眼睛。
“這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
晚辭這麽一問,綠衣女子原先充滿喜悅的臉一下子暗淡下去。晚辭納悶,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記憶的最後,她在巷子裏被人打暈了。
她追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姑娘,聽了你別難過啊,”另一個身穿素色格子旗袍的女人說,“我們都是被綁架來的。”
“綁架?”晚辭大驚失色,“這是怎麽回事?”
眾女子你一言我一語,慢慢道出事情的始末。晚辭隻覺得自己的人生可笑之極,她一心想著避開紀澤宇和蘇淩之,不顧一切衝進了死胡同,沒想到等待她的卻是一個更加黑暗的漩渦。她被人打暈了帶到這裏,和這些女孩子一樣,即將墜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在場的女子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什麽人把她們抓來。現在時局動**,戰爭一觸即發,誰也猜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麽。她們隻是無意中聽看守的人提起,要把她們送去充當東瀛軍隊的慰安婦。
聽完大家說完,晚辭再度暈厥過去,這對她來說比失明甚至死亡還要恐怖。雖然她在決定和蔣文軒一起回來的時候就做好了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但她如何能想到,她將麵對的是這樣不堪的命運。
迷迷糊糊,晚辭聽到了女人的啜泣聲,她吃力地睜開眼睛。隻見在場的女子都淚眼朦朧,除了那個穿格子旗袍的女人。她剛才介紹說,她叫秀靈。
晚辭不由得佩服秀靈的淡然,她的表情雖是絕望的,眼裏卻有著不服輸的倔強,很像當年的玉晚辭。從她的發髻來看,她應該已經結過婚了。
另一個叫木蓮的女孩子問她:“秀靈,我們會死嗎?”
秀靈眼神決絕,她抽出了發髻上的簪子,對著自己的喉嚨道:“就算是死,我也不要受那些畜生的侮辱。他們不讓我活著,我也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
女孩們驚叫起來,眼見簪子即將在她頸上紮出窟窿,晚辭揮手拍掉她的簪子:“你這是做什麽?你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好怕的!”
秀靈失去理智一般:“可我不要屈辱地活著,不要!”
“你聽我說,”晚辭拚命說服她,“若是不想受辱,我們就應該同心協力,想辦法逃跑。而不是想著怎麽去死。”
“逃跑?你太天真了。”
另一個紅衣女子激動起來,她問晚辭:“你有辦法幫我們逃跑?真的嗎?”
“真的。”
“太好了!看你的樣子不像出生窮苦人家,你怎麽會被抓到這裏來?”
說到這個,晚辭陷入了沉默。
木蓮站在鐵門前大聲叫著:“來人啊,來人啊,有人昏倒了——”
“吵什麽吵什麽!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緊接著是掏鑰匙聲和開門聲。
“怎麽了?”
晚辭慌慌張張地說:“有人昏倒了,你快來看看啊。”
男人很不耐煩,但還是勉為其難走過來。他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裝暈的秀靈:“起來,別給老子耍花樣!”
秀靈一動不動。男人這才慌了,連忙蹲下來拍她的臉:“喂,醒醒……”
就在這一刻,晚辭悄悄抽出了藏在袖子裏的簪子,對著男人的後頸狠狠紮下去。簪子被拔起,血噗的濺了她一臉,腥味嗆得她一陣惡心,她胸口劇烈**著。
“臭丫頭——”男人掙紮了幾下,反身向晚辭撲了過去。
晚辭一不小心向後摔去,男人猙獰的麵孔漸漸放大,他眼睛裏盡是怒氣,脖子沾滿鮮血,如同地獄裏的修羅一般,令人發指。
晚辭一步步往後挪動身子,終於還是觸到了牆壁,無路可逃。她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一聲慘叫之後,男人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他眼睛依然睜得老大老大的,眼神可怕,晚辭直打哆嗦。
“叮——”
簪子掉到了地上。秀靈嚇癱了,她捂住嘴巴,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沒事的秀靈,別怕。”晚辭走過去拍她的背,試圖使她平靜下來,“你很勇敢,謝謝你救了我。”
剛才,秀靈在千鈞一發之際撿起了晚辭掉落的簪子,狠狠紮進了男人的後頸。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第一次殺人難免驚恐,不管那個人該不該殺。
“快走!”
晚辭扶起秀靈,一大幫人爭先恐後得湧出門去。
出了倉庫大門,晚辭以為這場噩夢會就此結束。熟練,一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女孩們幾乎一齊發出了抽氣聲。
晚辭的心劇烈跳動著,她慢慢向後退去。秀靈緊緊拽著晚辭的手,指甲幾乎掐進了她的肉裏。
“想跑?”疤臉男人不陰不陽地笑著。
他越是表現地平靜,晚辭越是害怕。他往前走一小步,大家就嚇得往後退三步。單是看他的表情,晚辭就覺得毛骨悚然,腦子裏不由浮現出自己被他撕成碎片的情景。
大家就這麽一步步退回了牢房。
疤臉男人並未覺得滿意,他挨個兒掃視了眾人一眼,最後看見了躺在血泊裏的男人。他忽然斂住笑,表情變化之快如六月裏的天空,片刻前還是燦爛無比,瞬間就被烏雲遮得嚴嚴實實。
“說,誰幹的!”
女孩們不敢吱聲,低著頭發顫。
秀靈猛地掙脫晚辭的手,大聲道:“是我殺的!你們這些魔鬼,有種就殺了我!”
疤臉男人一個巴掌摑來。秀靈著踉蹌摔在了地上,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她卻不以為意,抬起頭怒視疤臉男人。她眼中的怒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的笑意。
晚辭打了一個寒戰。秀靈的眼神……那樣可怕的眼神,她曾在母親的臉上見過。小時候她並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如今她懂了,是絕望!
疤臉男人被秀靈的反應震住了,居然露出一絲恐慌。他自然不會理解,當一個人瀕臨死亡,心中所爆發出來的怨恨比什麽都可怕。
晚辭拉秀靈起來,秀靈卻固執地甩開她的手,儼然一副想死的樣子。
疤臉男人又慌亂又氣憤,他走過去一把拖住秀靈。晚辭急了,她擋在了秀靈身前:“不關她的事,人是我殺的!”
“臭丫頭,找死!”
疤臉男人又是一個巴掌。晚辭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響,狠狠摔倒在地。疤臉男人很得意,衝上前惡狠狠地在晚辭身上踹了幾腳。
“晚辭!”秀靈爬到晚辭身邊,“你怎麽這麽傻啊……”
晚辭頭暈眼花,肚子疼得厲害,仿佛幾千隻豺狼同時在撕咬。那樣的疼痛,即使是山姆醫生幫她取子彈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秀靈一遍又一遍喊著晚辭的名字,晚辭想說她沒事,但她我不敢開口,她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疤臉男人正冷冷地看著這一切,她那麽倔強,又怎會允許自己在這樣一個低賤之人的麵前流眼淚。
其他人剛才還是避得遠遠的,生怕殃及自己。然而看到疤臉男人如此欺負晚辭,她們竟然不害怕了,你一言我一語,狠狠咒罵疤臉男人。
疤臉男人打累了,麵對這樣一群不要命的女人,他難以招架,放了幾句狠話便摔門離去。
晚辭的心一下子變輕了很多,眼皮沉沉的,女孩們嘰嘰喳喳叫她的名字,讓她不要睡。她知道她不能睡,睡了也許就醒不來了……可是,她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