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 江眠蓋著被子,端端正正地躺在**,借助著一點從窗簾中透出的月光去看那個被他誇讚了不知道多少次好看的吊燈, 沒睡著。

他已經這樣看了好久, 至於多久,江眠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在洗澡前陳故和他廝混的那一遭, 讓江眠的整個世界都受到了衝擊。

江眠頭一次知道可以用嘴。

他覺得好髒, 但陳故不覺得。

他試圖讓陳故明白是真的髒,但最終結果是他又在陳故的詭辯失敗、沉默。

陳故那張嘴,不去參加辯論隊真是暴殄天物。

更重要的是, 完事後的陳故明明沒有解決自己的問題, 卻高興得不行,幫他把襯衫扣子一粒粒扣好後,又抱著他在能觸碰到肌膚的地方落了一遍又一遍的輕吻。

陳故有些舉動是真的很詭異。

但這不是第一次了,江眠早已習慣。

無論是他已經超出了“黏人”這個詞定義的範疇的黏人, 還是他總是像是被魘住了一樣, 一遍遍地呢喃著他的名字或者訴說著對他的喜歡,對於江眠來說, 都不是第一次了。

這可能是皮膚饑渴症所帶來的的一些心理上的問題。

這是陸宋跟他說的。

陸宋還說, 她研究過很多類似的課題, 甚至身邊也有認識的人有“缺愛”的問題。

幾乎所有缺愛的孩子,都會有第一道難關, 那就是極度缺乏安全感。

在他們的世界中, 不是他們不想去相信誰, 而是他們無法做到相信誰。

他們的安全感, 隻能一磚一瓦慢慢建造, 稍微一點風雨都能讓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陸宋說, 和這樣的人談戀愛會很累,尤其他口中的患者因為缺愛導致了病理性的皮膚饑渴症,他的心理大概很難琢磨。

江眠當時想了很久。

他其實不覺得累,隻是覺得有點難過。

為陳故而難過。

因為其實陳故第一次看他手機的時候,是沒有問過江眠的。

那時江眠在用電腦填問卷,有點入神,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機叮咚一直在響。

是陳故拿起來看了他的手機。

而且陳故看的時候,江眠正好卡在了一個地方,想問一下陳故,偏頭就看見陳故在他群裏的消息。

——當時正好是有人拉了個新群,把他拉了進去,新群江眠沒有屏蔽,所以一直在響。

江眠沒說什麽,隻是問了句誰發消息嗎,陳故若無其事地說了,又淡定地把他的手機放下了。

江眠就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繼續看問卷上的問題。

他當時確實不覺得有什麽,陳故是他對象,幫他看一下是誰一直在發消息也沒什麽,萬一是急事,還能跟他說一聲。

但在江眠填完問卷後,陳故就忽然抱住了他,力道不像之前那樣,反而是有點小心翼翼,甚至江眠都能夠感覺到陳故在害怕。

他害怕到有點發抖。

江眠還沒問怎麽了,就聽見陳故藏著恐慌跟他道歉,說他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忍不住想看看是誰給他發消息,而且一發那麽多,一直在發。

江眠說他沒有在意,看一下也好,萬一是急事呢。

陳故卻沒有因此鬆懈,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但意思隻有一個——

別厭惡他,別離開他。

江眠安撫了好久,跟他說了他可以看,陳故又小心地問他以後都可以隨便看嗎,江眠點了頭,陳故才終於從那種像是突然被什麽東西俯身了的狀態中走出來。

江眠不確定陳故是不是又是裝的,畢竟他在陳故麵前,直覺總是有點失靈。

但他傾向於不是。

不是為了自我蒙蔽,而是他作為局中人,感觸真的太深。

陳故沒有安全感到像是在懸崖邊上踩鋼絲的人,不僅如履薄冰,還搖搖欲墜。

因為皮膚饑渴症本身就是因為過度缺愛引起的一種心理障礙,會再引發出什麽其他的問題都很正常。

“缺愛”這兩個字,看著簡單,說出來也輕鬆,但其實對於真正受到這方麵重創的人而言,大概是會成為一輩子的陰影,無法逃脫。

比如像陳故這樣,在得到一定的滿足後會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中,倒也不會做什麽過分的事,隻是黏人到江眠懷疑他要真的是什麽犬類,可能會弄得他一身口水,濕噠噠的。

要不是因為時間太晚,今天去參加訂婚宴,他有點累了,陳故看出來了他的疲憊——回來的路上他就在副駕駛上小睡了一下。

不然江眠是真的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有點危。

他不是說排斥這些事——雖然他的確對這種事也不熱衷,但在今天之前,如果陳故想,他大概會順水推舟的點頭。

隻是今天之後,江眠有點頭皮發麻了。

他感覺有些事好像不像他想象的那樣。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他到現在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兩個男人,要怎麽……

江眠陷入學術上的沉思。

這個問題實在是讓他太糾結,以至於有點抓心撓肺地想要知道答案。

所以江眠幹脆翻了個身,去枕頭邊摸自己的手機。

江眠還沒有打開,就想起自己的手機是開了睡眠模式的,要是他現在玩手機,明天陳故碰他手機的時候就能知道他晚上起來玩手機了,肯定會問他幹嘛了。

他不擅長說謊,要是說謊一定會被看穿,說實話又會被調戲……

江眠默然。

他忽然覺得隨陳故看他手機這事也不是那麽無所謂了。

江眠最終隻能放棄探究學術,老老實實躺好閉上眼睛,讓自己不要再去想。

——

江眠是二月底開學,開學時江聊一還沒回來。

因為江眠要住宿舍,陳故為此哀怨了好久,但也沒有說什麽。

他很清楚江眠事業心有多重,也不願意因為自己影響了江眠的學習。

所以哪怕在江眠遲疑著說其實他也不是不可以申請校外宿舍,就是有點麻煩的時候,陳故抱著他,捏了一下他的鼻尖:“不用。”

他舍不得是真的,想到江眠要和人一間宿舍,哪怕是他親弟弟也會吃醋更是不假,可他對江眠的喜歡,也沒有半點雜色。

陳故的確在很多時候會把江眠視作自己的所有物,會說“我的眠眠”、“我的好學生”等等一些字眼,也會在江眠身上打上自己的標簽。

可他的占有欲,是基於喜歡所誕生的。

他喜歡江眠,所以想把江眠占為己有,所以會對出現在江眠身邊的任何人產生敵意,但同時,因為他喜歡江眠,所以他會希望江眠變得更好,所以他會想江眠能夠實現自己的夢想,達成自己的目標,做自己喜歡的事。

陳故往他嘴裏送了塊巧克力曲奇:“這樣你太辛苦。”

住校上課去圖書館什麽的,都會方便很多。

“那你……”

“想你的時候我就來找你。”

陳故勾勾唇,感慨:“還好你們學校允許外人出入。”

確實。

江眠想,畢竟左遙在內地的大學就總是跟他們抱怨學校管好嚴,就連在校生都不能隨便進出,比高中還慘。

陳故又問:“我到時候要是找你頻繁,不會嫌棄我吧。”

江眠實話實說:“不會。”

他微頓,慢慢道:“我也想見你。”

陳故心頭的軟肉被他狠狠勾了一下,於是江眠還沒來得及咽下嘴裏的曲奇,就被陳故鉗著下頜轉過了頭,江眠剛想問怎麽了,連一個音都沒出來,全被陳故堵住。

而他嘴裏有些甜膩的曲奇,也被陳故勾著連同他的呼吸一塊吞噬。

江眠發現時,不可思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在接吻時睜眼,因此也是頭一回在這種時候對上陳故的視線。

他不清楚陳故是不是一直以來和他接吻時都會看著他,他隻知道這時候的陳故真的好恐怖。

那層本來在江眠眼中就不太嚴實的偽裝徹底撕開,他的眼皮耷拉著,視線看上去有點散,但因為隻露出了一條縫,故而那雙本就深邃的眸子顏色更濃,從而有幾分瘮人。

更別說他盯著他的視線是那樣的晦澀又強勢,毫不誇張的說,簡直就像是要將江眠一口吞下的什麽凶猛野獸。

可江眠卻並不害怕。

他早就知道的。

第一次看見陳故的時候,江眠就清楚陳故不是什麽好人。

可他還是沉淪在了其中。

江眠睖了陳故一眼。

陳故在看見他睜開眼睛時,就微微彎眼,那恐怖的架勢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繼續吻上他,抽出一隻手掩住江眠的眉眼,不讓江眠看他,但攻勢卻愈發凶猛。

等到一吻結束後,江眠的胸膛急速微微起伏著,他看向陳故的視線也帶著難言。

陳故臉上寫滿了人畜無害,眼神更是無辜至極。

江眠也沒打算說什麽,隻是忍不住嘀咕了句:“多髒啊。”

陳故好心提醒:“眠眠,每次親完都是一次口水交換,你也吃過的。”

江眠:“……”

他不說話了。

偏偏陳故非要湊上來,好奇地問:“在想什麽?”

江眠麵無表情:“在想怎麽讓你變成啞巴。”

他還是沒有學會開玩笑,這句話也是認真的。

因為陳故這張嘴,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外長大的原因,陳故這張嘴真的就沒個門似的,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陳故震驚,捂著心口故作傷心:“你好狠心啊江sir,我這麽甜一張嘴你居然舍得讓它啞巴?”

他可憐兮兮地湊上去:“啞了怎麽哄你?怎麽跟你說喜歡你?”

江眠耳根有點燥熱,但還是嚴謹地糾正:“人的嘴不可能是甜的。”

陳故莞爾,他揚揚眉,把嘴湊到江眠跟前:“你嚐嚐,絕對是甜的。”

江眠望著這張在自己麵前無限放大的完美麵龐,極其冷漠地伸手推開:“陳故。”

他警告他:“你再逗我一下,我今天就提前返校。”

陳故立馬舉手投降,在自己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他會安靜。

於是江眠終於得到清淨,能好好去看剛剛在兩人的糾纏中不幸與地板為伴的書。

陳故圈著他,眉眼彎得好看。

江眠現在比起以前要鮮活多了,會發脾氣,會鬧冷臉,會小聲嘀咕他,也會被逗到悶笑幾聲,和以前不一樣。

最不一樣,也最讓陳故舒服的,無非還是江眠隻在他跟前這樣。

在別人麵前,他還是那個情緒過於平淡,日常對話反應有點遲鈍,不太會表露情緒也不太愛說話的性格。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陳故!啊啊啊嗷嗷嗷;

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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